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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考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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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雷的眼睛和头发的颜色一样，是深蓝色的。”
在感受到葛雷的触碰之前，这个想法近乎突兀地出现在了吉恩的脑海里。
吉恩感到自己似乎有些反常。
反常到对可以一根手指捏死他的葛雷提不起任何警惕之心，明明面前看着他的是一位不明底细的陌生雌虫，却只想迷迷糊糊把一切他想要知道的东西全部告诉他。
“我头上有什么吗？告诉我，吉恩，你看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吗？”
葛雷的声音带着强烈的诱哄意味，他感受着吉恩体内逐渐平缓下来的心跳，嘴角勾起一个平和的笑，脸上的神色近乎慈悲。
“我看见……我、我觉得……”吉恩吐词模糊，脸上现出一副挣扎的神情，却始终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葛雷并没有失去耐心，眼神反而略带赞赏。
神情恍惚之间，吉恩看见，葛雷头上的光圈突然大放光彩。
吉恩感到似乎有一万双无形的手，在轻柔地揉搓、拉扯着他的意识，让他沉入更加无法自控的深渊之中。
不，不要。
我不要失去掌控。
我不要任人宰割。
我不要弱小无能。
在虚幻与现实之间，无穷无尽的文字仿佛遮蔽天地的幕帘一般，从不知名的地方密密麻麻地流动出来，像是奔涌的黑色流水，又像是爬行迁徙的虫群。
光圈被遮挡。
葛雷的双眼也从吉恩眼前消失。
吉恩感到自己似乎被什么从宇宙中隔绝出去，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又似乎切实地存在于另一个空间。
吉恩发现，自己流淌了起来，滑溜溜的，轻飘飘的，仿佛变成了什么柔软的介质，一吹就灭、一拍就散。
但是一种无从由来的笃定感裹住了吉恩，让他的心情也变得轻飘飘起来。
他试探性地将自己发散出去。
下一瞬间，所有消失的东西都重新出现，他感到有一股信息的洪流涌动着冲刷而来。
他看到，街道对面平日喧嚣的酒馆，现在大门紧闭，店主躲藏在地下室里，似乎早就察觉到局势的危险，选择明哲保身。
修理铺周围的其他雌虫，其实正在高度警惕，密切关注这里的事情进展。
街口，两帮武装势力对峙着，一方阻拦另一方的进入，原来这就是特里的帮手和追兵。
他看到了，地面上的一切，地底下的一切，天空中的一切。
港口的舰船停泊处，一名穿着华丽的贵族在大发雷霆，肆意宣泄着怒气，吉恩看到了他的断臂，他明白了事情的起因。
吉恩好奇地围着他转了两圈，就见他惊惶地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扭曲还是愤怒。
飘飘忽忽，吉恩正想继续向外，猛然间，一种冷凌的刺痛感攥住了他，仿佛从盛夏跳进冰冷的寒冬，吉恩打了个激灵，睁开了双眼。
一瞬间，他以为葛雷已经离开了，站在这里的是另一名和葛雷长相一模一样的雌虫。
葛雷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酷与恨意。
吉恩清晰地感觉到了杀意的存在。
这杀意因他而生，但又不仅仅指向他本身，似乎是某种对于群体的仇恨蔓延到了吉恩身上。
葛雷冷凝的神情宛如一尊石塑，硬邦邦地立着。
一道冰冷的审视目光打量着吉恩，从上到下，更似乎恨不得将他拆骨扒皮，细细考察。
“你是雄虫。”葛雷冷冷道，“那谁是你的父亲？”
“为什么我是雄虫就一定要有父亲？我是柯特的孩子，至少昨天还是。”
“不可能，”葛雷嗤笑一声，“柯特不会有你这样的孩子，他没有机会，也生不出来。”
“我不知道，那我没有父亲。”
“如果一定要说，柯特是我的养父。”
葛雷审慎地打量着他。
“你是雄虫，而且天赋了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很简单，我被遗弃了，柯特捡到了我。”
“他在哪里找到你？”
“就在这里，这颗垃圾星，在南场的垃圾堆，我被埋在废弃的电子垃圾下，柯特发现了我，而且恰好心生怜悯。”
“我赤裸而来，没有携带任何留言，没有信物，更没有不得已的理由，什么都没有。”
“甚至，我今天才知道，我之所以和别的幼崽不一样。我体质没那么出色，可能仅仅因为我和他们并不是同一个性别。”
“我孤身一人，没有背景，没有阴谋。”
“你还想知道什么？”
“柯特知道你的事吗？”葛雷追问。
吉恩明白他想知道的是什么：柯特究竟知不知道他收养的幼崽，其实是一名雄虫。于是他摇了摇头。
“没来得及，我看到他决定要走了，那么他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你看到？”
吉恩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坦白。
“我看到，你和其他雌虫并不一样。你的头顶，有一道光圈。那是你的能力吗？”
“或许吧。”
葛雷冷笑一声，避而不答。
“你的天赋很实用。
而任何一位天赋异禀的雄虫，背后都会站着一个以上庞大的家族势力。
就算不是现在，也会是将来。
更何况是你这样离奇的天赋。要么你有一对基因良好且情感稳定的家长，要么，你的出生就涉及一个可怕的阴谋，没有第三种可能。”
“我真该现在杀了你。”
吉恩突然笑了。
“但你不会杀我了，你需要我，我对你还有用。”
“是，我改变主意了，我不会现在杀你。
我要去给你找一个庞大的家族势力站在你身后，你将获得足够高贵的身份去匹配你的天赋。”
