4、你倒是真的挺有前妻味 ...
-
郁邺把奚素接回家的第二天早晨，六点醒来一次，略看了看微博动态，回复消息，想着奚素在他房中熟睡，倒时差必然未起，思绪略一杂乱涣散，在不算太舒服的窄沙发上又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已接近九点，彻底睡不着了，郁邺从书房走出去，三楼静悄悄，奚素房门紧闭。他随即下二楼洗漱，又乘电梯到一楼。
时间还早，今日天气不太热，虽是八月盛夏，A城火烧火燎大太阳这些日子，偏今天有转阴趋势。他母亲和刘姨早起准备东西到郊区去进香，他是知道的。父亲中午有饭局，估计也同往常一样，老同僚一早把他接去闲散心了。他出了电梯，踱过走廊，拐弯到邻近厨房的待客厅，就出乎意料听到玉儿兴奋说话的响声。
郁邺止在门前，刚好看见玉儿坐在桌边兴奋地手舞足蹈，以致于把桌上的茶碟一扫，将将坠落之际，奚素坐在她对面，眼疾手快地接了碟子，捏住那瓷碟的边缘晃了晃，调皮地朝玉儿一笑。
郁邺心中忽然感到一种难言的安定。
“我看看手，”奚素没注意到门边的郁邺，拉过玉儿仔细察看，“撞红了呀……”
“素素吹一吹。”
奚素就听话地替她吹了吹。
玉儿余光瞥见郁邺，大喊了声“爸爸”，奚素抬头看见他，笑容微妙地凝固了。
郁邺问：
“怎么起这么早？”
“没事。”奚素只回两个字。
“玉儿，奶奶还有刘姨没带你去庙里吗？”
“我跟奶奶说，我要，我要等素素，我和素素一起玩！”
郁邺走过来揉揉她的头，捏捏她的脸，晨光虽然昏暗了些，但当下完全是郁邺过去几年长久幻想的场景，奚素和玉儿都在他身边。
奚素不说话，起身把他和玉儿吃剩的早餐碗碟收拾进厨房水槽，挽起袖子就开始清洗。郁邺盯着他瘦削的背影，他仍穿一件轻薄的长袖白衬衫，仿佛并不怕盛暑闷热。
郁邺踱近厨房去，问：
“你吃饱了吗？”
“嗯。”
“碗放着，刘姨会洗。”
奚素不答话，自顾自清洗。
郁邺自己盛了碗正在保温的八宝米粥，从碗橱里找出白砂糖舀了一勺进去。
奚素收拾齐备，擦手，开口道：
“找个时间聊聊，聊完了，我还有别的事。”
“不是叫你好好住着吗？什么时候回Z城，我让助理给我们买票。”
“谢谢，不是我们。”
郁邺竟然一手端粥碗，另一手忽然环住他的腰，带点威胁意味地把他拉到自己身上来了。
“你——”
奚素惊起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去推，郁邺就势摸得更猖狂了，嘴里喃喃道：
“真没几两肉了……”
“别碰我！”奚素挣扎，压低声音怒道。
郁邺手劲没松，也把声音压低，几乎在他耳边：
“玉儿盼你回来盼了好久，今天我妈和刘姨又不在，你陪她到附近逛逛，就到绿森公园，去散散步，好不好？”
奚素扭头，朝厨房外喊了声：
“玉儿——”
他仍用力推挣，玉儿一听奚素喊她，风风火火就跑来了，郁邺放开了他。
奚素蹲下来，和她平视，笑着说：
“我们去绿森公园玩，好不好？”
玉儿乐开花了，使劲点头，奚素把她抱起来，转身就走出厨房。郁邺端着粥跟着出去了，朝奚素怀里的小不点眨眨眼。
他坐着吃早餐的空当，奚素果然如他所料，又折返回来，干巴巴地问他：
“水壶，驱蚊液，帽子，儿童防晒霜，雨伞，在哪里？”
郁邺笑起来：“等我一起。”
奚素转身就走了，压根没理他，郁邺火速吃了早餐，结果这时候苏雪闵电话打进来，他想了想还是接了，说的当然还是他接机带来的风波，压着怒意的絮絮叨叨，郁邺跟她谈了一会儿，边听电话，边往外走。
奚素果然没等他，该收拾的东西奚素一样不落都在玉儿房间和玄关找到了，他在屋子这头“啧”一声，与此同时刚好大门那头合上了，奚素和玉儿走了。
“你啧个屁啊你还敢在我面前啧，你知不知道……”
