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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茶山继承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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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亭安始终不愿意配合他们,扮演任如星的戏码。
任玉雯的目光很飘虚,看向远处。
亭安低头,筷子拨了一点沾着汤汁的米饭,送入口中。
他知道很好吃。
任玉雯目光在远处来回移动,不知道在追随什么。
“那你,你是,怎么到福利院的?”
亭安边吃边说:“我被拐卖,那伙人可能走遍了大半个中国,面包车一直没停,路上不断地卖掉小孩,拐来新的小孩。”
他坐在面包车阴暗的角落里,每天都晕车,每天都吐,每天都挨揍。
小时候根本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地就从家乡离开了,天天在面包车上。因为晕车脸色总是很差,一直卖不出去。记忆里自己在面包车上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可能有半年。
“他们在桐城附近落网。有的孩子丢的时间不长,找得到家的都送回家了。像我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家人也没在找,基因库也查不到的,都放在就近的福利院了。”
任玉雯问:“查不到的才会进福利院?”
亭安吃着饭,“嗯。”
任玉雯:“星……”
所以像小星那样的,可能是被卖到人家里找不到了,也可能是……
任玉雯嘟囔着,“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亭安说:“现在比较少了。”
饭吃完了,他终于开始扒红烧肉。炖得软糯的一抿就化的五花肉,一点腥味也没有。
“小星可不要……”她想祈祷,但是想到这事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有什么厄运要发生在任如星身上,也早都发生了。
亭安把东西吃完了,很腼腆地说:“谢谢。”
任玉雯没有听,她起身没有灵魂似的走了。
亭安于是把饭盒递给晏绮。
晏绮担心她妈妈走丢,正想要追上去,突然感觉手上的触感有些奇怪。
她手一错,饭盒下是一叠零钱,五块十块都有,合在一起可能有一百了。
晏绮皱着眉看亭安。
亭安也要走了,他说:“谢谢,很好吃。”
“你……”晏绮伸出手,上面是那一把零钱。
亭安低着头,到底还是花钱了,但他也吃了人家的红烧肉。
“请你和任如月喝奶茶。”
任玉雯要走远了,晏绮只能赶忙追上去,顾不上亭安了。
亭安看见母女二人离开,自己横过马路,走进校门,康竫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站在那里。
康竫跟上亭安一起走,“上一次就是这么花钱的?”
亭安点点头。
上一次,他到任家的时间很寸。任如阳要换手机,任如月要穿新衣服,李兰霞觉得家里的电器不如意。第一次基因鉴定出了错,他当时确认了是任家走丢的大儿子。毕竟身有存款,总要给家人表示,更何况他当时以为自己今后有家人支撑了 。
康竫的手落在亭安头上,“吃了很多红烧肉?”
亭安:“嗯。”所以任玉雯在看到第二次的基因鉴定结果之后,拿饭盒砸他的头。
他被匆忙地赶出任家,身上没剩几块钱,马不停蹄地去打工。到了z大开学的时候,他连头发都没剪。他当时对着镜子,觉得自己留头发也不错,看上去挺美的。
大学开学第一天晚上,辅导员通知他们第一节班会的教室。
他们这个专业,在z大是边缘的边缘,且男女比例悬殊,四个班的女生加在一起不超过二十个。因此女生们被分散到了各个寝室楼的犄角旮旯,连跟大三大四学姐混寝的都有,在班会课上她们才找到了组织。
接着就开始窃窃私欲最后一排那个短发女生。
长得漂亮,又高冷,怎么都不去她们一起聊聊天。
便有性格开朗的女孩,直接上去,“姐妹,你叫什么名字?住哪个楼?怎么都不来和我们说话呀?”
亭安沉默片刻,抬起头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可能因为,我是男生。”
那个女孩尴尬得差点缩进地里。
这一幕被亭安的几个室友看见了,莫名就开始针对他了。
几天之后,亭安觉得可能是自己这个样子和男生们有隔阂,于是去五元快剪剃了个寸头。
然而形势已经无法逆转了。
康竫听了亭安大学被孤立的始末,久久无言,“就因为这么个事?”
“嗯。”亭安撩撩自己的头发,“要不这次高考完我也留几个月,给你看看?真挺美的。”
康竫没说什么,耳朵不可避免地红了一片。
亭安:“我发生过的事情都告诉你了,康竫同学什么时候和我坦白呢?”
康竫继续装哑巴。
周日整天,没有一个任家人来找他,亭安就知道这一次基因鉴定没有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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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个清早,康竫被林翩的骂声吵醒。
“屁,你忙?你忙着跟小明星开房约会吧!”
