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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钢在唱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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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在便利店霓虹招牌上折射出迷离的光晕。江见山数着收银机里的零钱,腕间钢片隔着创可贴与硬币共振。货架上打折的止痛贴膏还剩三盒,他特意把生产日期最新的那盒藏在微波炉后面——季镜生每周四凌晨来买药时,总会被监控逼着拿临期商品。
后巷垃圾桶传来金属撞击声,江见山握紧扫把出去查看。生锈的购物车底盘卡着半截钢琴弦,雨水冲刷下显露出33Hz的激光蚀刻。他蹲身去捡时,感应门突然发出刺耳的欢迎音,惊得野猫撞翻了整排空易拉罐。
“要关东煮吗?”值夜班的便利店店长打着哈欠,“最后两串萝卜算你半价。”
江见山盯着沸腾的汤锅,油花在汤面聚成声波纹路。他突然想起季镜生CT片上的肺部阴影,那些铊元素沉积的轨迹与此刻的涟漪惊人相似。玻璃门映出对面写字楼的霓虹倒影,“星海娱乐”四个字在雨中扭曲成血红色蜈蚣。
季镜生出现在第七天雨夜,伞骨挂着钢厂特有的红锈。他左手小指戴着特制的金属指套,敲击收银台时发出降B调的清响:“两盒止痛贴膏,加热过的饭团。”
江见山扫条码的手顿了顿,扫码枪红光扫过对方袖口——那里沾着星海大厦地下停车场的荧光涂料。微波炉转动的嗡鸣声中,他看见季镜生用钢笔尖在收银小票背面画坐标,墨迹晕染出钢厂废墟的等高线图。
“明天下午三点,”季镜生将饭团掰开,露出夹在米饭里的微型录音器,“市立档案馆有场钢琴修复展。”
便利店监控突然转向时,江见山正擦拭着货架上的金属罐头。反光面映出季镜生离开时踉跄的脚步,以及五十米外那辆黑色商务车闪烁的转向灯。他抓起过期的促销传单,在背面画出车辆轮胎的花纹——与三年前跟踪他到钢厂废墟的轮胎印完全一致。
次日下午的档案馆弥漫着樟脑丸与旧纸张的混合气息。江见山伪装成清洁工,拖把桶里藏着拆开的贝斯拾音器。当他在1988年市政档案区假装擦拭书架时,感应器突然发出刺耳警报——季镜生正站在玻璃展柜前,隔着防护罩用调音锤轻敲陈列的钢琴残片。
“这是当年爆炸案唯一完整的击弦机。”讲解员的声音带着表演性质的悲伤,“林鹤声先生用生命保护的......”
季镜生突然剧烈咳嗽,掌心血沫溅在防弹玻璃上。江见山看见他左手在展柜边缘快速移动,藏在抹布里的金属探测器发出微震——那些看似随意的触碰,实则在用琴键密码激活残骸内部隐藏的录音装置。
闭馆铃声响起时,江见山在工具间发现了被调包的档案袋。泛黄的《城西钢厂声学实验记录》里夹着半张焚毁的琴谱,焦痕边缘的铅笔批注与他父亲的工作日志字迹相同。更衣室镜面突然映出人影,他迅速将档案塞进拖把杆,消毒水味盖过了纸张的霉味。
季镜生在巷口等他,金丝眼镜换了新的防窥镜片。两人拐进地下通道时,流浪艺人的吉他箱突然爆发出33Hz的低频噪音。江见山锁骨疤痕下的钢片剧烈震颤,疼痛中浮现出父亲工装口袋里的火柴盒——那些印着星海logo的火柴,此刻正在季镜生的打火机上燃烧。
“档案馆的击弦机里藏着加密声纹。”季镜生将解码器连接手机,地铁呼啸而过的轰鸣中浮现出林鹤声扭曲的声纹图谱,“需要钢厂废墟的环境音做密钥。”
江见山摸到裤袋里生锈的琴弦,那是昨夜从便利店后巷捡的。地铁灯光忽明忽暗间,他看见对面车窗映出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其中一人尾指戴着星海娱乐的员工戒指,戒面闪过诡异的红光。
他们在地铁换乘通道里狂奔,脚步声在瓷砖墙面撞出诡异的回声。季镜生突然拽着江见山挤进残疾人卫生间,反锁的门板外传来逐渐逼近的脚步声。通风口飘落的积灰在手机灯光下起舞,江见山发现墙面上用口红写着林雪的名字缩写,日期显示是二十年前的雨夜。