“我没说你，他俩没等我。”
“奚素？”
“嗯，不聊了，我要出去。你放宽心休假，真的不用管。”
“你是不是真的还想……”
“对。别人爱怎么想怎么想，不用管。”
电话那端叹了口气：“行吧……知闵在筹备十月的婚礼，你可别忘了。”
“他去年六月到现在每个月都要提醒我一次，你们姐弟俩是把我当什么金鱼吗？”
郁邺夹着电话，收拾车钥匙、换鞋。
“他怕你这个大忙人忘了给他当伴郎的事儿，奚素回来他怕你更找不着北了。”
郁邺嗤笑一声：“对了，给奚素添个座位，到时候我让他顾着玉儿，和我妈一起。我爸估计去不了了。”
“行，挂了。”
说罢，郁邺匆匆到后院取车，追了出去。
其实绿森公园是他们这一片住宅区业主私享的区域，安静漂亮，有山有湖，儿童设施也多，专供业主遛狗遛娃，非业主无通行证禁止入内，人少清静，而且离他们家近。步行过去不超过1公里，但郁邺还是开了车，一是怕下午有暴雨，二是打算中饭带他们去外面吃。
大概开出去三四分钟就看见奚素身影了，玉儿自己踩着她那架小滑轮车在前面晃悠，踩出去一会儿又转回来和奚素并行，奚素摸摸她的头。
车子缓速驶到他们身边，郁邺才注意到奚素在打电话，不知为什么有种诡异的直觉，电话那端不是他喜欢的人。郁邺微弱地皱了皱眉，他放下车窗，还没开口，奚素看见他来了，朝电话里说：
“你等我一分钟，我给你打回去。”
“玉儿，上你爸爸的车，很快就到了。”奚素轻声道。
“素素，我要跟你一起走！”
“我很快就跟上来噢！去吧，在车上喝点水。”他打开后排车门，玉儿倒也听话，奚素给她系了安全带，她的小滑板车完全可以放在后座，连同他手边帆布袋里种种儿童出游所需的杂物也一起放进了车子里，奚素打开水壶递给玉儿，郁邺问：
“谁打的电话？”
奚素一愣，很不喜欢被盘问，干脆当没听见，他把车门关上，示意郁邺开走。玉儿在后座，郁邺不在这当口上纠缠不放，加上这确实也没几步路了，郁邺直接开走了。
在绿森公园旁停了车，郁邺带着玉儿直接进去了，绿地里找了处凉爽角落，一进公园就能看见。玉儿这两年长高以后，野猴子似的，特别爱爬这边的一棵树，那树不高不矮，枝干适宜，郁邺也不限制她，自己在树下长凳坐着，只是盯着她安危。
这一等又等了将近十分钟，奚素才出现，今天没有太阳，但到底是八月末，也没有太过凉爽，才几步路，郁邺看他脸色好像十分疲倦。
“跟谁打了电话？”
奚素是为了玉儿才忍他，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绪感知尤为敏感，如果他表现得太过抵触或者有意忽视郁邺，玉儿都会以为他讨厌她爸爸，虽然这是事实，但他不愿孩子的心愁云惨淡，所以他努力拿出对待普通朋友的口吻：
“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
奚素犯头晕，到长凳另一边坐下，摆摆手，有点说不出话，他模棱两可不肯开口，郁邺心中的答案就越接近他第一直觉的那个名字，他就越烦闷燥热难安。
郁邺还想开口说话，奚素就仰头看树上的玉儿，玉儿抱着树干在看一只瓢虫搬家，奚素说：
“玉儿，你喷防蚊液了吗？”
玉儿扭过头来看他，摇摇头。
奚素从那帆布袋里拿出防蚊喷雾，站起来走到树下，把玉儿抱下来，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喷了一遍，又把她抱回树干上。
郁邺的目光全程紧紧追随他，奚素心中郁结，刻意忽略那种被凝视的感觉。
郁邺想，奚素和他妈妈，还有刘姨在照顾玉儿这些事情上是很像的。
想起他母亲，养育他和郁祁的时候其实并没那么耐心。看顾起居琐事，实际是刘姨出力更多，他母亲早年性格是很娇气的。郁祁去世后，只留下郁玦这一个早产的女儿，连自己亲生父母都没见过一面的女儿。
