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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真心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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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飞檩坐的近，发现了孟回的不对，他凑到李清傲耳边，小声说：“我出去一下。”
叶飞檩一打开门，便看到了坐在门边偷偷抹眼泪的孟回，他把整张脸埋在了自己的大手中，不愿被叶飞檩看到。
叶飞檩把门关上，也坐到了他旁边，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平时看着那么高、那么顶天立地的一个大男人，脆弱的坐在一隅时，竟然只有小小一坨。
想躲进了自己筑的□□的野兽，强大又脆弱，让人既心疼又不敢靠近。
孟回可能是忍了太久没和人倾诉过了，缓了过来后，他脑子一热，就用沙哑的声音和叶飞檩说起了当年的故事。
叶飞檩是一个合格的听众，他很认真地听着，却又不发表任何一句言论，只是静静的垂着眼，在白炽灯的照射下像个瓷白的手办。
孟回嗓音又低又哑，已经听不太出来他原本的嗓音是偏中性的了，褪去了一些少年的稚嫩，多了几分男人的成熟，配上他特有的口音，倒是有一种别样的调调，像音质有损的港式老收音机。
他常抽烟，抽了后常吃薄荷糖，一来为了醒神，二来掩盖气味，身上混着烟草和薄荷的味道，清爽又坚硬。
叶飞檩越听越揪心，粉丝知道的永远都只是浮在表面上的薄薄一层，真正有多痛苦，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的到。
孟回说的很简单，短短十分钟，便说完了自己和forever的过往和TG最黑暗的时光，他没有办法帮他分担一丝一毫，心中堵的难受。
“哥，这不怪你，如果我是你，我做不到你这样。我不擅长观察别人，所以我不会发现forever，我还是个功利的人，所以我不会留在当时的TG。你做的是好事，我一辈子都做不了这么多好事。但如果我是forever，我会念你一辈子，下辈子估计也忘不了你的好。”
叶飞檩垂着眼表情宁静又悲伤，白炽灯的照射下，他好像在发着光，慈悲又干净。
孟回看着他漂亮的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有一会儿，他平静了下来，扶着墙一点一点站了起来，笑的很真切，不是那种讨好的眯眼笑，而是从嘴角一路递进到眼角的真正的眉开眼笑，道：
“你讲的大道理还蛮中听的，好受多了。站起来吧，地板凉，再坐下去她们该等着急了。”
孟回逆着灯站着，叶飞檩坐在地上，从他的视角来看，孟回站在光中，就像一个高大的黑色剪影，向他伸出了一只大手，又回到了那副令人安心的顶天立地的模样。
叶飞檩也笑了，这是孟回第三次见他笑，白炽光打在他脸上，衬得他的脸白的发光，眼亮的如炬，明眸皓齿，他搭上了他的手，拉着起了身。
孟回感觉自己有点头晕脸热，应该是哭的有点猛了，没缓过劲。
他们回去了，发现李清傲也在偷偷哭，应该是和粉丝聊了自己为什么不打竞了。
这下三个人都没什么心情打游戏了，刚好排位结束了，孟回一人搂一边肩搂住了他们两个，道：“别打了，走，哥带你们出去吃顿饭！”
李清傲吸溜了一下鼻子，问他：“那粉丝怎么办？”
孟回想了一下，举起了李清傲的手机，问她们：“想和主播一起出去吃顿饭吗？”
问完以后没等粉丝反应过来，他们仨个就开上了电驴，踏上了觅食的征程。
照例还是孟回开共享，叶飞檩开孟回的车搭着李清傲，晚风很清凉，一扫几天前的回南天，吹得孟回的短碎盖一直往后飘。
9点多钟路上还有很多人，整个城市灯火通明的，三个小伙电动车开的飞快，穿梭在城市的主干道之中。
李清傲拿起手机介绍阳城，
“帅哥美女们，往上看，那是阳城塔，歪威biu踢否！”
叶飞檩忍无可忍纠正他的发音：“是beautiful！”
一路耍宝过后，孟回左拐右拐带他们来了一家老街巷店，为了不影响别人，他们要了个包间。
等菜的时候三个人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李清傲热情高涨：“来来来，石头剪刀布！哥，你输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吧。”
“好，我们从弹幕里面选一个最多的问题。哥，他们问你感情史，谈过几个？”
孟回耳朵红了，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哪能一上来就上主菜呢？”
叶飞檩淡淡开口道：“我看是心虚了。”
孟回叠起了甲：“先说好啊，我说了你们不许骂我啊，两个，学校里谈的，进了基地，我连女生的小手都没碰过了，绝对兢兢业业啊。”
第二局，孟回又输了，李清傲读弹幕：“最令你难忘的一段感情。”
孟回只好苦着脸分享自己的感情史，他喝了口水，缓缓开口道：
“我刚上高中的时候喜欢一个女孩，美术生，和我一栋楼，一身白裙坐在窗前，窗外就是南天湖，很难不让人心动。我不知道她是谁，就这么惦记了半年，也没再遇到过。”
李清傲十分感兴趣，激动问：“看来是个唯美的故事，然后呢？然后呢？”
孟回一哂，不怀好意的开口：“你猜？接下来的发展你绝对想不到。”
李清傲大胆猜测：“表白被拒了？”
