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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见虎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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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门口冷眼观察着年方杰的男人,的确如M卷毛所说,又高又帅。
黑发精炼地三七分,最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剪裁合身,衬出他修长挺拔的身材,比年方杰高出一个额头,得有185。
他瘦削的脸上一对凌厉的眼睛,不留情面地锁定在年方杰身上,高挺的鼻梁上,还带着实验室口罩和护目镜留下的印痕。
嘶,有点性感。
要是我在gay吧遇到他,高低也得请他喝一杯。
不是,想什么呢?
“啊,您就是倪图钧,倪部对吗?”年方杰陪着笑伸手,“您好,我是新来的HRBP Jeff,今天耽误您半小时。”
“年方杰。”倪图钧狭长的双眼直视年方杰的眼睛,报出了他的中文名字,并伸手与他浅浅一握,“听说了。”
挺客气的,还和我握手了,手还挺热的呢。年方杰嘲笑着自己这点出息。
两人对面而坐,倪图钧拿起手上的平板电脑,打开遍旁若无人地敲打起来。
得,刚才握手只是人懂礼貌,又是我想多了。
“您……是一个人来的吗?”年方杰随便找了话题,一般高管都爱带个助手同行记录。
倪图钧从平板抬眼,平直的眉毛微微上挑,“会议预约时,没有要求其他人参加,需要增加与会人员吗?”
“不好意思,不是这个意思……”年方杰摆摆手,心里一阵慌乱,怎么随口问一句,变成自己的通知失误了?
而且,这人说话怎么像在念文本啊?
“为什么道歉?”
这下倪图钧也不看打量着年方杰尴尬的表情,也没打算再说什么。
一句寒暄就把气氛降为冰点,干得好啊小杰。
接下来的对话看来要谨慎用词了,年方杰定了定神继续道,“不不不,您来就行,知道您很忙,我简单准备了几个问题,我们尽快结束。”
“可以。”倪图钧上手交叠在桌上,继续直视着年方杰的眼睛,他这种严肃审视的神情,很容易让人紧张。
“那我就开始了,”年方杰清了清嗓,“您对自己日常工作的饱和程度怎么看?”
“如果你想问我为什么加班这么多,不必费心旁敲侧击。”倪图钧一字一句地撞开年方杰搭建起来的提问节奏。
“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年方杰第二次试图解释。
“请一个非专业人士来做药物发现的BP,你可能不是,但人事部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倪图钧笃定地继续陈述,橄榄色的瞳仁里没有任何情绪。
这人好奇怪,说是不配合,但态度不恶劣,只是语句古板,像个人机。
年方杰大脑飞速运转:第一印象定生死,这次谈话取得对方的信任更重要,既然他喜欢直接点,就还是直接问吧。
定了定神,年方杰重新开口:“倪部,那我就不和您绕弯了。照理今年人事部给您定的的考核目标早就完成了,为什么还要天天加班敢进度?”
“考核目标?这和我的目的没关系。”倪图钧从鼻尖呼出一声轻笑,嘴角没有任何上扬的迹象,“我的目的,就是促进亚塔利单抗在两年后上市。”
两年后?就算年方杰完全是个小白,百度也告诉他一支药从发明到上市得4~6年。
“倪部,抱歉,我可能不太专业,但我知道您是带着学术成果来的,但这个目标是不是不太……”他本想说切合实际,又觉得不礼貌,换了个词,“容易实现?”
“是吗?”倪图钧眉毛一抬,手指在桌上敲了三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年方杰只觉得后背发凉。
“当,当然,您是专家,您说了算。”他赶紧找补,佝偻着身子垂下头,“冒昧问一下,您想要着急上市,是为了拿什么奖吗?”
“不是。”倪图钧好像对他的理解力很失望,眼神再次回到平板电脑上,不再说话。
“那是……有什么人着急需要用这个药吗?”受不了安静的空气,年方杰又急中生智用直觉找补。
倪图钧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没搭腔。
亚塔利单抗是用于子宫内膜癌的精准靶向药,好端端的说这个,是太晦气了。
“不,不好意思,如有冒犯,我道歉。”年方杰声音越说越小。
“五次。”倪图钧说。
“什么?”
“你从会议开始,一共道歉了五次。”倪图钧修长的手指比了一个五,又慢慢落下放在鼠标上。
“啊……”年方杰完全都没意识到。
“可你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倪图钧探究的眼神停在他脸上,像要读心。
年方杰吞了口唾沫,把刚到嘴边的“不好意思”咽了下去。
倪图钧看他说不出话,似乎也没兴趣再问下去,换了个问题。
“你刚才说我的目标不容易实现,为什么?”
