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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暗流涌动 ...

  •   暮色四合,琼林苑的喧嚣渐渐远去。宋宴之踏着月色回到自己的院落,青石小径上只余下两人的脚步声——他的,和身后三步之遥的宋惟安的。

      刚刚关上房门,闷雷滚过闪电炸开,铅灰乌云倾泻下瓢泼大雨,他回头看向宋惟安,影卫习惯性如往常般隐在阴影处

      “雨天地气上涌,对你的旧伤不利。”宋宴之收回手,语气忽然变得不容置疑,“今夜睡榻上。”

      宋惟安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这不合……”

      “规矩是死的。”宋宴之打断他,从柜子里取出另一床锦被,“我是医者,你是伤患,仅此而已。”

      屋外雨声渐急,瓦当上的积水成串坠落,像谁慌乱的心跳。宋惟安站在原地,看着宋宴之将锦被铺在床榻外侧——那是影卫守夜时通常会选的位置,既能护卫主人,又不至于僭越。

      “属下可以睡地上。”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宋宴之头也不抬:“地上湿气更重。”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是医嘱。”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宋惟安终于缓慢地挪到榻边,动作僵硬得像是在赴死。宋宴之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说不清的闷痛。

      “放心,”他故意背过身去解自己的发带,“我不会吃了你。”

      宋惟安抿着唇,小心翼翼地坐在榻沿,仿佛那上面铺满了针。他脱去外袍的动作极其克制,只露出必要的中衣,然后像一柄出鞘的剑般笔直地躺下,紧贴着床榻边缘。

      宋宴之吹灭蜡烛,在黑暗中无声地叹了口气。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足以再躺下一个人。

      雨声填满了沉默。宋宴之侧过身,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看见宋惟安双手放于身侧,连呼吸都刻意放轻——那是影卫守夜时的标准姿势,随时准备一跃而起。

      “放松。”宋宴之轻声道,“这里没有敌人。”

      宋惟安没有回答,但宋宴之听见他的呼吸稍稍深长了些。雨水顺着窗棂蜿蜒而下,在窗纸上画出扭曲的银线。

      不知过了多久,宋宴之忽然感觉身旁的人动了动。他假装翻身,手臂“不经意”地碰到了宋惟安的肩膀——那里紧绷得像块石头。

      “旧伤发作疼?”他低声问。

      宋惟安的声音有些哑:“不...不是伤。”

      宋宴之的手没有收回,反而顺着他的手臂滑下,握住了那绷紧的手腕。脉搏在他指尖下疯狂跳动,快得不像话。

      “惟安。”宋宴之的声音带着睡意的慵懒,“你心跳太快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火,烧得宋惟安耳根发烫。他想抽回手,又不敢动作太大,只能僵硬地任由宋宴之握着。

      “属...属下不习惯...”

      宋宴之轻笑,拇指在他腕内侧轻轻摩挲。“我知道。”他说,却没有松手。

      雨声渐渐小了,屋檐滴水的声音却更加清晰。宋惟安觉得自己像是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是恪守规矩的影卫,一半是贪恋温暖的凡人。而宋宴之的体温正通过相触的皮肤一点点侵蚀他的防线。

      “睡吧。”宋宴之终于松开手,声音里带着几分餍足,“明日还要早起。”

      宋惟安悄悄松了口气,却又莫名感到一阵失落。他重新调整呼吸,试图找回影卫守夜时的状态,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鼻端全是宋宴之身上淡淡的药香,耳边是他均匀的呼吸声,就连被褥间都沾染了他的气息。

      这太危险了。宋惟安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数着窗外的雨滴。这会让他失去该有的警戒心……

      可宋宴之的指尖像是带着火,在他理智上烧出一个洞,让光透了进来。

      天蒙蒙亮时,雨终于停了。宋惟安轻轻起身,动作轻得像一片落叶。他回头看了眼仍在熟睡的宋宴之——那人睡姿放松,一缕黑发散在枕上,与他的发梢几乎相触。

      宋惟安站在榻边看了很久,最终只是无声地拉好被角,然后如往常一般隐入晨光未至的阴影里。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转身离去时,宋宴之的唇角微微扬起,像是做了一个好梦。

      ————

      ————————

      夜色深沉,烛火摇曳。

      燕北辰斜倚在紫檀木案前,指尖轻敲着一封密信,信纸边缘已被揉皱,墨迹却仍清晰可辨——

      “靖南王近日频繁密会北狄使者,疑有异动。”

      燕翎单膝跪地,沉声禀报:“王爷,靖南王府近日出入频繁,府中幕僚多次夜访北狄驿馆,行迹诡秘。”

      燕北辰唇角微勾,眼底却无半分笑意:“看来,我那好弟弟,倒也不甘心做个闲散王爷。”

      他随手将密信丢进烛火,火舌瞬间吞噬纸页,映得他眉目森寒。

      “证据呢?”

      燕翎从怀中取出一封被火漆封存的密函,双手呈上:“昨夜潜入靖南王府,在书房暗格里发现了这个。”

      燕北辰接过,指尖挑开封蜡,展开信笺——

      “北狄大王子亲启:千寿宴之日,借刀杀人,共谋大业。”

      落款处虽无署名,但那笔锋走势,燕北辰一眼便认出是靖南王萧景琰的手笔。

      “呵。”他冷笑一声,“借刀杀人?他想借谁的刀?”

      燕翎低声道:“属下怀疑,靖南王想借陛下之手除掉您,再借北狄之力搅乱朝局,趁乱夺位。”

      燕北辰眸色一沉,指节敲击案几的节奏陡然加快:“还有别的吗?”