孟回摇摇头，一脸悲痛道：“不是，那女孩是个男的，比我还高，打赌输了穿的裙子，我半年后的文艺晚会他再女装，我才发现他是个男的，因为这事我难过了两天。”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孟回离成为男同最近的一次。”】
【万一真是呢？】
【怎么可能？他男角色皮肤都懒得买，你看他小丑什么时候穿过新衣服？】
【是这样的，夫人的虚妄是3000块钱说花就花的，小丑的新年皮是12888碎片都舍不得的。】
红夫人是孟回的绝活，孟回20年夺冠，当时刚好是红夫人强盛期，他拿红夫人打下了场均3.6抓的好成绩，当年的冠军系列皮TG给了红夫人。
而小丑则是他入坑最喜欢的角色，直播出镜率不是一般的高。两个都是他的最爱，待遇却截然不同，粉丝已经开始为丑皇打抱不平了。
【皇帝果然是个渣男，我们丑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免费皮都懒得买。】
【他就爱穿他那个绿油油的西兰花呗，哪天真被绿了他就老实了。】
【可我真的不相信一个直男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热演清宫剧。】
【那你怎么不说他一年四季都是短裤配人字拖？男同哪有这样打扮的？】
【那你怎么解释他平时天天撩拨队友。】
【纯属犯贱罢了，竞男不卖腐，不如回家种红薯，其实土狗有零个男同。】
【我感觉我们数木还是挺真的。】
【数字哥喜欢初音未来和地偶，怎么着都和男同沾不上边吧？】
【双方辩手各就各位，让我们对‘土狗有几个直男？’这个哲学辩证性的问题进行探讨。】
【是打的很强了吗？天天搞这些旁门左道，热度是有了，成绩在哪里？】
【看我们男模队赚的多嫉妒了？我们好歹出线了，多的是队伍出不了线。】
【那也是靠beyond，没有beyond他们连民间队都不如。】
这几年电竞圈越来越趋向饭圈化，TG作为联盟人气第一战队，直播间里头就没有一天是安静的，现在又吵起来了。
叶飞檩却想到了别的地方，孟回以后会和一个什么样的女孩谈恋爱，应该是和李清傲一样阳光善良的女孩，毕竟孟回好像永远都和李清傲有聊不完的天。
孟回一向运气很背，接下来又输了好几局，老底几乎都要给掀完了。让叶飞檩没想到的是孟回长了一张这么渣的脸，居然是个处男。
这轮孟回又输了，叶飞檩照着弹幕念：“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孟回痛心道：“这么不信任我？现在怎么可能有？我们战队除了做饭阿姨没有一个母的。我天天打14个小时的游戏，哪个女孩看得上我？”
TG作为男模队，这两年已经几乎禁招女选手了，因为孟回以前遇上过被入队的女选手疯狂追求这档子破事，得亏当时没有爆出去，孟回怕女孩名声被毁，也不让说，不然那女孩不知道得要被骂成什么样。
所以TG现在招女选手都特别谨慎，不是歧视女选手，而是女选手因为生理条件和家庭原因，职业生涯普遍比男选手短一半。
入队以后也会有种种不方便，打电竞的男选手因为学历原因，平均素质并不高，女电竞选手要是入了一个有烂人的队伍，容易被骚扰。但TG是怕被骚扰。
有电竞追求的女电竞选手大多数也不会选TG，TG女友粉太多了，女电竞选手入队就意味着什么都没干就要被网暴一通。毕竟在饭圈中，爱女从来都是一个谎言。
现在的TG，综合实力与QUQ差不多，但QUQ一大半都是女选手，真正热爱电竞的女选手大多数都会去那里，种种因素加起来，TG这两年包括青训队一个女选手都没招到。
游戏还在继续，孟回是真的倒霉，十局里头七局输，能讲的讲了，不能讲的就只能喝酒，他竟也感觉到有些醉了。
李清傲也输了挺多局，少爷酒量不好，随便喝了两杯就醉了。
叶飞檩则是锦鲤附体，他一向运气很好，碰上两个运气差的，他运气就更好了，一局没输。
看两个人都有点撑不住了，叶飞檩提议道：“要不玩完这一局不玩了。”
刚说完他就输了。
孟回喝酒级其上脸，此时整张原本苍白的脸都红透了，眼睛更是发红，笑眯眯地看着他，没有看弹幕，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他：
“如果你有选择的权利，你以后想干什么？”
叶飞檩愣住了，他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好好读书是因为要上一个好大学，上一个好大学是为了要找一个好工作，找一个好工作就是为了要赚很多钱，赚了很多钱买一个很大的房子，娶一个漂亮的妻子，然后生一个孩子，然后让他的孩子接着好好上学，继续重复他的人生，孩子的孩子也继续重复，子子孙孙都这样。
这样循规蹈矩的生活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很恐怖，如果他一生都这样，那还有多少时间是属于自己的？他努力一辈子的意义又是什么？为了家人，朋友？
叶飞檩的确是一个喜欢平静的人，但是是那种自由的平静，而不是这种被定义为平静的压抑。
他不甘心活成这样的。
但从出生那天起，他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了，他这辈子可能都要为父母的期望而活了。
虽然很多人都说孟回运气不好，有实力却一直没有冠军，俱乐部老板、教练、前队员全跑路，队员也一直拖他后腿，甚至在感情也很倒霉，被奇葩追过、被女装大佬骗过。
但叶飞檩是羡慕他的，因为不管TG打出来的是什么成绩，这条路都是他可以自己选择的，他能做他想做的事。
