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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车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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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的天空,霞云奇幻绚丽,缤彩异纷,阳光逐渐消散,市区通往郊区的车辆接踵而至,高架大桥上的交通逐渐多了起来,时快时慢,时停时驰。
大桥之下,几艘大只货船偶尔穿过桥洞,激起排排大浪,江水极浑极浊,深不见底。
而郊区通往市区方向的车辆寥寥无几,只是傍晚时分,劳作一天后的人们直奔家中,而很少有人离家去往市区。
祁笠刚驶向吊桥,行了不到百米,车速还未减降下来,突然左打转向灯,同时急踩刹车,直至车子左超了前方一辆红车,随即天空传来一阵急剧的碰撞声,声音悠长刺耳。
待得车子再也停止不动,祁笠探身望向车窗外面,大桥正中心的护栏歪歪斜斜,所幸挡下了车子,没有冲破护栏,没有驶入车流,阻止了一场大型车祸。
祁笠正驾驶着车子,前方的一辆红车突然急刹车停了下来,幸好反应敏捷迅疾,否则定能追尾相撞。
以车速来看,若非祁笠操作得当,车子定能飞上红车车顶,那时车内人员定受重伤不轻。
熙熙攘攘,护栏另一侧的车道,已然拥堵不泄,人们陆陆续续从车上下来,有的围了上来,关切一声便跑了,有的直接翻越护栏,全是一副紧张兮兮的神色。
祁笠目光瞥向车视镜,发现红车前方竟是一辆警车,驾驶座的车门还开着,有人路过顺手关了起来,祁笠一怔,随即听到彭副队的急促喊声。
祁笠疾速下车,奔向彭副队,高高昂头,视线完全落向高架桥顶端,口鼻面向彭副队、女法医,“打119了吗。”
“已经打了。”女法医说。
“妹妹,你在上面看什么呢。”彭副队提高嗓音,语气极其亲切柔和。
一穿着白衬衫、浅蓝牛仔裤的女子坐在百米高的铁架桥顶,上衣被风吹的四处挣动,双脚一前一后,来回摇摆,却不说话。桥面上的人,只听得江风呼啸之声。
桥顶铁架镂空,而姑娘所在之处,仅是一根刚好一只脚长的宽度。
有人急速跑至大桥入口处,试图顺着斜向上的铁架爬上桥顶,祁笠余光瞥见了,“彭副队。”
彭副队一会意,便拔足奔向大桥入口处,只见斜架上的那二人已经开始退回,安全落了地,而斜架上出现了一个攀爬的灵活猴影。
桥面上有人大喊,“小姑娘,别乱动,一定抓老实了!”
女法医见彭副队已攀上了大桥斜架,从衣兜摸出一个小本。一手持着深蓝色工作证,一边维持着桥面人群秩序,桥面开始安静了下来。
又是一阵江风吹来,吹得人们身上的衣服,呼呼作响。
江风掠过桥顶,小姑娘上身突然前倾,俯身下望,江水掀起波浪,女法医不禁大喊,“妹妹,抓紧啊!”
江风过去之后,小姑娘显是脱离了危险,突然回头俯视桥面,“谢谢你们,可是……这里的景色,我再也看不到了。”话音未落,她开始试图从那根铁架上站起来。
祁笠一怔,后背一阵冷汗腾腾冒出,“坐在上面望江景,好看吗。”竭力调整着语气,语调充满了好奇。
那姑娘不答,而是换了个方向,想继续站起来。
祁笠眉心一紧,“不久前的晚霞,你看到了吗。”
那姑娘不答,祁笠继续说:“大江南岸,有一群橙红色的树群,你看到了吗。”
见那姑娘仍是不答,祁笠来不及呼吸,抢声而出,“那是橙红色的桂花树,普海独有的橙红色桂花树就在大江南岸。”
蓦然,那姑娘停下了动作,怔怔地俯视着桥面,“可是,桂花不都是白色、金色的吗。”
桥面上的人见那姑娘停下了动作,总算长舒了一口气,不禁擦了擦额角上的冷汗。
祁笠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一个最佳位置,“桂花,有白色、金色,也有橙红色,但是橙红色很稀有,它的花是最香最好看的。”
那姑娘抬眸望向大江南岸,一手指划着,“那里,橙红色,真是桂花吗。”
祁笠说:“对,我知道观花、赏花的最佳位置,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那姑娘呆呆的眼神望着南岸,须臾,“不了,我是个不幸的人,没有资格赏花。”语调极其冷淡。
祁笠说:“谁说赏花,要有资格了?”
