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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檀香绕(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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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曲儿见贾·宫基斯不回应,怒气上升,欲上前扯他的衣襟。
贾·宫基斯撩起披风挡住她的视野,蒋曲儿意料之外的扑了个空。
“寡人的衣领只有爱卿能碰得。”
“……”
蒋曲儿手在半空中,沉默了好一阵,眼神中透着杀意,牙齿磨得咯咯响:“你那身破布烂衫还是我妈缝的!”
“是爱卿。”
“我妈!”
“爱卿!”
“我……”
“你妈妈我缝的!”
祝晓清实在看不下去,打断他们无意义的争论,举起颤抖的手拖着受伤的腿面色苍白,失声大叫:
“你妈妈我……在这!”
喊的每一个字都扯着她的伤口,剜心的痛。
贾·宫基斯闻声悄悄放下一截斗篷,露出眼睛,目光炯炯地朝祝晓清方向看去,神情如临救星。
宛如一个摇尾乞怜的马尔济斯。
蒋曲儿见他反应,错愕地回头。
正见祝晓清垂下手,耷拉着眼皮,眼神涣散,嘴里咿咿呀呀的还在说着什么。
蒋曲儿脑袋像弹簧快速转回来,骄傲地对贾·宫基斯指了指远处的人,眯起眼睛,莞尔一笑,随即嗓音高亢、清晰有力地丢下一句“我妈喊我”。
她提起裙摆,踮起脚无声的靠近。
祝晓清见她过来鬼鬼祟祟的姿势,想笑却没有力气。
“妈,”蒋曲儿走到她身边,神情凝重又愁容满面,“我找了你好久……”
祝晓清侧着头躺在地上,摸着黏糊糊的泥地,无精打采的眼睛偷偷瞟了一眼蒋曲儿此时此刻的表情。
“闺——女,”祝晓清咬着字重重地喊着这个称呼,“我其实有事找你唉……”
她轻轻向蒋曲儿勾勾手指,慈祥和蔼地笑。
听到祝晓清唉声叹气,虽然是戏精附体的表演,蒋曲儿却先是一愣,并没有怀疑,只是缓缓蹲下,耳朵凑近。
祝晓清的气息打在她的耳边:
“我的好闺女,你被骗啦!”
一个仿佛冲破耳膜的喊声,蒋曲儿浑身一抖,祝晓清伸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了个“拦腰扣杀”。
“假……假公鸡!”祝晓清歇口气,“我抓到她了!”
蒋曲儿急得双腿在空中乱蹬,像一条被按在砧板上的鱼。
遮回自己的眼睛,贾·宫基斯披风一甩,出现在蒋曲儿面前。
“快帮我……抓住她,我要没力气了……”
“我妈,我妈到底在哪!是不是你们抓走的!”
蒋曲儿挣扎得厉害,祝晓清只得微微收紧扣住腰关的手。
贾·宫基斯长吸一口气:“这位朋友,得罪了!”
接着,他后退半步,两指并拢轻靠嘴边,念念有词。
而蒋曲儿的身体又压在祝晓清的腿上,疼得她哑巴吃黄连。
祝晓清只有木讷地盯着贾·宫基斯,在自己黯淡的目光中,他头上的角微微发亮。
突然他睁眼,“小清~抓稳了。”,说着扯过身后的斗篷一罩。
斗篷刮过,祝晓清觉得腿上没了重量,然后见贾·宫基斯痛快地揭开,她以为他该喊“见证奇迹的时刻”了,可惜没有。
蒋曲儿如风过境,消失的无影无踪。
“爱卿,你这位朋友……”
卸下“重担”,祝晓清浅浅一笑,模模糊糊地听着他的话,只在最后看到他好像是担忧的表情。
算了。
她眼皮直打颤,终于合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
窗户外的鸽子晃着头拍了两下翅膀幽幽地叫。
声音闷闷的却刚好进入她的耳中。
祝晓清睁开眼,眼前从朦朦胧胧到逐渐清晰。
腿上沉沉的像被钉在床上的感觉。低头看了一眼,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知道自己在医院的病床上的那一刻,她心里一震,恍若隔世。
不会吧!
祝晓清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立刻侧过头闭上眼努力思考。
哈!哈!哈!假公鸡把自己拉进那个破本子里,演了好一番戏,然后看见蒋曲儿走火入魔,最后她被他收服了!
