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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看什么看 ...

  •   他手指的力道,掌心的温度,轰炸她强撑已久的防御塔。

      她成了烤盘上遇热扭曲的鱿鱼须,羞恼却无能为力,好像是她主动贴在柜子上等着他欺负一样。
      气得要命。
      “路航诀,有病你就去治!”

      身后的男人无动于衷,压在她腰上的手摁到她后颈,突如其来的痒,她肩膀瑟缩,胳膊肘朝后顶了一记。
      顶到他坚硬肋骨,路航诀闷哼一声往后退,她一个闪身成功挣脱。

      其实是他松了力道。

      路忆然抓起一个木雕砸他,却被稳稳接住。
      气得又砸,几个回合死不停歇,咣咣铛铛一地狼藉。
      一个都没砸中。

      终于扔不动了,她靠着墙低头喘气,路航诀的影子在她余光里平淡游移。

      他拾回地上的东西放回原位,还冷声嘲讽她是不是喝多了,被外面的男人迷了心窍,不理智了。

      “不理智的人是你吧?!”
      要是她会拳击,高低得揍他两拳。狗东西。
      她越是气愤,就越是衬得他高高在上。凭什么。

      “路航诀,你是不是有病,我陪男生喝酒怎么了,谁知道你这几年陪了多少个女人。一回来就质问我,你抽什么风?”

      路航诀嗤笑一声。
      “你不是一杯就倒?狗咬吕洞宾,关心你你说我抽风,路忆然你真是长大了欠收拾。”他不动声色整理摆件,看都不看她一眼,语气含讥带讽,“怎么,现在不需要关心了,能喝了?之前一杯就醉是装的?勾.引我?”

      路忆然突然耳烫。
      她匆忙跑上楼,鱼一样闪进房间。

      关上门,一阵眩晕感袭来,她一手撑在原处,闭着眼频繁换气,睁开眼,地面仿佛在晃,融成湖水模样,一浪接一浪打在她脚边。

      突然喘不过气,像溺水。
      她攥着门把手蹲下来,手指突然泄力,门把砰一下反弹,撞回她十岁那年。

      她从小就平衡感烂,在田野小径上跑两步也能失足摔进水池。

      鱼腥味水草味,腐烂的泥土味,灌进她四肢百骸。
      鼻腔火辣胀痛,池水刀子一样刺进肺里,把呼吸划烂搅碎,只剩千疮百孔,换作恐惧填充。

      双手疯狂扑腾水花,好像有鱼从脚底心蹿过,软滑迅疾,她惊出一阵痉挛,四肢突然就麻了。

      池水气泡向上漂浮。
      她往下沉。

      要死了吧。死神效率真慢,走马灯还没来。
      走马灯最后一幕会是谁的脸?
      应该是路航诀。
      他好像很讨厌她,这一秒正是庆贺她消失的好时候。

      好像沉底了。
      这下完了。

      ——“路忆然!”

      一只手死死攥住她胳膊,往上用力一拖。

      闻到草味,湿泞的泥土味。
      还有他怀抱里的淡香。

      啪。
      脸颊被扇了一下。
      一股猛力突然从肺里冲出,顶得她剧烈咳嗽,像电视剧里吐血一样疯狂吐水。

      狼狈睁眼,看见呼吸急促的路航诀。

      少年凌厉的眉眼压得死紧,她无力地眨眨眼,冷不丁对视,他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终于,用来急救的双手离开她胸口,水珠从他漆黑发梢滴落,他卸力地朝后一倒,撑坐在地上闭了闭眼,低骂一声。

      路忆然意识不清,只记得他回去拿钓鱼饵料,她独自一人原地等待,突然被一只蜜蜂吓到哇哇大叫,跑着跑着就摔了。

      肺还疼着,她呈大字形仰躺在地面,跟太阳公公大眼瞪小眼,把从古装剧里学来的台词用在他身上。
      “谢谢哥......你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

      路航诀磨了磨后槽牙,开口嗓音哑透:“傻不傻!不到两米深的池子你不会站起来?!”

      她满脑子两米两米。谁有两米啊,姚明才有两米吧。
      “哥......我还没长那么高呢......”

