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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需要 ...

  •    现在是八点,Terrance的营业时间到晚上十点,小杰十一点睡觉,解释时间一个小时,路程时间大约20分钟。

      他在头脑里规划着,从自己和母亲,妹妹的关系开始,到母亲的病情,研发进度,这两个月的进展和问题……

      还是先给他糖,假装是之前就准备好的,因为上次他走得匆忙,忘了给……

      【停业通知】

      闪电把这四个字照得更亮。

      哪怕实验数据的小数点后四位有0.0001的差异都逃不过他倪图钧眼睛,他却没看清,上次年方杰提起这里时,它正在进行歇业酬宾。

      他想起年方杰离开前的轻声叹息,然后门在他面前关上,这是失望。

      不再会有庆祝的太妃糖,他失去了一块体面的敲门砖。一切重新变得困难,像他周末打开微信那样困难。

      雨点打在他的额头上,肩膀上,越来越密,倪图钧却仍然不疾不徐,任凭双腿带领着,机械地前进。

      他像一个生锈的机器人,脑中一个即将被废弃的系统,不停的跳出报错提醒,找不到正确的执行路径。

      该做什么?该去哪?我该是什么样的人?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是想当一个好哥哥,还是想做一个拯救中国基因遗传病的英雄?又或者,只是做一个在江边的阳台上,和爱人一起喝着咖啡看日落的普通人?

      雨滴滑落,激烈的暴雨淹没了他破碎的自言自语:
      “我…想被需要……”

      ***

      年方杰26年来最大的震撼来自于这个雨夜,他把窗台外的植物都着急搬进家里,又给自己削了个苹果,边吃边欣赏着窗外的漂泊大雨。

      还好搬家了,否则回家路上肯定得湿透。

      大门被人敲响,他回忆了一遍没有点外卖,快递也都已经到了。带着戒备看了一眼猫眼,太暗,什么都看不见。

      开门的时候他吃了一半的苹果还拿在手上。

      倪图钧站在门外,裤脚的水滴顺着他铮亮的三节皮鞋流到地面,头发被全部拢到脑后,憔悴的标志面孔上,汗和雨水混合着,就过他泛红又空洞的眼窝,如同还没上妆的人偶。

      没有一件事该属于那个体面,理性的倪图钧。

      “关门了……”倪图钧嘴里说出了三个让他不理解的字。

      “Tarrance…关门了。”比雨水更滚烫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流下。

      “进来。”年方杰几乎是命令道,抓住他冰凉的,震颤的手腕。

      在热水器的轰鸣里,年方杰有些手忙脚乱:吃了一半的苹果被暂时放下厨房的盘子里,煤气灶上的水开了,他丢了几片姜,又在香薰机里加了几滴尤加利精油。

      沙发吱嘎作响,倪图钧头上盖着毛巾安静地坐下,往日挺拔的身影佝偻,好像马上就会支撑不住倒下。

      “头发不擦干,会感冒的。”年方杰把刚烧好的姜茶端到茶几上,辛辣的甜香四溢,盖过了精油机的的香味。

      差点忘了,倪图钧不吃糖,那红糖姜茶他喝不喝?

      “小杰……”一个声音在叫他,很轻

      “我在,来了。”

      年方杰走近,隔着毛巾揉着他的头发,毛巾遮盖住他脸上的表情,他的肩膀不寻常的耸动着。

      “小杰……”

      嘶哑的声音再次从毛巾下面传出,年方杰掀开毛巾,就看见倪图钧通红的双眼,和满脸的泪痕。

      下一秒,还没等他的大脑反应,身体就已经把这个原本理性,冷静,从不情绪化的人揉进了怀里:

      “我在,你……怎么了?”

      怀里的男人双手环住他的腰,大口的呼吸着,压抑着不体面的啜泣。

      “我妈她…病情恶化了……”
      窗外的雨声逐渐小下去,雷声也不再明显,室内只有倪图钧绷紧的声音。

      倪图钧慢慢开始说,病情,争取出来的名额,病危,雅钧和他的愤怒。

      “怎么会这样……”他好像忘了那个不欢而散得夜晚,沉浸在本该属于倪图钧一个人的悲伤和无助里。

      看到他逐渐变红的眼眶,倪图钧的话打乱了原先设想的逻辑,逐渐变得破碎,混乱,哽咽。

      “我想起最近我们…我都没为你做什么,所以我…想去给你买太妃糖……”原本逐渐冷静的声音,忽然又颤动起来,眼泪顺着倪图钧的锐利的眼角往下淌,“可,再也买不到了…”

      很快,母亲也要见不到了。

      “没事,太妃糖我都会自己做了。”年方杰轻柔的指腹沿着他挺阔的鼻梁,轻轻擦去滚落的泪珠,“随时都能吃到,再也不用买了。”

