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加西亚·希斯特 ...
-
走出船舱，吉恩才发现葛雷的船舰其实停泊在了一个繁华的港口。
抬头不远处的一块空地，竖立着一个超大的灯牌，起码有上百米高。
吉恩仰得脖子都酸了，才看清楚上面写着六个大字：“菲比星欢迎您！”
但也许是年久失修，或管理员的工作失误，灯牌上许多笔划已经不亮了。
虽然远处还能看到一些载人的小型飞梭在悬停的舰队与港口之间川流不息地穿梭。
可总是为这个豪华港口平添了几分荒凉气息。
令吉恩感到尤为奇怪的是。
这样一个大型的港口，似乎却并没有什么货物的吞吐量。
也许是货运港口设在别的地方。
吉恩没有多想。
留下两名护卫处理葛雷的船，加西亚领着吉恩前往不远处停泊着的银色飞梭。
将吉恩安置在舒适的座椅上坐好，又仔细地检查了安全设施。
加西亚站在吉恩身侧，斟酌了片刻，似乎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出口。
时间紧急，吉恩之前那个腼腆的笑容在他脑海中一晃而过，最终，吉恩稚嫩的年龄让他打消了最后的顾虑。
“吉恩阁下。”他的语气有些吞吞吐吐。
“叫我吉恩。”
吉恩很有自己的坚持，坚定地重复。
“加西亚，叫我吉恩。我不管你们有什么规定，但至少私下里，不要叫我什么阁下，这实在太奇怪了！”
“好吧，吉恩。”僵持了几秒，最终加西亚妥协了。
吉恩开心得晃了晃腿。不管原因是什么，至少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胜利。
“接下来我们要去见雄虫协会的事务组，他们派来的是菲比星一位C级雄虫代表和两名办事员。”加西亚加快了语速，“你需要额外注意的是那位雄虫代表。他可能会说一些奇怪的话，做一些奇怪的事，你不用管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你就……”
“我就哭！”
加西亚诧异地看着吉恩。
吉恩狡黠地眨了眨眼。
“我知道，葛雷跟我说过一些。其实你也没什么好办法对付他，是吧？但我还是个孩子，我可以哭着要查理斯给我做主，我可以说他欺负我，这算是我的特权吗？”
“查理斯的名号应该不会这么不管用吧？”
咽下了嘴里“我们偷偷把他揍一顿”的提议，加西亚似乎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脊背悄悄放松了几分。
嘴里又忍不住叮嘱道：
“总之，你现在的身份是父亲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身份其实早就在中央星落实，但雄虫协会非得插上一脚。真是什么阿猫阿狗……”
加西亚捏了捏拳，似乎对这背后是谁在搞鬼心知肚明。
“我的身份已经从父亲名下迁出，雌虫没有姓氏，但学校有要求，所以，我现在以雌父的名字暂代为姓。”
“现在你才是希斯特的代表，吉恩，拿出点气势来，这种小角色还不配一位希斯特用出这种招式。”
“但我可以胡搅蛮缠？”
“只要他最后签了字，其实一切都是走个过场和流程而已。”
“如果不是雄虫协会有虫故意使坏，本来这个流程也可以省略。但现在，就委屈你应付一番了。”
吉恩点点头，若有所思。
飞梭进入主舰，在通道中滑行，很快缓缓停住。
走到门边，在飞梭门打开的同时，走廊墙上，也裂开一道隐形的门缝。
吉恩和加西亚一众从飞梭走出，会客室的大门便近在咫尺。
加西亚在门口停下脚步，余下六名护卫分列两旁。
“我暂时不能进去，”加西亚轻轻拍了拍吉恩的左肩，鼓励道，“别紧张，他们对你没有任何威胁，对希斯特更是如此。”
吉恩定了定神，门向两侧缓缓划开。
他刚走进门内，就听见一个油滑的声音应声响起。
“您就是吉恩大人吧？这帮蠢笨的雌虫不知道半分变通，竟然委屈您在这种简陋的地方与我会面。明明拉卡塔卡离这儿不远，却偏偏一口咬定这是菲比星的事务。”
“吉恩大人、希斯特阁下！”雄虫快步迎到了门口，为了迁就吉恩的身高，弯腰弓背，看上去倒有几分滑稽，“您回归家族，目前第一要务就是要整顿家族内部，让所有虫，各归其位啊！”
“不然，有些雌虫不整治一二，是不会知道自己姓甚名谁的。”
“要知道，您才是一位高贵的希斯特，您可别让有些虫，在您在外的时候，不知天高地厚，巧立名目，僭越其主。”
“之前也就算了，现在您回来了，有些事情可就大为不同了。”
“该要自己做主的，您还是要上心一二。”
会客室的大门并未关闭，吉恩一面听一面往里走，在主位上从容落座。
雄虫明显还说得意犹未尽，但也只好陪坐下来。
以雌虫的听力，即便大门紧闭，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是现在。
他这句句没有指名道姓，实则就差指着鼻子说话了，肯定是之前交涉的时候，在加西亚手里吃了瘪。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要我亲自来见你们？扯东扯西，浪费我的时间！我可要早点去中央星见我雄父，我雄父可还等着我呢！耽搁我雄父的时间，你算是哪根葱？”
吉恩酝酿情绪，鼻孔朝天，一脸不屑，连个正脸都没给这位菲比星事务官瞧见。
事务官脸色一僵。
他在菲比星呆得久了，竟然忘记了这些有天赋的小崽子都是些什么耀武扬威的嘴脸。
听了几句小道消息，他还真以为这是个什么好差事。
还拉下脸来找了自己那个留在中央星的兄弟，才抢到这么个给希斯特添堵的机会。
说这种外来的小雄虫，总得有个引路的前辈，才能找到一些享受生活的门路，品到一些不足为道的滋味。
希斯特大公是以光明磊落闻名的，不搞这么些花花肠子。
而且大公积威甚久，地位也有些尴尬，很少真的有谁敢舞到他面前去。
若是放任一个小雄虫长在那么些雌虫手上，岂不又要被他们哄去摇旗呐喊？
虽然没什么用，但听着也烦。
还说什么这个叫吉恩的私生子流落在外，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忐忑不安，这个时候给他递上个找事的由头，让他把手下的兄弟好好整治，卖他个好。
说不准自己就能从这个偏僻的小地方调走，不用困在这里，只有休假才能到拉卡塔卡去。
而且他早就看加西亚不顺眼了，不过是个雌虫，整天一副他爹得力助手的样子。
趾高气昂的模样，真想折断他的脊骨。
现在可好了，这偌大的家产，还不是半分都落不到他一个雌虫手上。
可看看吉恩这浑然天成的混蛋嘴脸，哪里像是吃了半分苦头？
还卖好，自己念叨这一通，不得罪他就不错了!