      “有。”燕翎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铜印,“这是在北狄使者身上搜到的,与靖南王府的私印纹路一致。”

      燕北辰接过铜印,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狼头纹样,眼底杀意渐浓:“伪造密信,勾结外敌,栽赃于我……萧景琰,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燕翎垂首:“王爷,是否要提前动手?”

      燕北辰缓缓摇头,唇角勾起一抹冷冽弧度:“不急。”

      他站起身,负手望向窗外沉沉夜色,嗓音低沉如冰:“既然他想演,本王就陪他演到底。”

      “传令下去,继续盯着靖南王府,尤其是那个沈陌。”他顿了顿,眼底寒光一闪,“另外,派人去北狄驿馆,给那位大王子送一份‘厚礼’。”

      燕翎眸光一凛:“王爷的意思是……”

      燕北辰冷笑:“他不是想借北狄的刀吗?那本王就先断了他的刀。”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冷峻的侧脸,杀意凛然。

      ——————————

      靖南王府的书房内,烛火通明。萧景琰站在窗前,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容上投下冷峻的阴影。

      “燕北辰回京已有一月余...”萧景琰的声音低沉如闷雷,“北境边军群龙无首...”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寒光如出鞘的利刃,“是时候了。”

      “王爷想让他怎么死?”

      一道声音从屏风后传来。萧景琰转身,看见沈陌手持一盏铜灯,静立在门廊处。来人一袭玄色劲装,腰间配着一柄乌木鞘短剑,头发用玉簪挽起,面容瘦削如刀刻,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萧景琰倏地转身,玄色锦袍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度,

      “死?”他低笑出声,“那太便宜他了。”

      “我要他——”

      烛火突然剧烈摇晃,将萧景琰弯折是身影投在墙上,宛如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生不如死。”

      男人轻笑一声,猛的攥紧手心密信收敛情绪,羊皮纸在他掌心发出轻微的脆响。

      “沈先生来得正好。”萧景琰将密信递过,“北狄的鹰信到了。”

      沈陌接过信笺,拇指在火漆印上摩挲而过。那狼头印记与镇北王书房密匣中的密信形制相同,唯独狼眼处多了一道几不可见的刻痕。

      “大王子应下了。”女人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明日阴晴,“使团三日后抵京,会在千寿宴上当众指认镇北王私通外敌。”

      萧景琰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恢复谨慎:“燕北辰不是易与之辈。”

      沈陌从怀中取出一个锡盒推至案上:“西域传来的隐迹墨,写在纸上的字迹遇热即消。此刻镇北王密匣里的'罪证',应当已经成了白纸。”

      萧景琰掂了掂锡盒,突然话锋一转:“先生要什么价码?”

      烛花爆响,在沈陌眉骨处投下跳动的阴影。她嘴角扯出个算不得笑的表情:“王爷觉得呢?”

      “高官厚禄?封侯拜相?”萧景琰指尖敲击案几,“或者...盐铁专卖之权?”

      沈陌忽然向前半步,烛光终于照亮她整张脸——那上面交错着几道陈年疤痕。

      “我要靖南商路三成干股。”她声音沙哑如磨砂,“外加东海十二港的通行令。”

      萧景琰瞳孔微缩。这价码比想象中狠辣,却反而让他放下心来,贪财之辈总比那些口称忠义的疯子好掌控。

      “成交。”他自暗格取出一卷舆图,“这是千寿宴的禁卫布防。御膳房总管是本王的人,届时会在陛下与镇北王的酒中加些佐料。”

      沈陌的指尖在袖中轻轻一捻,一封密信便如变戏法般出现在她掌心。

      火漆上的狼头印记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北狄大王子已应下合作。”

      她将信笺递向萧景琰时,平静像是在传递今日膳谱,“只要王爷给个信号...”而她吐出的字句却令人胆寒,“十万铁骑即刻南下。”

      萧景琰接过密信,指腹在狼头火漆上重重一按。烛火映照下,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亮光,宛如嗅到血腥的猛兽。

      “燕北辰在京...”他缓缓展开信纸,北狄文字间夹杂着暗语,“北境守将都是些循规蹈矩的庸才,见到烽火必会六神无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急报求援的奏折,明日就会摆在陛下的案头。”

      他猛地合上信纸,玄色衣袖带起一阵劲风:“他一走,本王在千寿宴上的计划便无人能阻。”

      沈陌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如冰棱相击,清脆中透着寒意。她起身走向悬挂的军事舆图,指尖在雁门关外三十里处的落鹰峡轻轻一点。

      “不止如此。”指尖描摹着地形轮廓,在某个关隘处画了个圈,“这里守将赵贽...”她转头看向萧景琰,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是在下五年前从诏狱里捞出来的死士。”

      萧景琰瞳孔微缩,只见沈陌的指尖在关隘上轻轻一推,做了个开门的动作:“只要北狄佯攻,他会'惊慌失措'...”女人吐出的话语令人毛骨悚然,“主动打开城门——”

      “让北狄长驱直入?”萧景琰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骼,“可若真丢了边关...”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本王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沈陌不慌不忙地抽回手,从案上取来茶盏。茶水在她手中泛起涟漪,映出她讥诮的眼神:“只是做戏。”她将茶盏倾斜,茶水堪堪要溢出又稳稳停住,“待燕北辰仓促回援...”

      忽然将茶盏重重放回案上,水花四溅:“赵贽会'拼死夺回城池'。”她蘸着茶水在案上画出血迹般的痕迹,“但届时...”

      抬起眼帘,琥珀色的眸子里倒映着萧景琰逐渐了然的面容:“边军伤亡惨重,尸横遍野...”声音轻得如同耳语,“陛下还会放心将三十万大军,交给一个连自己防区都守不住的镇北王吗?”

      密室陷入死寂,唯有烛火噼啪作响。萧景琰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癫狂的愉悦:"爱卿当真是足智多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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