王蓼吟心中崩溃，最后将所有怜惜的情绪都几近病态、如宝如玉地加诸在郁玦这个小孙女身上，怕她磕碰、摔伤，怕她饮食不好，怕她早夭，几乎到了神经质的地步。早些年，大约是玉儿四五岁前，如果换作普通人，必定不会像郁邺一样，远离事业，反而为了玉儿的抚养问题和父母作无止境的纠缠，又为了安抚父母的情绪耗尽心神。
她母亲在玉儿身上施加的控制欲，让他深深知道她母亲的心病溃烂程度。就比如绿森公园这棵树，王蓼吟是不许玉儿爬树的。
但是他和奚素不会劝阻，只是看她爬，看她玩，让她探索世界，自己静静守在树下。
奚素又坐回长凳上，郁邺说：
“谁给你打的电话。”
奚素没想到他还要问这问题，有些忍无可忍，小声道：
“你有完没完。”
因为声音微弱，愤怒的意味减少，嗔怪的错觉增多了。
“顾念？”
“郁邺。”奚素冷声喊他名字，明显不想再谈。玉儿还在树上。
“你看，你连说个谎都不会，如果你跟我说是你妈，我就不再问了呢？”
“……”
这时玉儿想自己从树上跳下来，郁邺站起来想去抱她，她却趁机立刻跳了，稳稳当当地落在草地上，朝郁邺得意地笑，又蹿回奚素面前。奚素掏出帕巾给她擦汗，笑说：
“玉儿厉害，玉儿灵活又漂亮。”
“素素，我们去玩！”
“好。”
奚素任由玉儿牵着，往一条散步小道上走，郁邺收拾了帆布包，也跟在身后。公园里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
“三叶草、鸢尾花、蛇莓！”玉儿指一个说一个。
“哇，你都认出来了呀。”
“还有这个，素素，含羞草。”
“嗯，你碰它一下。”
“嘿嘿。”
大抵是些这样的玩乐对话，玉儿喜欢辨认植物和小昆虫，奚素认真陪她玩，遇到不认识的植物，拿出手机扫出名字来辨认，玉儿早已经学认字了，奚素把名字告诉她，还用小棍子在泥地里一笔一划示意她是哪个字：
“学过吗？这个字。”
“这个学过，这个没学过。”
“来，你写一遍。”奚素把木棍递给她，又教她念了一遍，玉儿照做，写完抬头看他。
“嗯，玉儿真棒。渴吗？喝点水？”
玉儿乖巧地答应了，奚素扭头，郁邺把水壶递了过来。两个人等她喝完，她自己又一溜烟骑着小滑板车蹿出去好远。
“你要水吗？我去买。”
奚素摇头。
八月夏末，即使天阴，燥热不减，没有凉爽的风。郁邺把杂物放到长凳上，两个人倒不坐。
“郁邺…”
“嗯？”
“明晚飞机我回Z城。”
“是吗？我让小陈帮你退签。”
奚素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你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不需要你干涉我的生活。”
“如果我非要干涉呢？”
“我不会和玉儿断掉联系，也会定时陪伴她，观察她的心理状况。直到她慢慢长大，不再需要我。除此之外，我希望我们不要有太多牵扯，就像我在国外时一样。”
“你毕业回了国，打算做什么。”
“我的私人生活和你无关。”
“和顾念就有关？你能打电话给他报备？”
奚素心底其实很惊奇于郁邺为什么能如此准确猜到来电那方就是顾念，他压下不快：
“他是我的朋友，从来就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过去几年郁邺就因为顾念发过疯，闹得难堪，奚素一度怀疑郁邺拍戏真把脑子拍坏掉了，不然就是以戏耍他为乐而已。
“呵，朋友？他跟我打的是一样的算盘呢，你看不出来，是真的笨还是故意逃避，素素？”
奚素头晕目眩，一阵反胃：“他跟你一样吗？你能别用你那点扭曲的思维到处臆测别人吗？他在M国有未婚妻。”