      讲不通,他真被气死,啪一下跟她一起躺倒在地上。
      她知道他生气,悄悄往他边上挪了挪,讨好地伸出小指勾勾他的手,温热湿润,正好碰到少年跳动的脉搏。

      盛夏暖阳照在两人身上,路航诀闭着眼,烦得低声骂她。
      “麻烦精。说的就是你,路忆然。”

      ——“路忆然。”
      路航诀在她卧室门外,颐指气使,“开门。”

      从记忆里被捞起来。
      她整理好思绪,不情不愿打开门。
      路航诀拿着一部手机。
      是她的,落在楼下了。

      伸手拿,他往上举。
      她不可思议地盯他:“你什么意思?”

      一个电话忽然打进来。

      怎么这个时候打来啊!她踮脚抢夺,路航诀手指一划,直接接通。

      “忆然......”醉成烂泥的声音从听筒溢出,林应楠边哭边说,“我好想你啊......”

      声音不尴不尬夹在两人之间,路航诀垂眼睨她,手指悬在半空再一划。
      电话挂断。

      手机毫不客气甩还给她,她接得手忙脚乱。
      “轻点啊!我刚换的!”

      路航诀波澜不惊,倚着门框嘲弄:“原来你现在喜欢这款,这就是你的眼光?”

      话里模棱两可,若有所指。她攥着手机默了默,理直气壮瞪他一眼。
      “对,我眼光就是很差。但是对比之前,还是有所提升的。”

      他眯起眼打量她。
      忽然伸手过来。
      “然然,你这张嘴真是......”
      指腹摩挲她被热粥烫肿的下唇,她别过脸躲开,下逐客令,“你走,这是我的房间。”

      路航诀笑了声。

      又是意味不明的笑,他越笑她就越烦,你笑什么笑,给你脸了是吧,狗东西。
      她一鼓作气推开他,关上门。
      眼不见为净。

      等等。
      他刚才叫她“然然”?

      他打趣的时候叫她路灯,心情好的时候才叫她然然。

      原来欺负她让他心情很好?
      狗东西,然他个头啊然。

      然然,然然......

      ——“然然!”

      她惊醒。
      天,怎么没洗澡就躺在床边睡着了。
      刚才谁叫她?
      哦,是她打完麻将深夜归来的妈。

      林玥薇跌跌撞撞进了玄关,路忆然匆忙下楼扶她,被她一身酒味冲昏了头。
      “你怎么又喝酒啊?”

      送林玥薇回来的男人脸上堆着笑,路忆然忙着扶人,分神瞥他一眼,勉为其难跟他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你妈她就是爱喝酒,我拦也拦不住。那我先走了。”
      男人告辞离开,贴心地把门关上。

      路忆然把母亲搀上楼。
      女人明明也不重,搀起来就是费劲,明明往前走了两步她还能往后退一步,前功尽弃,气得路忆然改用拖的方式。

      “林玥薇你三岁小孩啊,好好走路!天天喝酒喝酒,一会儿路叔叔看见你这样又要跟你吵,你不嫌烦我都嫌烦。”

      林玥薇傻笑几声,脑袋搭在她肩上:“吵呗,他最喜欢跟我吵了......”

      心累。
      “妈,你别说话了,一股酒味,难闻死了。”

      林玥薇张合着风情万种的红唇,不但要说,还要贴过来说:“然然,妈妈除了你,没有别人了。”

      “嗯嗯嗯,我们是心连心的葫芦娃。诶诶前面有台阶!你抬腿走啊!”

      林玥薇不走了,扒着女儿杵在楼梯中央,笑了几声又开始哭:“可是然然的心,好像不在妈妈这儿呢......”

      真恨自己没个坏脾气,该哭的人是她吧,老天爷编的什么剧本啊,累死她了这一天天的。
      “妈,你再闹我就不管你了。”

      林玥薇抱着她啜泣:“对不起,然然,从小都没有好好管过你,是妈妈的错......”