康竫迷蒙着眼睛,乱着头发走出卧室。
自从他妈知道他和亭安的不轨之事后,骂这种话也不怎么避着他了。
“真好笑啊康任由,你死活不离婚该不是还喜欢我吧?别,别说,别恶心我!”
康竫走过去想听他爸怎么回答的,林翩脚步一转换了个方向走开了。
想要让他俩离婚,拉锯战是必须的。
康竫收拾好背包出门的时候,听见林翩和康任由已经吵到他头上了。
“康竫不是什么狗屁继承人,他是我的孩子!”
“离婚以后也是跟我,你用不着在他身上费心思!”
康竫这天到校早,亭安已经坐在座位上背单词了,单心阳周末是绝不留宿的,这会应该还在路上。
他在单心阳的位置坐下了,一敲亭安的桌面,“英语,抽查。”
亭安从抽屉里翻出上周考的英语卷子给康竫。
三千五百词轮回大法,这才轮到第二遍,亭安英语上的进步并不明显,还是大偏科。但是看得出来,他有几道阅读选项已经能看懂了,不用在原文里连蒙带猜。
挺好的,值得奖励。
单心阳在走廊上跟人聊天的声音已经传进来了,康竫往亭安的抽屉里撒了一把糖,就去后桌了。
亭安低头一看,单心阳同款软糖,而且凭包装透出的颜色看,都是那种最好吃的茶味。
他撕了一颗塞进嘴里,转头问康竫:“你哪来的这么多?”
康竫说:“旁边茶山公园的纪念套装,可以挑口味买。”
亭安折糖纸,“原来就是茶山的。”
康竫叮嘱他,“别被单心阳看见了。”
让单心阳知道他们专程去公园买糖,肯定又是一番心寒。
亭安把一抽屉的糖往里推。
临近上课时间,教室里的人很快多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聊天。
单心阳跟亭安说:“我在校道遇见上次那两个妹妹了,避我如蛇蝎,哎,何必呢?”
亭安略微心虚,感觉他一张口,单心阳都能闻见他嘴里的茶味。
“认错人了,肯定要尴尬一段时间。”
单心阳也不多在意,低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亭安却放下单词书,开始走神。
任玉雯坚持不懈找了任如星十几年也不能如愿,那他的家人呢?
连基因库都没查过。
要不是愚昧无知连报警都不懂,就是根本不在意他这个孩子。
亭安一声轻叹。
不管是哪种情况,对他来说有没有家人的差别都不大吧?
情绪过于低落了,亭安转过去,撑着脑袋盯康竫一会儿。
康竫不动声色,两分钟后开始脸热。
康竫问他,“想什么呢?”
“你说,”亭安捏了下康竫的手指,“是不是世上所有的家庭都各有各的不幸?”
康竫的脑海中浮现出打着电话吵架的母亲,他点点头,“是吧。”
毕竟幸运、快乐,都只是一瞬间的感受,但不幸总是长久的折磨。
两人对视着,双双长叹。
突然响起一声“喵”。
亭安:?
康竫:?
单心阳:???
单心阳心中察觉不对,开始四处张望,希望这声猫叫是错觉,或者是别人的问题。
两秒之后,又一声“喵”。
康竫和亭安的视线锁定了单心阳。
“我……”单心阳没有这么慌过。
周围好几个听见声音的同学都看过来了。
“不是吧。”单心阳缓缓拉开自己的背包,一只漆黑的猫头就弹了出来。
“喵!”
单心阳压着声音,“你怎么钻进我包里了?”
亭安实在忍不出上手摸了两把猫头,“好小啊……”
单心阳说:“我家附近的老猫上个月生的。”
猫:“喵!”
亭安停不下手,“你现在怎么办,让它一起上课?”
单心阳在纠结,一只小猫可能没什么大不了?
然而,后桌的康竫长手一伸,从康竫身上的外套帽子里又掏出来一只。
“喵喵。”
全班都围上来了。
惊奇道:“单心阳身上长猫了!”
单心阳从未如此崩溃,“你怎么也跟来了?”
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单心阳一手抓一只猫崽,开跑。
亭安望着单心阳的背影,“他家在哪来着?”
康竫想起上次,“茶山?”
亭安和康竫在能看见茶山的窗户前等着。
五分钟后,一个米粒大的人形冲进茶山公园大门……
康竫说:“我收回之前的回答。”
亭安:“嗯?”
“单心阳的家庭,应该就不存在什么多样的不幸。”
这人两世都活得这么开朗,松弛得所有人会羡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