顾念真的只是他在大学期间结交到还算相熟的朋友而已，打电话也只是因为知道他有回国的日程，简单寒暄联络一下近况。
郁邺冷笑一声，还想开口，奚素抢先：
“还有，我不是你的什么人，我再说一遍，你没有立场和任何理由干扰我的生活。离我远一点，玉儿也会好好长大，你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不会因为你疏远玉儿。这就是我的意思。”
郁邺笑了，显然没把他半个字听进去，一意孤行：
“你倒是……真的挺有前妻味。”
“请你自重。”
“你看，我就喜欢你这副样子。”
“你有你的家庭，你的事业，为什么要把精力浪费在我身上？”
“说得像是我要和你偷情一样。”
“郁老师，我最后说一遍，我不喜欢男人。”
这个称呼，从前是敬称，现在是为了刻意拉开距离，但是郁邺听他这么叫自己，心里只感觉很爽。
“你出国前那晚……”
“不要跟我提起那个晚上任何一个字。”奚素想拿水壶砸他，但是忍住了。他绕回到长凳前坐下。
“我不想再看见你跟顾念偷偷摸摸打电话，下一次要打，就在我面前打。”
“我想跟谁打电话，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奚素气得头脑晕涨，他早餐没吃太多东西，本来就没什么力气，现在被郁邺气完一轮，更觉周围环境有些昏黑。
此时阴郁了一上午的天空，小雨点开始淅沥沥地落下来。郁邺慢慢弯下腰来，站在公园靠椅的背后撑着手，在奚素脸侧缓缓开口：
“如果我说，一定要和我有关系呢？”
恰在这时，玉儿笑着大喊了一声“素素”，两人扭头去看，玉儿正骑着她的滑板车加速往回冲，路上绊了颗石子，竟然翻倒了，摔了下来，郁邺奚素两人都着急，奚素猛地从长凳上站起，郁邺也要冲过去，忽然他听到后面长椅一声撞击的钝响！
他回头正好看到奚素下坠过程中，额头不偏不倚地狠狠撞上长椅的一角，然后整个人都不省人事地摔在了草地上。
“奚素！”郁邺急得冲过去抱起他半身，又抬头看玉儿状况，玉儿倒还好，自己爬起来拍拍膝盖已经往这边奔来了，赶到时已经吓哭了，哭着喊素素的名字，推他的身体。
郁邺一看奚素额头，深红色的血竟顺着额角流下来了！他手发抖，立刻打电话给附近的私立医院，叫人准备急诊，挂了电话立刻把奚素抱起来，让玉儿跟上他，火急火燎就往停车的地方去了。
玉儿给他开车门，他把奚素抱到后座。奚素人事不省，玉儿膝盖似乎有擦伤，郁邺整颗心都揪起来了，车座后面一大一小都受伤，他油门一踩，强自镇定心神，直往医院奔去。
到了医院急诊部，门口有人候着了。他帮忙把奚素从车上抱下来，抱到急救的推床上，总之人仰马翻、一阵慌乱，奚素被推走了，医护人员围着他做瞳孔检查、伤口处理，判断状况，郁邺不能干扰救治，再急也得等着。玉儿也被带去处理擦伤，医院人不多，但到底这一番忙乱引人侧目围观。更由于有人认出他来了，郁邺管不了这么多，去看医生给玉儿清理消毒擦伤的伤口。
一楼急诊门口的人渐渐四散，但互联网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郁邺心神不宁时，全然不知道网上又舆论爆炸了。
#郁邺奚素医院#已经冲上热搜第一，顶替掉了昨天的接机新闻，路人的偷拍视角下，一张动态live照片里，郁邺脸色很不好，正把昏迷的奚素抱下车，周围医护人员攒动。
讨论帖里各方厮杀，热评第一：
“第一晚回来就把人操进医院了，郁邺他还是人吗？”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你倒是真的挺有前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