他垂了垂眸，用略显认命的语气回答孟回：“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哥，我很羡慕你。”
孟回循循善诱：“你想活成我这样？我这样有什么好的？”
叶飞檩认真想了想，说：“哪都好，好到想成为你。”
孟回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不再嬉皮笑脸了，意味深长道：“其实你可以成为我的。”
叶飞檩不再说话，喝了杯酒。
他和孟回说的话只有两个人知道，直播间还以为他这把游戏认输才喝的酒。
孟回确认了，叶飞檩绝对想来打电竞。如果他不愿意，孟回就放弃了。但如果是被迫不愿意，那就好办了，说到底不就是钱不够，直接拿钱砸过去就好了。
这个世界上99%的事情可以用钱解决，还有1%的事情需要更多的钱，刚好TG很有钱，他有的是诚意和手段让叶飞檩乖乖就犯。
吃完饭孟回约了辆网约车，把醉的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李清傲给送了回去。孟回酒量很好，喝的不算多，就开电驴把叶飞檩刚好顺路送我回去。
骑在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讲话，孟回在想事情，叶飞檩则是本身就不爱说话。
在一片沉默中，到了。
叶飞檩有些不舍，他和孟回见一次少一次，这次一别，他们下一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可能永远都没有联系了也说不定。
他问叶飞檩：“飞仔，如果我说服你父母，让你赚到这辈子不愁吃穿的钱，你愿意来打电竞吗？”
叶飞檩起先是心动的，毕竟如果能去干自己喜欢的事情，谁愿意学看都看不懂的数学，但冷静了下来，他还是拒绝了。
“哥，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认为我适合打职业？毕竟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不一定能混的很好。
而且，一般职业选手的职业生涯只有5到10年，那我至少要赚1000万才能弥补我没有学历的劣势。
干这行退役几乎就等于失业，那我还要重新找工作，自己交医保社保，而且没有公积金，太不稳定了。
我的人生容错率很低，游戏里面失败了，也就掉几分，但我要是选了一条错误的道路，我这辈子可能就翻不了身了。
其实你第一天跟我说的时候，我就想过这件事了，我也去查了，如果我只有一个人的话，我就答应你了，但我还有我爸。
我没跟你说过我的家庭情况，我不是本地人，我妈前几年因为一场意外走了，我爸当司机供我上学，我现在拿着国家的助学金和学校的奖学金上高中，我的人生早就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了。”
叶飞檩说了很多理智地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七岁男孩能说出的话，在孟回的印象里头他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像一盆冷水泼下来了一般，把孟回浑身浇冷透了，他今天还感叹李清傲天真，他自己何尝又不天真。
很多人从出生那刻便身不由己了，想要叶飞檩跨出这一步，他不能想当然的提出几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他要让叶飞檩真觉得来打电竞可以让自己和家人都能过得更好。
叶飞檩不同于他和AOA这种家境殷实的逐梦少年，也不同于momo那样的一无所有。他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
他或许有打电竞的梦想，但他的人生最需要的不是梦想，而是踏实和归属感。
叶飞檩说完后，问他要上去坐坐吗？孟回发现他们家的灯亮了，应该是他爸回来了，于是便拒绝了他。
他看着就不像一个好人，上去以后被人家小孩父母当不务正业的混混也说不定。
叶飞檩说完那些话紧接着又被孟回拒绝，他感觉灵魂被抽出去了一般，心中空落落的，他那一刻瞬间想到，他这辈子可能就这么尘埃落定了，活的像温水煮青蛙一样，煎熬却死不掉。
他觉得孟回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联系他了，毕竟孟回打求生是建立在想拉他入队的基础上的，他今天拒绝了孟回，以后和孟回也就不会有什么关系了。
孟回没有必要联系一个和他没什么关系的监管单练，他们排位也永远不可能排的到，他光是想想就觉得揪心。
他好想抓住孟回的手，让他不顾一切的带自己走，但最终他可怜的自尊还是让他什么都没说，连声再见都没说，他转身向漆黑的楼道中走去，背影看着很决绝。
孟回也怔住了，彻底没戏了？难得有一个新人他这么喜欢，之前的求他他都不留，现在也是风水轮流转了。
难道真是自己负心汉当多了？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
他看着叶飞檩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楼道，把手悬停在空中，有些不甘，但还是缓缓转身走了。
殊不知叶飞檩站在家门口的楼道窗前，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的夜色当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