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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炉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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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室里只有言墨辰一个人，他咬开缝合线的包装，嵌在半空上的主控仪器带着机械眼，它调整了自己的焦距，在天花板上的轨道中，滑动到了言墨辰的面前。
熟悉的机械合成音响起：“哥哥，你还好吗？”
“我没事，小娅，”言墨辰有些吃力地说，他听到医疗室门锁放下的咔哒声，略微松了一口气，伸手把护颚扯了下来，露出一张苍白的俊美面庞。
黑色的长发顺着颈肩落下，像是午夜潮水那般幽深，后脑枕骨处向外延伸出两簇银色发丝，宛如被暗河卷进彗星的拖尾，在言墨辰左耳的耳垂上，还嵌着一枚银色的蝴蝶形状耳钉。
言墨辰那双猩红色的眼眸像是鸟类一般聚焦在自己的伤口处，评估着伤口程度。
他的战术服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言墨辰将黑色战术服褪至腰际，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小腹上的伤口暂时用绑带捆了起来，但是此刻正不断地向外渗血，他先处理了自己手臂的伤口，才开始处理这块有些拖得太久的伤。
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一些布料和伤口凝固的血液粘连在一块，言墨辰抿着唇，用力地撕开，小腹的刀伤比他预估的还要深几分，血液顺沿着他身体的起伏开始缓缓地向下坠落。
言墨辰的眼前发黑，但是他没有忘记接下来要做什么，在确认对方的刀上没有涂什么不该涂的毒素后，他抓起桌面上的凝血喷雾，对准伤口便是一顿猛喷。
他拿起棉球，胡乱地把身上的血给擦干净，冷汗打湿了言墨辰的脊背，但是他依旧一声不吭。在接过机械手臂递来的自动注射器后，言墨辰将发针口对准了自己的小腹，按下了下去。
他发出一声很轻的痛呼，冷汗直冒，注射结束后，言墨辰松了一口气，他把报废的注射器放回了机械臂举起的托盘上，又抬起头看向了一直盯着他的机械眼。
“处理好了，我没事。”言墨辰的嗓音有些哑，“抱歉，让你担心了。”他伸出手去抚摸那只机械臂，像是在摸一个孩子的头，安抚般地勾唇笑了。
另一只机械臂从后面的轨道滑来，上面拎着一件全新的黑色大衣，言墨辰换上衣服后，坐在了凳子上，开始查看自己手环上的任务清单。
很好，依旧是看不到底的任务清单，言墨辰的嘴角抽了抽。
“这次潜伏，我也会一直辅助你的，”机械音说：“哥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小娅，”言墨辰打断了对方的话，转而说：“听说那个学校外的商业街开了一家玩偶屋，下回我们一起去吧。”
电子眼的机械聚焦紊乱了一霎那，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好。”
或许是因为基地在地底，时间的流速在这里格外不起眼，言墨辰先是休整了一天，去行动组领了自己的行动背包。
“最新身份的数据流已经调试完毕，”机械音说，电子眼聚焦在除了一张床的空白隔间内。
言墨辰坐在椅子前，机械的咔哒声运转着，一面镜子出现在他的眼前，无数条机械臂从天花板伸出来，手上拿着理发师的洗剪吹工具，无论是专业剪刀，还是护理工具，样样齐全。
黑色的长发被一绺一绺地剪下，机械臂的合金指尖捏着剪发刀，刃口在炽光灯下泛着浅浅的光纹，剪刀开合发出咔擦的声响来，当刀刃划过银色的两缕头发时，机械臂不由自主地顿了几秒，而后又开始工作。
言墨辰没有在意这些小细节，目光盯着面前的光屏，那是行动组为他编织的最新身份。
“呵，他们真是费心了，”言墨辰看着那档案上自己青涩的面容，眼睛闭了闭，转而调出了川南军院学生手册，第十六条【禁止私藏电子设备】的字眼被标记为红色。
随即，他看向镜子中的自己，那头长发已经被剪短，唯有左耳耳垂上佩戴着的银色蝴蝶耳坠十分显眼，眼墨辰微微侧头，示意着电子眼。
半空垂落的机械手臂轻柔地抚上言墨辰的耳垂，给他换上了一根看似无害的透明耳钉。
“哥哥，这是最新研发的分机，以后我们就用这个双向联络。”合成的声音说着，似乎带上了些许失落：“明明蝴蝶很漂亮……”
“等离开学校就可以再戴回来，”言墨辰说，头发已经剪好了，被剪下来的碎发已经全部都到回收箱内等待销毁，“把这一期的学生名单调出来给我看看。”
名单很快便按照精神力共振的成绩刷新了出来，最显眼的莫不过是那个排名第一的人，棕发金瞳，眉眼间还带着些许桀骜不驯的凌然感。
言墨辰有些讶异，“他不是执行部的新人王牌吗？”
毕竟前天才贴身打过一次，他对目前的情况有些无语，等待着电子眼的回答。
“哥哥，但是不妨碍他才刚考入军校，”机械音带着些许笑意，又补充道：“他是这一届的首席。”
言墨辰感到一阵头大，在心里打定主意要和这人避开，他迅速的过了一遍人员名单，记住之后便抛到了一边，他把手环解开，塞到了背包里，他不准备带这个一起离开。
“播报重塑身份核对，”言墨辰说。
