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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看科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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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瑕正百无聊赖。
但他也不好摸鱼,毕竟谢知尽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呢,只能给班哥使了个眼色,让他附耳过来:“班哥啊,我看这庙是真的没鬼来啊,要不班哥你出去走两步宣传宣传?”
班哥一笑:“好说,好说,就是不知道费用方面怎么说?”
张无瑕尴尬一笑,这香火他还是蹭的谢知尽每天供奉的呢,再来就是附近的散客,每天也就那么几根,要真给班哥开了这个口,那就贫富分配失衡了。
班哥又是一笑,两人当作无事发生。
谢知尽却没有理会他们在上面小声叨叨,开口道:“有鬼来了。”
班哥连忙摆正脸色站回到原位,喝道:“堂下何人?”
来的正是黄伯,后面还跟了一只小小的石狮子,巴掌大,毛发雕刻根根分明,斗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看着个小,口齿清晰:“城隍爷,这鬼说是来看孙女科举的,想求大人帮帮忙。”
张无瑕一看,这不正是门口牌坊那的雌狮怀里的崽?没想到城隍爷活了也能把它们带活,大自然真是无奇不有。
小小的崽子都能干活了,张无瑕看得一阵慈父心肠发作,嘴里发出逗猫的嘬嘬声,嗨呀,身上怎么没带点猫条呢。不过小崽确实不愧为镇宅神兽,听了嘬嘬声也就往前走了两步,转身就退出正殿了。
“说吧,什么事?”张无瑕假装若无其事,隐约看到谢知尽嘴角抽搐。
这城隍庙虽小,但与外界刻意隔绝,从牌坊进来,又跨过献亭,来者只觉越来越靠近阴间。正殿两侧又有竖联一对,上书“天堂地狱莫走错路,鬼域神奸自然泥首”,对鬼一番恐吓。
黄伯这一路被石狮子押进来早就受了不少惊吓。
这时听这城隍言语调笑,这才大着胆子抬起头左右望。这正殿上两侧的壁画上,画的正是因果报应、地狱受苦,墙上这鬼浸在油锅,神情痛苦万分,一凝神,仿佛这被热油烹煮的痛苦也传到了黄伯身上。
听到张无瑕问他就要跪下,张无瑕连忙阻止:“新时代了,不用跪,你走上来,说说你有什么事?”
黄伯这才走上前来,对张无瑕如此这般解释了一番。张无瑕这才发现,这不就是那天刚死就被普济的食物勾上来的阿伯么?留在人间原来就是为了孙女考研,也不是不能理解。嗨,毕竟城隍爷本人也就只有本科罢了。
只是张无瑕却犯了难:这城隍庙里,就这么几大样,刑典看刑罚,生死簿看生死,恶簿看恶行,善簿看善行。
平时,要是有人求科举,那只是张无瑕通过人的善行恶行来计算因果,并不是张无瑕这里能直接看结果,黄伯想看,倒是给张无瑕出了道难题。
别的城隍庙能直接看,那是因为他们那里供奉了文昌星君,左转拐弯就能问了。
看来,自己这里始终还是要请文昌帝君、月老来坐镇。但请神像又要花钱,唉,这可得等到什么时候。
张无瑕只能问谢知尽:“有没有恶行?”
“并无。”
张无瑕又打开善簿进行一番加加减减,抬头对黄伯说道:“你孙女保持下去,今年应该没什么问题。”
黄伯一听很是不满:“不是能直接看吗?怎么就说个应该啊?你这城隍说话口气怎么像个算命的?”