      她手指一颤,喉咙隐隐发紧。
      “原来你知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小时候,林玥薇带她去裁缝厂上班。
      她写作业写困了,小身板直接窝进装布料的蓝色筐筐里,听着工人们踩缝纫机的哒哒声,听着母亲扯线头的嘶啦声......睡着了。

      无所谓,林玥薇总会把她叫醒,再带她回员工宿舍的。不用怕。

      不料一觉醒来,室内漆黑一片。

      灯芯绒的毛毛糊在她鼻腔里,痒得她连打喷嚏。
      回声蔓延在车间里,无人应答,她急得哭出来。

      后来啪一声有人开灯,她慌忙抬眸,是林玥薇急忙跑过来,“对不起然然!对不起对不起,妈忘了你还在这儿。”

      真的无语。

      林玥薇是个天生的粗线条。

      她生病时,林玥薇给她接满满一杯开水,退烧药错拿成过敏药,吃得她上吐下泻,舌头还烫起泡。

      下雨天,林玥薇去小学门口接她,带的伞只够一个人撑。

      她好可怜地扯住母亲衣角,拼命往伞下躲,说妈妈,我裤脚湿了。
      林玥薇连忙蹲下去给她挽裤脚,却忘了手里还撑着伞,伞沿顺着蹲下去的动作往下划拉,伞骨尾珠扎到她眼角,疼得要死,她哇哇大哭,林玥薇又吓得起身哄她,“怎么啦然然,怎么啦?”
      刚给她挽过裤脚的手给她抹泪,指腹的小泥点子全糊她脸上。
      好脏啊。
      她又哭。

      时至今日,她能四肢健全地活下来,全靠自己命硬。

      每次跟同学讲述这些经历,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你妈也太有意思了。
      果然喜剧的内核是悲剧,回忆起来她自己都想笑,笑着笑着就想哭。

      她一边哄,一边把林玥薇带回主卧,噗通一声把人放到床上。
      精疲力尽。
      离开,关上门,世界清净。

      隐约听见手机响,她快速跑回自己卧室。
      是路政宏的电话。

      “喂,叔叔。”

      “小然,你妈回家了吗?”

      突如其来的关心,难道两人真的要复婚了?

      路政宏对她挺好的,零花钱从没给她断过。
      虽然她都存起来,没怎么花,但好歹算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只能好声好气说:“回了的,刚刚才回。”

      “那就好。”路政宏沉吟几秒,画风突变,“她个疯婆子。”

      “......”都多少次了,您当着我的面骂我妈,您礼貌吗。
      她腹诽完,简单说了几句想挂断,对方又说,“小诀回来了,你知道吗?”

      她咽咽喉咙。
      “我知道。”

      “哦。好。那就这样。”
      三句话间隔往外蹦,不知道路政宏想表达什么。

      路航诀离家出走前和父亲大吵了一架,不知道现在和解没。
      嘁。她关心他干嘛,闲得慌。

      电话终于挂断。
      好困,她要洗澡睡了。二十一岁大好年华就是要用来睡觉。

      路航诀回来之后依旧睡在隔壁房间,两人阳台挨得紧,甚至能来回横跨。

      路忆然洗完澡,穿着小吊带和面料柔软的热裤,走到阳台晾内衣。

      一转头,路航诀靠在阳台抽烟,一边划手机。

      趁他没看她,她立刻收回视线。
      抽抽抽,还抽,最好抽出肺癌晚期,直接火化。

      心不在焉,内裤没挂稳,一阵风刮过,布料咻一下飞到围栏上。
      她跑过去拿,抬头就撞上他清冷探究的视线。

      尴尬。她拿回洗净的内裤攥在掌心,薄薄一片,湿漉漉的纯白蕾丝。
      “看什么看,二十五的男人没见过女人内裤吗。”

      路航诀兀自掐灭了烟,视线收回去,落在贴着围栏碾灭的烟头上,就着最后一丝烟雾嗤笑一声:“没见过这么单纯的内裤。”

      意思是之前的花样可不止这些。

      她霎时气血上涌。
      毋庸置疑,冷静沉稳和轻佻下流,这两样水火不容的特质偏偏能在他身上同时出现。
      气死人了。
      “你能闭嘴吗,真想塞住你的嘴。”

      “用什么塞?”
      他意味不明的眼神吊扯着,落在她手里的蕾丝内裤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看什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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