      他的声音明明如羽绒般柔软,却如同利剑重重刺入倪图钧的心。

      这几个月他能明显看到年方杰的成长。他不再是刚入职时那个唯唯诺诺的样子,他越来越从容自信,独当一面,什么都能自己来。

      倪图钧搂着年方杰的手一松,垂到沙发两边。

      “所以,你……也不再需要我了吗……”这句话仿佛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声音破碎地不像话。

      他内心的黑潮,源于名叫孤独的恐惧。

      安静的客厅里,逐渐被啜泣声填满,倪图钧不能确定,啜泣声是来自于他,还是别人。

      “你在说什么傻话?!”另一个颤抖的声音用愤怒滑破了悲伤。

      泪水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倪图钧看清年方杰的眼睛,琥珀般的瞳仁被怒气燃烧得几近成了金色,泪珠大颗大颗的沿着脸颊滴落在他腿上。

      “我…”慌乱让倪图钧未说出口的话都哽在喉头,他拿起毛巾想要给他擦泪,却被他一把推开。

      “你以为我花了一个周末做太妃糖,只是自己馋?还是想做人情?”年方杰握着他的肩膀,用力摇了几下,“我满心想的都是你!我最想让你尝尝!”

      一颗锡纸包着的太妃糖递到他面前,这是为他专门做的,单独的一大罐。

      “我试了好多好多版本,糖不能再减了。”

      年方杰用力吸了吸鼻子,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清了清嗓子,模仿倪图钧的语气:

      “提高多巴胺能够让人产生欣快感,减轻压力,改善心情,而糖分摄入是最快也是最经济的提高方式。你现在需要来一个,倪图钧。”

      他需要他,他担心他,他想到他。

      见倪图钧不接,他剥开锡纸,将这颗棕色的长方形糖块递到他嘴边:
      “尝尝吧,给个面子。”

      黄油香气诱人,倪图钧张开嘴。
      起初,许久未感受过的甜让倪图钧忍不住皱眉,紧接着,充斥口腔的黄油和焦糖香,肆意翻弄他的舌尖。

      像年方杰的吻,幸福感在心头荡漾开来,温暖再次让倪图钧眼眶发热。

      *
      “你们不需要这些麻痹神经的垃圾零食。”未开封的糖罐如炸弹一般砸入垃圾箱,雅钧的嚎哭炸毁了空气里仅剩的温存亲情。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再次把安静归还给房间,接着再一个,火辣的疼痛在脸颊蔓延开,倪图钧却一动不动,努力在脑内拆解化学式,不让眼泪落下来。

      “这两下,是为了破坏糖果和你们大脑建立起来的条件反射。”母亲冷漠的声音响起,“TJ,下次父亲再带这些来,你直接扔掉。”

      *

      “怎么了?是不是太甜了?吃不惯就吐了吧,唉,我不该强迫你。”

      担忧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回来,琥珀色瞳仁中映出他变形的五官,犀利的双眼此刻再次被泪水填满,倪图钧托住他面前的卷发脑袋。

      糖,要两个人一起吃。

      他将这颗糖与小杰分享,两副唇舌围绕着逐渐缩小的太妃糖打转,直至完全消失,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甜。”他嘶哑着开口,嘴角终于上浮了一些,“还要。”

      狭小的双人沙发承受不住两个大男人的动作,吃力的吱嘎声响,好像下一秒就要散架。

      客厅的暖光把交叠的身影投进的厨房,台面上吃了一半的苹果在上下起伏的光影中孤独氧化。

      他不知道他们来了几次,从沙发上,到床上,像是宣泄连日积累的想念,又像是释放出了他此生最浓重的情绪。

      “我…爱你……”最后一次结束,他抚弄着年方杰凌乱遮盖在脸前的棕发,趁着冲到最顶端的多巴胺,把这句沉在心里,浓到说不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没有回应。

      年方杰的呼吸轻缓平稳,他棕发下的双眼紧闭,睫毛颤动,已经去了梦里。

      倪图钧亲吻这双让他着迷的眼睛,长着雀斑,一逗就透出粉色的脸颊,刚才连声呼喊到干燥的嘴唇。

      “等一切结束……我再说给你听。”倪图钧闭上眼睛,很快也沉沉睡去。

      ***

      清晨的阳光从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投进来,年方杰才发现身后少了紧贴的温暖热量,只有桌上的咖啡和煎蛋吐司告诉他,昨夜的一切不是梦。

      倪图钧坐在他的工位上奋笔疾书,除了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看起来和平时并无二致。

      “你为什么不搬去原来Cindy的位置呢?”发难出自Carrie,她的手指尖正抠着草地拿铁纸杯上翘起的标签。

      “我入职就坐这儿,习惯了。”销售片区人多嘴杂,而且换了老大,正是乱的时候,年方杰乐得继续在研发部躲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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