“你是一名从下层区爬上来的黑马新生，从小便被父母抛弃，来自底层的焚化工爷爷收留了你，等明天的人口普查后，你展露了极高的精神力共振，便被纳入了星海教育系统，成为川南军院的一名准新生。”
“呵，”言墨辰发出了一声嘲讽的嗓音，“审查真的能过吗？”
“我会保护你的，哥哥，”那机械合成音说，言墨辰那双红眸微微颤动了一下。
“就像你一直做的那样。”合成音落了下来，那只机械臂移动着，合金手指轻轻地放在了言墨辰的发旋上，像是抚摸瓷器那样轻柔。
地面上下起了大雨。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走在街道上，下层区似乎都是灰色的，绝望常年盘踞在这里，橘红色的灯光照亮了周围麻木的灰黑色低矮房屋，言墨辰的身形渐渐融入这层灰色里。
他在雨雾中不断地向前走，泥泞的小路打湿了言墨辰的靴子，衣服被风吹起，倾斜的雨水浸湿了他的衣角。
他知道那个焚化工是谁，也知道周围的邻居都在黑暗中看着他，无言的悲伤在这个雨夜之中蔓延开来，他们对此无能为力。
黑伞边缘坠下的雨帘落在台阶上，言墨辰敲响了那扇熟悉的大门。
老人没有让他等的太久，室内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了言墨辰的身上，他攥着门框，花白的胡子下，一道微笑露了出来，雷烬的鬓角俨然花白，但是那双灰色的眼睛仍然明亮，看起来十分精神。
“回来了？”老人说着，侧身让出了一个位置，他的右手缺了三根手指，已经全部替代为了机械指，但是在下雨天，依旧会隐隐作痛，所以还是用带着止痛药剂的纱布包了起来，雷烬穿着羊毛衣，室内很暖和。
“我回来了，”言墨辰说。
他收伞，把已经湿透了的伞放在了玄关的收伞处，跟着老人一起进到了室内。
两个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隐隐绰绰地落在客厅的骨灰盒陈列架上，恒温箱泛着过载的红光，但是屋内的两个人都没有在乎，雷烬泡了茶，给言墨辰倒了一杯。
雷烬拿着焚化钩，在火炉底下刨了刨，黑色的碳块燃烧着，偶尔迸溅出一点火星来，他把钩子放下，点起了一根烟来。
言墨辰安静地抿着茶，原本被冻僵的身体也开始感受到温暖而放松了起来，窗外的暴雨似乎下的更大了，不断地敲打着屋檐，水流声混杂在风里。
“他们又派你去做危险的事了。”雷烬的声音在烟雾中含糊不清。
言墨辰没有说话，只是把马克杯放在桌沿上，放松地靠在温暖的沙发上，眼睛也慢慢地闭上。
火炉烧得正旺。架在上方的铜炉映射出跃动的炉火，老人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客厅不大，用铁皮巩固的窗户发出簌簌声响，几个红松骨灰盒改造的花盆就这样堆放在四周，伶仃的花骨朵轻轻地闭合着花瓣，绿叶被炉火映照着些许橘红色。
雨水从烟囱中渗进，又被高温蒸腾成青灰色的雾霭，雷烬把烟灰抖落在一个空的骨灰盒里头，在忽明忽暗的红色烟头里，他吐出一口烟雾。
言墨辰确确实实地在这里睡了过去，或许只有这里让他感到放松，眼下也不会有什么超出预期的危险，于是他便放任自己坠入睡眠里。
他在睡梦中蜷缩着，后脑勺蹭着沙发裂缝里露出的棉絮，老人轻轻地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沙哑的尾调和雨声融为一体，交织成网，兜住了室内摇摇欲坠的暖意。
言墨辰并没有睡太久，等他醒来的时候，屋子外的雨已经停了，他睁开双眼，身上盖着一席棕灰色的针织毯子，针脚很宽松，看得出是一个新手织的，但是却依旧十分温暖，言墨辰把脑袋埋在毯子里，与周遭焚烧气味不同的是，这个毯子上有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言墨辰无意识地拨弄着毯子一侧的流苏，老人抖落烟灰，抬眸看了他一眼：“别扯坏了，小兔崽子，那是你奶奶给你织的最后一床毯子。”
听到这话的时候，言墨辰像是触电一般缩回了自己的手，老老实实地把毯子给叠成了豆腐块，“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
雷烬把烟蒂给在骨灰盒里，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块大金牙来，花白的胡子也跟着一抖一抖的，“我要不把这个拿出来，你怎么睡得着。”
言墨辰无言以对，把毯子装进密封袋中，重新放回防潮柜。他看起来有些依依不舍，但是还是合上了柜子。
“小鬼，不一起带走？”雷烬拿起焚化钩，装作不在意地问。
言墨辰摇头，“非制式物品可能被判定为违规。要是暴露了会很麻烦。”
“你害怕牵连我？”雷烬哼笑了一声：“我都已经是组织明面上的弃子了，你觉得我会怕这些？”
“爷爷，”言墨辰无奈地开口，炉火将他的影子分割成两半，他又重新坐回了沙发上，就在这时，雷烬和言墨辰的手环同时发出嘀嘀的警报声——
他们迅速查看了警报摘要，老人啧地一声，骂了句脏话，把焚化钩插进火炉铁板里，火星迸溅在肮脏的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狗屁的预测警报，一点都不准，怎么今天就来突击检查，”雷烬瞥了眼言墨辰，精神力测试的强制召集令已经普查到下城区，此刻正是表演的好机会。
“第三队普查，请开门！”叩门的声响不紧不慢，那是金属指节叩击在铁门上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