“母亲当年在这里躲过追踪。”季镜生用钢笔撬开松动的墙砖,取出裹在塑料袋里的老式胶卷,“她始终留着新闻记者的本能。”
胶卷在便利店休息室冲洗出来时,江见山正在加热最后一串鸡肉丸。模糊的画面里,年轻的林雪抱着骨灰盒站在钢厂废墟,身后是正在安装声波发射塔的星海前身员工。照片边缘有半张被虚化的面孔——正是江见山父亲穿着炼钢服的身影。
季镜生突然打翻关东煮汤杯,褐色的液体在照片上洇开。江见山看见他右手绷带渗出的组织液变成诡异的蓝紫色,与照片里声波发射塔的指示灯颜色完全相同。窗外巡逻车顶灯扫过时,货架上的金属罐头齐齐发出嗡鸣,频率恰好是林鹤声最后调试的降B音。
“明天去医院。”江见山扯开新的止痛贴膏,“你的右手......”
“等不到明天了。”季镜生掀开衬衫,心电监护贴片显示着危险的心率波形,“铊元素在淋巴系统形成了声波共振腔。”
便利店冰柜的嗡鸣突然加剧,江见山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钢在唱歌”。他抓起两袋冰块敷在季镜生后颈,冷雾升腾中浮现出钢厂爆炸案的完整声纹图——那些交错的红外线,此刻正在便利店监控画面上织成囚笼。
当追踪者破门而入时,江见山正播放着便利店背景音乐。音浪突然切换成33Hz次声波的瞬间,货架上的金属商品共振轰鸣,数百个罐头如炮弹般射向闯入者。季镜生用流血的手指在收银台写下最后的地理坐标,血珠滴在扫描枪上竟激活了尘封的工牌识别系统。
晨光刺破云层时,他们躺在钢厂废墟的货运列车里。江见山用拾音器收集着铁轨的震动频率,季镜生将输液架改装成天线。当废弃广播塔传来早间新闻时,他们同时听见主持人口误说出的“声波污染补偿案”,以及背景音里微弱的琴键摩尔斯密码。
江见山忽然起身扒开锈蚀的铁板,父亲生前最常检修的轨道接头处,焊着枚刻满频率纹路的钢钉。季镜生用手术刀刮去锈迹,露出底下1998年的检测标记——正是他母亲失踪那天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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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再次降临,他们在车厢里分食便利店过期的红豆面包。江见山发现包装袋内侧印着星海娱乐的分子料理广告,配料表里的金属添加剂编号,与季镜生血液检测报告上的异常指标完全一致。当闪电劈中远处的信号塔时,整个废墟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钢琴泛音,仿佛三十年前被熔化的琴魂在雨中苏醒。
暴雨在生锈的车厢顶棚敲打出不规则的切分音。江见山用贝斯弦缠住渗血的虎口,金属震颤传导着铁轨下方暗河的流速。季镜生忽然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新植入的皮下传感器——蓝光闪烁的频率与两公里外星海大厦的供电系统同步。
“他们在用我的身体做信号中继。”季镜生将输液管扎进臂弯静脉,淡黄色药液混着雨水滴落,“每次心跳都在帮他们校准次声波武器。”
江见山摸到轨道接头处的钢钉,金属表面浮现的纹路突然开始流动。他摘下耳钉扔进积水的凹槽,镀铬表面映出父亲年轻时的脸——三十年前的江海平正蹲在这个位置,用音叉测试铁轨的共振频率。
“你父亲当年在做声波污染检测。”季镜生突然咳嗽,血沫溅在生锈的转向架上,“林氏琴行被收购前,外公给钢厂写过十二封警告信。”
暴雨中传来机车汽笛的嘶鸣,两人同时望向被藤蔓吞噬的调度室。江见山踹开腐朽的木门,控制台上积灰的按钮居然还泛着荧光。当他把钢钉插入总控台缝隙时,整面信号灯墙突然苏醒,跳动的红光在雨幕中织成1988年爆炸现场的立体投影。
季镜生的金丝眼镜蒙上水雾:“这是声学全息记录仪......”