事务官一朝希望落空，连说话都没了气性，公事公办道：
“我们日前接到举报，像您这样等级的雄虫应当一早就前往中央星才是，而不是等到七岁才将您接回来。我们雄虫协会怀疑您遭到了虐待，前来向您确认情况是否属实。”
吉恩叉着手嗤笑一声：“你们看看我哪里受了虐待？”
“是这样，像您这样的高等级雄虫，有些资源只有中央星那边可以提供，我们怀疑您被恶意克扣了成长期的关键资源，可能会导致您的天赋受损。”
“天赋受损？”吉恩故作惊讶，阴阳怪气道，“你知道我雄父是谁吗？你说我会被克扣资源导致天赋受损？开玩笑吧？”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别磨磨唧唧了，不是说你们有什么字要签吗？快签吧！真是浪费时间。”
事务官阴着脸，在文件上签下了“情况不属实”的字样，往脚边一扔。
“加西亚·潘，进来签字！”
加西亚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看着事务官脚边的文件，停住了动作。
“怎么？你以为你还是希斯特家的长子吗？”
“失去了希斯特的名号，你就是个平民雌虫而已。跪下，在我脚边签字！”
加西亚气息一滞。
他明白父亲的意思。
收养吉恩，将他除名，缔结婚约。
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兄弟们，为了希斯特家族的未来考虑。
而这也是没有嗣子的家族的常规操作。
从他被记为长子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到来。
但是，每每被称呼加西亚·潘的那一刻，他还是感觉难以忍受。
这根以希斯特之名将家人捆绑起来的纽带，似乎被从他身上剥离了。
他感到一阵血肉淋漓般的疼痛，随即而来的是空虚与恐慌。
那个新来的孩子，就像是抢夺了他的姓名。
明明知道不是他的错，但还是忍不住怨怼。
明明知道吉恩是家族的援兵，但还是忍不住加以审判。
为了父亲。
为了希斯特。
在这个紧要关头，不要再横生事端了。父亲已经很辛苦了。
加西亚深吸一口气，单膝缓缓下落。
此时，旁边一个矮小的身影突然跳起来，手脚并用将事务官迎面扑倒在地，狠狠一拳捣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事务官一脸懵。
“吉恩大人，你要做什么！雌虫本来就应该向雄虫下跪！这是礼节！他现在只是个平民而已！”
他狼狈地抵挡，开始顾忌着吉恩的身份不敢还手，后来挨不住打，才发现他根本还不了手。
“加西亚是我的未婚夫，你算什么角色？敢叫他跪，我就把你打得叫爷爷！”
吉恩左右开弓，小拳头雨点般专往脸上砸，砸得累了，又双拳攥紧“咚”一下狠狠捶在他的胸口。
“粗俗！莽夫！粗俗！”
事务官鼻青脸肿，被这一下砸得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吉恩这才心满意足地爬起来，弯腰捡起文件，邀功一般递给加西亚。
“来，现在可以签字了。你就写，写加西亚·希斯特！”
加西亚沉默，道：“这是父亲的安排。”
“明明你心里在意得不得了，干嘛不说出来呢！兄弟不可以结婚，但你又不是跟查理斯姓。”
“你不是说雌虫没有姓氏吗？我现在是你的未婚夫，你跟我一个姓也很合理吧？随便你姓潘还是希斯特，你姓吉恩都可以！”
加西亚心尖一颤，笔尖留下一个漆黑的墨点。
他犹豫了一会儿，写下了“加西亚·希斯特”之名。
加西亚内心辩解道，我只是听婚约对象的安排而已，绝不是违背父亲的指令。
吉恩满意地看着这个签名，内心隐约有了一点订婚的实感。
虽然结婚离他还很遥远，但有个婚约对象也还不错。
他拿着签好名的文件，将事务官的脸拍得啪啪作响，一把扔在了事务官脸上。
他又想起来给自己立下的小混蛋的设定，昂起下巴，朝那两个呆立着的办事员挥挥手。
“你们两个，带着他，滚吧！”
事务官最终坚强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掩面遁走。
吉恩隐约看到一个小小的乳白色光点从事务官身上飘出。
但仔细看去又消失不见。
错觉？
他没有多想。
望了望事务官的背影，吉恩和加西亚面面相觑，忍不住相视而笑。
***
某个黑暗的房间里，传来一阵隐秘的交谈声。
“他没有察觉，是个野蛮的孩子，不像样子。”
“没有天赋，不过又是个愚夫，不足为惧。希斯特走了一步臭棋，但，正合我意。”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加西亚·希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