原来是这黄伯看张城隍这有问必答,不知不觉显露出他对鬼神的浅薄,还真把这里当居委会了。
右边的谢知尽却是上前一步,训斥道:“你这是对城隍不敬,还不认错。”他身上带来的判官威压,对鬼有一番天然的压制。
黄伯额头浮出细汗,却张不开嘴为自己辩解。
一时之间张无瑕感觉他有些可怜,正要开口说算了。
班哥却似乎察觉到张无瑕的意图,有意无意地挡住他,语气阴森:“在公堂对城隍出言不逊,那就罚你自己掌嘴。”
堂上不过一阵风吹过,黄伯却像是被人抓住双手,如木偶一般提起,左右开弓在自己脸上狠狠地挂了两下。
张无瑕这才发现,班哥不愧为这天下一等一的大恶鬼。
“城隍爷受明太祖朱元璋封赐,为显佑侯,掌管一间阴司,上承东岳大帝,岂是你这鬼能冒犯得了的?念你是不懂规矩的新鬼,不可再犯。”班哥这话是对黄伯的警告,其实也是对张无瑕的提醒。张无瑕自是一凛,知道自己还没有摆正作为阴间长官的心态。
谢知尽展开恶簿,在上面记下一笔,挥挥手,这黄伯一晃眼就已经在这城隍庙外了。
淹死鬼就凑上来了:“阿伯啊?问到了吗?城隍爷怎么样?”
这淹死鬼凑到黄伯脸上,近得连嘴里的臭味都能闻到,就跟死了两天堆在一起的臭鱼烂虾差不多,黄伯往后缩了缩,顶着脸上两个红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淹死鬼仿佛没看到黄伯脸上印子一样,哥俩好地搭着黄伯肩膀:“阿伯啊,这城隍庙求不来了就算了,我在外头给你打听到了,我们做鬼的,有我们做鬼的方法帮我们侄女。”
“什么方法?”黄伯一听就要他仔细说来。
淹死鬼摆摆手:“哎呀你别急,正要给你说呢,你把她的书烧给她就行了。”
“烧了?烧了?怎么烧?你这有点邪门了啊。”
淹死鬼语重心长:“你想想,人要给我们东西,是不是都是烧的?”
黄伯听得点头:“确实。”
“那我们鬼想要把东西给阳世的人,那肯定是要烧回去的啊。”
“你看,你家里人烧的那些金元宝,不就是烧了马上就是我们的了?你孙女的书,你要是烧给她,不就马上学到了吗?”
黄伯不住点头:“那我怎么烧啊?”
淹死鬼也真是不怕他问,耐心地很:“你看你那心头,不就有一把鬼火?引出来烧了,不就正好。”
哎呀,这可比城隍爷好多了,实实在在,黄伯把这方法打听完了马上就往他生前家里赶去。黄伯孙女也是可怜,这淹死鬼随口编的谎话都能把她爷爷骗到,正所谓,你无法阻止一个突然想照顾孩子的男人。
张城隍第一天上班就遇到挫折,又被班哥提点一番,神情不免有些蔫蔫,他对班哥说道:“可是我们这庙里确实看不了科举,要是又有鬼来看怎么办?”
班哥见张无瑕这样精神萎靡,倒也体谅他,毕竟,张无瑕虽然前世是城隍,现在不过是个失去经验值的重刷凡人:“明川不就有个文昌庙吗?要看科举,就到那里,通了姓名,就可以拿一张科举纸。”
张无瑕来劲了:“班哥,要不你到文昌庙跑一趟帮黄伯问问?”
班哥伸出两只手指头搓了搓:“有没有加班费呀?”
张无瑕大感失望:“你这个假爱上班!怎么张口闭口就是钱,就不能自带香火上班吗?”
班哥嘻嘻一笑:“我爱上班那是上班给钱,怎么可能无常就给你无偿了哈。”
这可怎么办?死班哥不肯去文昌庙,张无瑕也还真不能强迫他去,毕竟作为一个外包无常,他能坐在这里打卡勾魂就不错了,真把班哥逼走了,那城隍庙将痛失宝贵的一员大将!
要不还是自己去吧,毕竟自己给自己打工不用钱,不过,城隍出去那就有点过了,一个级别太高,而且也没有仪仗,格调太低。
“谢判官,”张无瑕点了点谢知尽,“要不,你和事务办小张去一趟怎么样?”