投影中的林鹤声正在调试钢琴,烧焦的右手小指突然指向虚空。江见山感觉锁骨钢片被无形的手拨动,剧痛中听见父亲的声音从十年前的时光裂隙传来:“小山,记住钢的共振频率就是......”
“小心!”季镜生突然扑倒江见山。生锈的吊车钢索擦着头顶掠过,在信号灯上撞出猩红的火花。三个黑影从雨幕中浮现,防毒面具的眼部滤网闪着星海娱乐的logo幽光。
江见山抓起控制台上的扳手,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调度室里激荡出诡异的泛音。季镜生突然将输液架砸向玻璃窗,飞溅的碎片在暴雨中化作千万个棱镜,将星海大厦顶楼的激光防御系统折射得支离破碎。
“往废料池跑!”季镜生拽着江见山跳下月台。浸泡着钢琴残骸的污水漫过腰际,腐烂的琴槌随波浮动,像极了溺水者苍白的手指。追踪者的强光手电扫过水面时,季镜生突然将江见山的头按进污水——漆黑的水底沉着整排次声波发射器,表盘指针正在疯狂右摆。
江见山肺叶快要炸裂时,季镜生突然掏出钢笔刺向水面。笔尖爆发的超声波将追踪者震得踉跄后退,两人趁机爬上岸边的货运列车。车皮上的篷布印着“九霄文化1987”的字样,掀开后是十二架被钢水浇筑成块的三角钢琴。
“外公的遗物......”季镜生抚过钢琴残骸上焦黑的林氏徽章,“原来都被做成了次声波武器基座。”
江见山突然发现自己的倒影在钢水表面分裂成无数个镜像,每个镜像都在演奏不同年代的《下岗麻雀》。当他伸手触碰时,冰凉的金属突然变得滚烫——父亲临终前紧握的炼钢钎,此刻正在十年前的平行时空与他指尖相触。
暴雨中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季镜生撕开衬衫下摆,露出腰间缠绕的磁暴线圈:“帮我争取三分钟。”他将线圈接在钢琴基座的供电系统上,烧焦的指尖在控制面板敲击出《哥德堡变奏曲》的节奏。
江见山抓起两根生锈的铁轨枕木,金属相撞的轰鸣在暴雨中撕开次声波的包围网。当第三个追踪者倒下时,他看见季镜生背后的钢水突然泛起涟漪——林鹤声的残影从1988年的爆炸现场伸出手,与季镜生正在操作控制台的手掌重合。
“就是现在!”季镜生按下最后一个琴键。整片废墟的地面开始震颤,浸泡在水中的次声波发射器接连过载爆炸,激起的水幕在雨中形成环状声波屏障。直升机探照灯穿透水雾的瞬间,江见山看见父亲的身影在声波中清晰浮现——江海平正站在1998年的检测站,用音叉在虚空中画出阻止爆炸的关键频率。
季镜生突然瘫倒在控制台前,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与废墟的震动产生共鸣。江见山扯开他的衬衫,发现那些皮下传感器已经变成紫黑色,正沿着血管向心脏蔓延。
“拿着这个......”季镜生将染血的钢笔塞给他,“笔帽里有母亲当年藏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