仇恨从葛雷的脸庞上消退了，他重新露出了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但轻佻中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坚定，让人似乎能从中瞥见他性格中更坚硬的底色。
“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你的任务呢，不管了吗？”
吉恩好奇地问道。
葛雷轻笑不语，他拎着吉恩的衣领，轻轻一挑，就将吉恩抛起来，单手抱住了吉恩的腿弯。
吉恩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吓得扶住葛雷的结实的肩膀，这才安安稳稳地坐好。
他突然发现自己现在就好像是葛雷刚刚抱着的那袋面包。
“走吧，尊贵的小雄虫阁下，我们去给你找个爹，好继承他的遗产。希望您足够幸运，他们还没有找到其他的对象。”
吉恩被恶心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暗自用力掐了掐葛雷。
葛雷没有理会这不痛不痒的“报复”，吉恩的身份从“可能的有威胁的敌人”转变为“合作对象”和“以后可能的金主”之后，他现在看吉恩顺眼极了。
甚至找回了最开始看幼崽的那种慈爱心态。
葛雷没有做任何遮掩，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修理铺，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回到了他的舰船。
葛雷拿出了那袋面包，扔向吉恩。
吉恩手忙脚乱地抱住。
他又掏出断臂，拍了张照片发送出去。很快就有两名遮遮掩掩、看不清样貌的雌虫，带着断臂离开了。
葛雷躺倒在舰船休息室的沙发上，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喟叹。
“对了，小吉恩，你能把你那个小破烂关掉吗？它真的有点吵。”
“什、什么？”
吉恩面红耳赤地拿出了星环，才发现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星环上的幼教课程卡顿，只不停地发出“呃呃呃”的声音。
吉恩恼羞成怒地瞪了它一眼，一通操作之后，只能无奈地发现，任何行为都无法撼动一个彻底卡住的星环。
一阵愉快的笑声从葛雷的胸腔中泄了出来。
“吉恩，如果没有意外，这大概就是你最狼狈的低谷了。”
“到时候你会谋杀我吗？吉恩阁下？我可见证过你的黑历史哦，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等你名扬天下，我就写一本回忆录，宣扬我怎么将你从垃圾星带出来，怎样威胁你，怎样嘲笑你。我肯定赚得盆满钵满。”
吉恩困惑地看着他。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你也是，课程里也是。说什么雄虫是天赐的珍宝。雄虫数量很少吗？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更没听说过雄虫的存在？”
“稀少的从来都不是数量。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留下这样一句语焉不详的话，葛雷似乎一下子忙碌了起来。
吉恩不是死皮赖脸缠人的孩子，只好气鼓鼓地消灭起了怀里的面包。
填饱了肚子，吉恩紧绷的神经终于慢慢松懈，在明亮的灯光下，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吉恩，快看，我给你找的爹！”
葛雷的声音。
吉恩迷迷糊糊坐了起来，揉揉眼睛，才猛然反应过来刚才葛雷说了什么。
他往前看去。
一道身形颀长的身影坐在他的对面。
他留着一头黑色碎发，长度及肩，明亮而温和的碧色眼眸笑吟吟地看着吉恩。
葛雷拍了拍吉恩的肩膀，熟稔地开口。
“怎么样？一个狡诈的小崽子，生命力顽强，而且天赋很特别。满意吗？”
那道身影放下手中的茶杯，走了过来。
看到茶杯闪烁着消失，吉恩才发现，面前原来并不是真人，而是一道虚拟投影。
“你是吉恩，对吗？”
吉恩犹豫着点点头，他有点不知所措，不明白自己现在应该作何反应。
“我能仔细看看你吗？”他的声音平静，却有着一种强大的力量感，仿佛不容置疑。
吉恩点点头。
那道身影伸出手，轻轻捋起了吉恩额前的头发，露出他灿金色的双眼和饱满的前额。
吉恩忍不住眨了眨眼睛，诧异于虚拟投影居然真的能碰到他。
葛雷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想多了，那是他天赋的应用之一，羡慕吗？”
吉恩瞪了他一眼，自从葛雷不打算杀他之后，他现在完全不怕葛雷了。
“我认识你的雌父。”那道身影淡淡地说，“你长得很像他。”
吉恩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葛雷倒先不满道：
“说说呗，居然瞒着我？”
那双碧色的眼睛始终平静地注视着吉恩。
吉恩突然恍然，这也许就是考察。
他想要重视亲情的孩子？还是自有主见的孩子？
吉恩不知道，但他不想说违心话。
“无论他是谁，他抛弃了我，就不再是我的雌父。他与我无关。”
吉恩感觉到他放下了自己的头发，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是查理斯，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就是你的父亲了。”
“父亲。”吉恩仰着头看向查理斯。
查理斯轻轻地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有一个孩子，他是我的血脉传承，现在在他的雌父那边。他因为这件事很不开心，你帮我哄哄他吧。
以后，你就是他的未婚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