谢知尽自是无所不从,但他退出正殿之前,却是微微仰头,向张城隍问道:“小张现在是判官吗?”
“嗯……”张无瑕沉吟片刻,决定还是不坐实自己的判官身份,含糊道:“借了点装备给他用用,毕竟我们庙里缺人手啊。”
也不知道谢知尽心里怎么想的,找到事务办小张让他和自己一起去的时候,很有前辈风范:“既然给城隍老爷做事,一定要尽心尽力,不能偷懒,”张无瑕心想这是不是暗指他(小张)没有出列,谢知尽又说道:“只望你别让城隍老爷失望。
“你不会想知道得罪神明的后果。”
“自然。”张无瑕愣了愣回答道。
张无瑕跟着谢知尽飘到半空,只见四处有金光隐隐作亮,又回头望了望自己的城隍庙,对比之下金光相当黯淡。谢知尽在这片黑暗之中,似乎还能辨认出文昌庙的位置,看准了一个方向就飞了过去,张无瑕也赶紧跟上。
文昌庙本就不远。门口两盏宫灯微微亮着。也是,文昌庙又不处理阴间事,晚上自然不开门。
谢知尽上前敲了敲门,一个胥吏揉着眼睛出来,见是两个判官吓了一跳,张无瑕忙解释道:“城隍爷派我们来这里看看科举。”
胥吏这才放下心来,问道:“要看谁的啊?我把那人的直接抽出来给你就行了。”
谢知尽把黄伯孙女姓名写下,胥吏进去不一会儿就拿着一张纸出来,“下次早点来吧,我们这里不上夜班咧。”
张无瑕谢过这才拿起纸细看:“谢道长,看样子,这是今年要中的意思啊,真不错。”
谢知尽接过去一看:“不错,”却突然皱起眉头,这上面的字迹不知道怎么回事,若隐若现,最后那几个“中”字更是快要消失。
张无瑕见谢知尽皱眉把头伸过去看,“这是这么回事?”
胥吏倒是见怪不怪:“没到时候,常常都会有变动,正常现象。”
“哦哦……”既然文昌庙的人都这么说了,张无瑕也只能信了。真是奇怪,按道理,不该有这么大的变动才怪呀。
黄伯这会却是忙坏了。
本来黄伯走得突然,但好在生前该给子女分好的都分了,身你家里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黄伯没走,有时就回家看看,倒也没发现家里有什么大的变化。
这时一家人早就已经睡下,黄伯从孙女的窗口飘进去,孙女也才睡下不久,桌上的复习资料摊开着,看样子是复习到很晚才睡。
该烧什么好呢?
黄伯看了看桌上这些,既有书本,又有卷子,还有些看着是孙女自己抄下来的笔记,这些东西里面,哪些是该记住的,黄伯还真不知道,干脆,就全部都烧了吧!
黄伯从心口捧出一束鬼火,点燃一角,等桌上这些都烧得差不多了,又吹起这些灰,把灰烬均匀地覆盖在孙女身上。自己真是做了件好事!这才满意地离去。
黄雅静快吓死了。
她本来就睡得浅,心里又压力大,睡的时候总感觉眼皮合不上。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黄雅静总觉得一阵阴冷。
哗啦。
哗啦。
不知怎的,有书本翻开的声音。
黄雅静往被子里缩了缩。
鼻子却突然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
这让她想起死人,想起自己在殡仪馆看阿爷的时候,身上也是同样的冰凉,明明面前是自己的爷爷,但却完全不像了。
“呼”,“呼”,一种阴冷吹着自己的后颈,她只觉得自己的背脊都凉透了。
直到窗口透入阳光,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传来,黄雅静才敢回头看。
“啊!——”
黄妈妈冲进女儿房间,却只见到女儿脸色苍白,房间内纸灰铺满一地,挂得女儿头发上都沾满了灰。
黄妈妈心里一沉,这是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