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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退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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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不算主人?”倪图钧凑过来,把头埋进他颈窝里,牙齿轻轻用力,扣咬在他脖颈。
记得倪图钧来他的新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他的内衣抽屉里侵占上自己的东西,像是给这里插上一面领地旗。
对,他们有时会去对方家过夜,大多数时候,还是保留着各自的空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倪图钧不开车的日子,是他准备留宿在小杰家里。
年方杰躲闪着,想去咬倪图钧的喉结反击,却几次都被他巧妙躲过。
“要偷袭我,你还早得很。”倪图钧好不容易才放过他,让他坐到自己身侧。
年方杰不服气地屈了屈手臂,展示自己最近搏击课的成果:“作为初学者,我进步已经相当大了,昨天又被教练夸了。”
“教练夸你……”倪图钧不满地戳了戳他没多硬的肱二头肌,“可能还有别的原因。”
健身房的家庭卡还是办了。
正当销售还天真的以为他们只是朋友拼单混优惠时,那些眼光毒辣的常客却看出了端倪。
“你可真行。”
一个油头粉面的肌肉男提着浴篮走向正在擦头发的年方杰,硬是凑到他身边夸了一句。
“你的超辣男友,在我们圈子里可出名了,可没人掰的弯,你怎么撩的,教教我?”
“教不了,是我撩的他。”倪图钧裸着上身从淋浴隔间里走出来,还带着湿热的背脊挡在了两人中间,做了个请的动作,“淋浴间现在有空,要用请便。”
年方杰感激当时挺身而出的自己,那次受伤,像打开了倪图钧身上的情感开关。
如今不需要酒精的催化,他也会在清晨用亲吻唤醒,在下班后主动邀约,上班时主动说一句想你。
他们变得无话不谈,从四象限工作法聊到康德的哲学理论,从顾城的诗句聊到拓扑学中的莫比乌斯环。
两人会为了存在主义和虚无主义论点争个面红耳赤,又会因为互相推让最后一串烤肉而吻到一起。
但他们之间,仍然存在悬而未决的问题。
装完家具,两人按着计划好的,去了一次花鸟市场,想给年方杰卧室朝南的窗台添几盆植物。
本以为这是年方杰的主场,他却发现,倪图钧认识花鸟市场里的每一盆植物。
“迷迭香不错,可以做香料,病虫害少,好养。”
“这盆薄荷不是甜品或者茶饮里用的胡椒薄荷,边缘锯齿状不明显,别买。”
“这种是一年生草本,活不过冬天,你确定要?”
他们在回家路上,开始了一项挑战,年方杰手指的所有植物他都能叫出名字。
“旱金莲。”
“垂丝海棠,那是红叶李。”
“龟背竹,这是锦化品种,所以不太一样。”
年方杰刁钻地指向了地砖缝里长出来的小蓝花,倪图钧顿了顿,掏出了手机。
“这个,我不知道中文,拉丁文是veronica persica Poir,有了,婆婆纳。”
这就是天才吧……
“你怎么什么花都认识?”提着几盆战利品回到家后,年方杰忍不住问道。
“大学选修草药学,拓展学习了植物学图鉴。”倪图钧谈到这些的时候总是稀松平常的语气。
“到底是怎么记住这么多名字的。”年方杰很好奇,天才看到的世界是不是真的不一样。
“也不是记住,我看着他们,脑内会自动跳出标签,直接把名字读出来就行。”倪图钧解释。
“这根本是超能力吧。”不可思议,年方杰的眼睛只能看到超市打折的标签。
倪图钧不置可否,亲昵地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后脑勺,“如果这么说的话,你能读出我情绪,和我想到一块去的直觉,也是超能力。”
“那我想问你。”年方杰把他拉近,“你看到我的时候,脑中会有什么标签吗?”
“你……”倪图钧凝视着他的眼睛,忽然眼神一变,将视线转向远处,“没有。”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在骗人。”年方杰把他的脸掰回来,对着自己。感受到手掌传来TJ脸颊的温度,就知道他没猜错:
“快说,我的标签是内耗卷毛,还是吃货弱鸡?”
“别这么说自己。”倪图钧掰住他的下巴,拇指放在他的唇上,阻止他说话。
那到底是什么?!年方杰试图用眼神传达自己的疑问,倪图钧凝视他的凤眼眯起,橄榄色的瞳仁漾起鎏金般的光泽。
“什么时候答应住一起,再告诉你。”
他用嘴堵住了年方杰的回答,又急,又深,想把年方杰没说出口的不行,他没说出口的“爱人”,还有一切悬而未决的答案都揉进唇齿间,淹没在逐渐攀升的欲望里。
这个做计划精密到分钟的人,即使愿意为了小杰推翻自己的整个行程,确仍然将“我爱你”三个字锁在他内心的保险箱。
这段一路疾驰的感情里,两个人都给自己留了退路,倪图钧说不出口的“爱”,年方杰迟迟不答应的“同居”。
就让时间都停留在此刻也很好,两人的心里都有这样的想法。他们的关系达到了微妙的平衡,甜蜜的恰到好处,直到那个电话打破他们精心建立起的平稳日常。
“P16现在多少?”倪图钧站在窗边,手指捏着椅背,骨节发白,“放疗不是已经…?”