那姑娘突然低下头来,泪珠倏地一下,打落在下面的铁架上,泣不成声。
女法医说:“妹妹,你大声哭,我们陪着你,哭累了,姐姐上去接你下来,我们一起去赏花。”
那姑娘一手擦了擦眼泪,回转了身子,面向桥面人群,背对着江水,“姐姐,你长得真好看。还有那个哥哥,你们都很好看。”
女法医说:“你比我们好看多了,貌美如花,眼睛大大的,啊,你还有双眼皮。哎呀,我可是单眼皮,真是羡慕你嘞。”
“我不好看,没有男朋友,还失业了。”那姑娘哽咽着。
女法医说:“你看,我都二十八了,初恋都没得。”
桥顶上传来哭声,“可是我都二十六了,没有初恋,也失了业。那个人,那个绿茶婊。”哭声中,忽然传来一声打嗝音。她停顿了一下,继续哭,“那个绿茶婊,十八岁就有了男朋友,二十二岁就进了我们公司。”
“我们公司多难进啊,可她轻而易举地进去了。我读了四年大学,二年研究生才能进去,可她呢。”
“她伪造了学历,??她连高中都没读过,她就进了我们公司,抢了我的岗位。”
那姑娘突然大喊,长发枯黄凌乱,脸颊上的肌肤干裂了些许,异常红透,“她,伪造了所有的学历,高中、大学文凭全是伪造的。”那姑娘越喊,哭得越狠。
“一轮笔试,时长三个小时,我撑过去了,三轮面试我也撑过去了,我从百万大军中挺了过来,可是她呢,随随便便走了个流程,就进去了。”
“部门负责人给我下达的任务,教会她。我尽心尽责地教会了她。可是,结果呢,我被优化掉了。”那姑娘全身颤抖着,骨瘦如柴,江风一掠,无人不担心她会掉进江中。
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语调慰藉又忿恼,“小姑娘,你告诉我,是哪家公司,我们去揭穿她。”
“晚了,都晚了。”那女孩突然晃了一下身子,桥面的人登时一颗心堵住了嗓子眼。
“不晚,我是记者,姑娘你告诉我,我帮你。”一名穿着黑衣西装的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晚了。他们用离职证明威胁我,如果我不接受优化,如果我揭穿了他们,他们说,我这一生都不会找到工作了。”那女孩突然上身后仰,双脚抬起,就要坠进江水中。
“我聘你,普海大学知道吗,我是普海大学的教授,你来当我的助手。”祁笠全身紧绷,冷汗渗出了肌肤,急促地大喊。
“还有我,我是老板,虽然是个体户,但是多雇一个人,也绰绰有余。”人群中一胖乎乎的男子大喊着。
那姑娘停下了动作,祁笠余光瞥向桥顶另一段,彭副队此时正轻步踏在桥顶铁架最上方一层,距离她不过二十米。
“姑娘,你看,大家都在帮你,你告诉我们,是哪家公司。”那名记者再次大喊。
“是……紫光集团。”那姑娘犹豫了片刻,哽咽了一声。
女法医不由得出声,望了一眼祁笠,“紫光集团,万稳的老公以及那个张贞,就是紫光集团。”
祁笠一怔,目光依旧落向那姑娘,轻声说:“紫光集团,许思迁,张贞。”
女法医说:“对,祁教授,你说,是不是太巧了。”女法医似乎笑了笑,嘴角轻微舒展了一下。
祁笠昂头,似点了一下,眨眼之间,余光瞥见有人一手举着手机对着那桥顶上的女孩,“删了!快删了!”语气极凛极冽,目光锐利地死盯那人。
瞬间,人头攒动,齐齐盯了过去,叽叽喳喳,愤愤慨慨,还有人直接抢过那人手机,最终已录上的视频、照片,清除干净了。
彭副队已到了那姑娘位置,一手攫取铁架,一手拉住了她的胳膊,桥面上的人总算舒了一口气。
江风无论如何掠过,风速是急还是缓,彭副队紧紧扣住那姑娘的手腕,与她谈心,听她吐槽,直至消防车队赶到,顺利、安全地将那姑娘救了下来,桥面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市区通往郊区的车道也恢复了正常,不再拥堵。
姑娘坐在充气垫一角,医护人员简单检查她的伤势,姑娘抽泣着,“谢谢你们,我没有受伤,不去医院,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众人摇了摇头,一消防士兵递给姑娘一瓶矿泉水,女法医说:“妹妹,先喝水,一会跟我去市区,我们吃好吃的去。”
祁笠望着那姑娘,“你的名字?”
“曲凡凡。”姑娘用纸巾擦了擦嘴角上的水渍。
“曲凡凡,别再做傻事了。傻事一成,你怎么熬死那些欺负过你的人。”话音刚落,祁笠登时觉得一阵疼痛从腿部袭卷全身,不由得垂眸扫了一眼左腿。
“熬死?”曲凡凡从左到右,从右到左,望了一圈,最终仰视着祁笠。
女法医说:“祁教授,说得没毛病,就是熬死,熬死那些没有眼光的人,熬死那些欺辱你的人。曲凡凡,好好活着,熬死他们。”
曲凡凡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为了熬死他们,我要活着。”
彭副队走了过来,“祁教授,何队他们……”
祁笠点了点头,欲要转身离开,“祁教授……我真的可以在你那工作吗。”曲凡凡的眼眶内泛着氤氲,脸部苍白,鼻音之声异常醒目,凌乱的长发也清爽了许多。
“能。但是,现在你需要休息。”余音未断,祁笠转身离开了。
夜幕早已降临,祁笠的车子已报修处理了,带上了箱包上了警车,同彭副队去往了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