“我查了些资料。”年方杰拿出早上打印的药物研发流程图,还有倪图钧的新闻,“就算您带着研究成果,省去了最开始的两步,后头临床试验得花的时间怎么也得1到3年啊……”
“不需要。”倪图钧眉头一皱,反驳道,似乎也没有耐心听他这个门外汉来说这些,“我的临床方案,只要在患者身上试3个月,就能看到效果。”
“可就算这样,申请NDA也得要1年……”
“我的团队申请IND只用了三个月。”倪图钧薄唇的一侧向上一勾,显出得意。
你的团队快猝死了好吧,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都不知道呢。
“倪部,”年方杰当然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看倪图钧又盯着自己,局促地抓了抓头发,今天早上有一簇不听话的刘海,老是要卷到他眼前来。
“可人不是铁打的,现在的工作强度,您的团队恐怕没法一直保证这样的工作效率啊。”
“这就是你们人事部该考虑的事了的。”倪图钧笑容一收,嘴角又回到了水平线上。
Cindy虽然一看就是个混日子的老员工,但她有句话说的很对。
倪图钧再强,也只是学术上,职场上他还是新人,这样不懂带团队的领导,日后有的受。
年方杰观察下来,觉得这个学术大佬还得上点专业才能说服,理了理思路,说道:
“您的下属和助手,加班也都超过法定时间了,这样公司是有诉讼风险的。”
“那就加人。”
这说得也太轻巧了。
人事工作年方杰的专业领域,他一说起这些就找回了自信,马上反驳起来。
“可研发的Headcount已经给的够多了,研发经费本来就烧的多,销售那头已经有了意见。按公司的方针,接下来研发的人员成本得控制,研究员一直加班,也容易有情绪……”
“这些都是你们人事部的事。”倪图钧显然对公司,经费,预算毫不关心,人往座位上一靠,头一抬,“人出问题,应该你们人事部负责解决。”
怎么这时倒要我们管了?
话是没错,我们在解决呢,但问题的源头是你啊。
“您是不是忘了自己也是人啊?”年方杰头脑一热,心里的声音冲口而出。
倪图钧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上扬的下巴逐渐摆正,视线也从俯视改成了正视,嘴唇紧抿,喉结上下滚了滚。
他该不会觉得我在威胁他吧。
年方杰的额头冒出一层薄汗,嘴张了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他想道歉,可倪图钧明显不喜欢听他道歉。
完蛋了,第一次见领导,就搞砸了。
“这个……加人的事,我再,和人事部反应反应?”也没别的招了,先示个弱吧。
倪图钧头一低,从喉头里蹦出一连串低沉的笑声来。
他笑了?
再一看倪图钧表情,纤薄的嘴唇向上弯着,眼睛里却丝毫没有光。
完蛋了。
这下真完蛋了。
年方杰的刘海都被汗沾在了额头上,卷卷的发梢挠得他直痒痒,赶紧胡乱地抹了抹,把头发赶开。
说点什么,再说点什么。
头脑里一片空白,倪图钧刚那几声笑把他的思路全摇没了。
“谢谢提醒,我忘了,我也是人。”倪图钧突然开口,微眯着眼打量着年方杰,“所以你是来解决我的,对吗?”
我,解决,你?
我哪敢啊,我只是个BP,你差两级就是VP了,我们除了读起来像之外,根本是天差地别好吗?
“不不不不倪部,真对不起让你误解了,我是来辅佐您,服务研发部各位专家的。”那簇该死的卷发又落下来,被年方杰胡乱拨开,他这会脸色煞白的摆着手,连人带凳子往后退。
“你不用解释,之前的人事Cindy和我交流过很多次。”倪图钧又打断了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的慌乱,“但,她没把我当人看。”
年方杰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扶住椅子才勉强坐正。
“所以我推测,她也没有和你详述我们上次谈话的结果。”倪图钧细细品味了一会他的表情,又把手中的平板转向他。
是他写给人事部的邮件:
【根据今日和Cindy的沟通,本人愿意主动放弃超时加班的加班费,如果有需要,办公室和办公设备的使用成本也可以从本人的薪资中扣除。】
年方杰张大了嘴巴,凑近平板看着邮件内容难以置信。
“这,这,人事部回复了吗?”
倪图钧不说话,鼠标一动,下一封是系统自动回复,收件人已打开邮件。
坏了。
年方杰的心情沉到了谷底,Cindy丢了个烂摊子给他。
公司强迫员工承诺不要加班费,甚至承担加班产生的经营成本,这要是上了媒体,可是舆论事件。
要是Cindy即时反驳几句,辩称不是公司不是这个意思,可能还有点作用。
这下留了把柄,人事部要再得罪一次倪图钧,影响的可就H社的声誉啊,绝不能让他把这事捅出来。
我才刚来啊,该不会这就要被开了吧。
完了,全完了。
年方杰勉强手肘撑着桌子坐着,魂都像是飞走了。不听话的刘海粘着汗,贴在他的眼皮上,痒的不行,他也懒得再去动。
忽然什么东西碰了他的头发,凉凉地划了过去,把他眼皮上的瘙痒挑开。
是倪图钧拿电容笔挑的。
“你的头发,是自然卷?”倪图钧的一双眼睛仍然盯着他,辨不清目的。
可是这个动作太暧昧了,
“是的,从小就这样。”年方杰又胡乱的把头发往后刨了刨,脸刷地一下红了。
倪图钧若有所思地又盯着他看了一会。
他还要说什么?
年方杰吃不准,又觉得不看他不礼貌,怯生生地抬头和他对视。
“你很聪明。”倪图钧说,“看你的反应,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在夸我?
年方杰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虽然你不懂技术,但是你比之前的BP都聪明。”倪图钧一侧的嘴角又一勾,“只要别再开口道第六次歉。”
这不是讽刺,这是真的夸奖。
年方杰一下不知道如何反应,定定地愣在原地,看着倪图钧站起来。
“我还有五分钟。”见他不说话,倪图钧敲了敲平板上的时间。
对,对了,还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