雅钧带着哭腔的求助电话像一把钝刀,一下又一下地砍掉着倪图钧的理智,他料到这通电话不会是一个好消息,却没想到情况远比他预想的严重。
年方杰与他在走廊相遇,向他投来关心的一瞥,倪图钧努力控制着表情,打开洽谈室的大门。
“你听我说,目前妈的情况,唯一可能有效的药在中国,但还没上市。”倪图钧打开了亚塔利单抗的实验数据,光标停留在一组母亲年龄,指标相似的样本上。
“你说服妈来,我想办法让她进入实验组,这样我们说不定……”
“倪图钧你疯了?!拿没上市的药给妈用,你的良心在哪?”雅钧崩溃地尖叫穿透了扬声器,“之前不是你说可以去O大,怎么现在变成了去中国,你到底…”
“妈的情况变了!”倪图钧的声音也不再冷静,握着电容笔的手在平板上划出咔咔的声响,这次的检查指标结果,妈可能活不过今年。
“你这个骗子!”
“我不是。”
“就是骗子!”雅钧肆意地向他撒着气。
倪图钧哽住了,换做是说服医院,他将有十足的把握,可面对自己妹妹的情绪,他却束手无策。
“你再试试,尽量说服妈来,可以吗?”倪图钧的声音变得虚弱,最终化作哀求。
在雅钧的抽泣中电话切断,倪图钧闭上眼睛揉着眉心,把多余的情绪赶出自己的大脑。
距离亚塔利单抗的第二个实验疗程结束,还有三天,他用电容笔反复在平板上演算,试图把后面的进程再尽力缩短。
电容笔在他极速的书写中忽然亮起红灯,电量耗尽,平板上的笔迹中断,倪图钧“啪”地一声将笔摔在了桌上。
断电的电容笔,就像母亲的生命,等不到他演算的结果。
他耸动肩膀,大口大口地深呼吸,试图让颤抖的手指恢复平稳,直到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晚饭打算去哪里?要不要去Tarrance,听说快关门了,在打折。】
是小杰。看见恋人的头像他心头一松。可现在,他不能分心,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抱歉,今天有突发事件,要改期了。】
【怪不得刚才看你脸色不对,那等你空了再说。】
年方杰的短信后面还跟了一个猫咪加油的表情包。
***
从那天起,倪图钧的夜晚就变得格外漫长。
他在梦里都在测算实验进度,还梦见由于各种荒唐的琐事牵连,耽误了亚塔利单抗的上市,他一次次醒来,一次次勉强入睡,最终在东方既白之时,重新坐回电脑前。
“我可以。”冷水洗脸让人清醒,倪图钧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还有希望。”
某日黄昏,从实验室出来的他撞见年方杰站在他的座位前,神情严肃地用语音给下属发指令。
“等你呢。”一看见倪图钧,年方杰就绽开笑脸,“发你消息又没回,去你家给你做顿饭。”
死气沉沉多天的家终于有了烟火气,温暖的食物和眷恋的人同时出现,让倪图钧觉得生活又回到正轨,默默体会着这份安宁。
“我都不知道自己生气起来这么狠,但他们实在太不像样了。”年方杰吸了一口手上的冰汽水,又因为太冰皱起了鼻子。
他最近的脾气越来越大,成为组长后,需要管理很多新人,越管越严厉,有一次甚至把下属说哭了。
“我早就说过,你其实很犀利。”倪图钧今天又带上眼镜,这次是为了掩饰脸上的疲态。
“我需要紧急学习管理技巧,除了彼得德鲁克,你有什么能推荐给我的——”年方杰话音未落,见倪图钧仍然紧盯屏幕上的数字,就放弃了提问。
倪图钧试图在两天内完成实验数据整理,可糟糕的睡眠让他无法集中精力,正当他再次走神,一双柔软的手按在他的太阳穴上。
“最近怎么回事?”年方杰一边帮他按摩,一边柔声道,“黑眼圈都快赶上熊猫了。”
“没什么。”倪图钧固执的自尊不允许他表现出脆弱。
“工作量过饱和?要给你们加个intern吗?”
“不用,intern帮不上忙。”眼前的数据向雪花一般飞舞起来,倪图钧觉得自己该再用冷水洗一把脸。
年方杰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手指用力熟练找到他的痛点,毫不犹豫地按压下去,伴随着酸胀:
“TJ,虽然我现在不是研发的专属BP,你的工作强度我还是能预估出来的,最近你的加班不该这么多。”
他的敏锐和肩膀上得酸痛一样,此刻让倪图钧厌烦,他挣开,与他拉开距离,眼底闪过警惕和反抗:
“你的预估?亚塔利单抗第二个疗程有很多新情况,样本分析量变大,需要花的时间增长非常合理。”
年方杰向后一缩,升起和双手做投降状,眉头也跟着蹙起:“我可没要挑战你的权威,别冲我来。”
倪图钧紧抿住嘴唇,不再吭声,镜片上反射着电脑屏幕上滚动的数据,遮盖了他内心涌动的焦虑。
厨房传来窸窣声,年方杰给他泡了杯洋甘菊茶,冒着热气的马克杯放到餐桌上,缓和神经的草药香弥漫开。
“放凉了你正好睡前喝,对入睡有帮助。”说完,他就整理起自己的书包。
“你要走?”倪图钧错愕地看向他,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两人独处,他本以为等自己完成了手上的工作,可以有一夜共度。
年方杰停下手中的动作,琥珀色的眼睛在冷光下也显得缺少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