好好笑啊。
抬头再一看,脚掌的形状那么清晰可见,这种感觉过于真实。
自己的两条腿已经打上厚厚的一层石膏。
看着被掖在被子底下的一双脚,祝晓清头一仰,瞬间欲哭无泪,悲从中来。
从业学生十三载,不知曲儿是何人。
“你醒啦。”
熟悉的声音响起。
祝晓清一怔,闻声抬头。
贾·宫基斯翘腿抱着胳膊,脚摇摇晃晃地坐在床边的柜子上,眉梢上扬,眼神幽怨地凝视她:
“爱卿未醒的这段日子,吾夜夜难眠,想为汝削一个苹果,可刀在,望着汝的面庞却迟迟不敢动手……”
“停停停!”听着他的嘘寒问暖,越听越不对劲,祝晓清没有深受感动,反而一身鸡皮疙瘩。
“我这不是醒了吗?”
“那吃苹果吗?”贾·宫基斯拿着苹果往她面前一递。
祝晓清本能地转头:“不吃。”
“为什么不吃。”
祝晓清眼珠一转,狠狠睨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爱卿’我已经身残志坚了。”
她向自己两条腿的方向去了个眼神。
“爱卿”这个称呼屡试不爽,贾·宫基斯轻轻弯了嘴角,似是被她唬住了。
“那个……蒋……蒋曲儿呢?”
祝晓清头落枕边,磕磕绊绊地问。
“那位朋友在另一间病房。”
提到蒋曲儿,他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就像在讲故事。
“那你怎么把我们带回来的?”祝晓清回想起之前险象环生的场面,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盯着贾·宫基斯的脸迫切的想要从中获得答案。
贾·宫基斯撑住柜子边缘轻快一跳,拉开床边的椅子,胳膊肘懒懒地倚在扶手上。
他向祝晓清投去一个伤春悲秋的眼神,然后长出一口气。
祝晓清在枕头上挪了挪位置,咧嘴尴尬地笑:“你这个表情……到底怎么了?”
贾·宫基斯沉默不语,表情不变地盯着她。
祝晓清一想,忽然一拍床沿指他:“你该不会遇见我妈了吧!”
他随和地笑了一下,“令堂昨日知晓汝受伤之事,守了爱卿一整宿,吾便让她回去休息。”
“我去,这么说她见到你了!”,祝晓清非常激动。
贾·宫基斯摩挲手指,得意的笑:“不过寡人用了一点小‘手段’。”
“你……又变成谁了?”祝晓清眯起眼,眼里闪过一丝警觉。
他的胳膊绕到胸前,缓缓凑近,用神秘的语气开口,“一个爱卿熟悉却又敬畏之人。”
祝晓清垂眼,默默思考后,震惊地倒吸一口凉气:
“你变成苏教授了!!!”
贾·宫基斯迅速打了个响指,丝毫不避讳:“寡人非常欣赏他台上‘唱戏’的风姿。”
祝晓清头重重的砸向枕头,生无可恋的伸手捂住了眼睛,喃喃低语:
“他不是唱戏的。”
霎时,病房门被拉开,祝晓清的忧思被打断,二人齐刷刷望向门外。
“305号病房蒋曲儿家属,有人找。”
护士露出头简短的通知一声,很快又拉上了门。
“有人找蒋曲儿?谁呀。”祝晓清疑惑的眼神定在贾·宫基斯身上。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想必正是那位小姐牵挂之人。”他回道。
祝晓清慢慢说:“但是之前蒋曲儿说的,不像是这么容易就寻到的吧。”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房门拉开的声音。
祝晓清斜过眼去,看清来人后,即使有贾·宫基斯刚才给打的预防针,也还是小小的吃了一惊。
“曲儿……曲儿在哪……”
来人只站在玄关,额头冒着细汗,喘着粗气。
他的短发有些乱,皱纹像是比之前记忆里的更深了一些。
祝晓清知道他正是蒋曲儿的父亲。
“305病房。”贾·宫基斯不等祝晓清回复,抢先回答。
那人听了话,扒住门框借了力就奔向隔壁房间。
目送那人走远,祝晓清愣愣地看着贾·宫基斯。
“说起来,蒋曲儿,她还好吗,我是不是要去看看她,总觉得不去看,我良心过不去。”
面对她抛来的一系列问题,贾·宫基斯轻轻点点头,又开口:
“其实那位父亲,我很早的时候就曾见过他,”他顿了顿,“在一片麦田中。”
听了他似是语重心长的话,祝晓清错愕了几秒,仿佛明白过来什么:
“你和他是旧相识?”
贾·宫基斯又是沉默。
祝晓清知道他一定又在卖关子,索性没有继续追问,默认他暂时不想开口谈论这些。
门再一次被拉开。
这一次,祝晓清见到了那个令她害怕的人。
“妈!你在这!我醒来第一时间就发现你不见了,还有个陌生男人跑来找我……”
蒋曲儿穿着和自己一样的病号服,赤脚,面色阴沉。
她的目光不自觉落到床边的人,又胆战心惊地接着说:
“爸……怎么也在这……”
祝晓清侧过头,瞪圆了眼睛,和床边的贾·宫基斯对上视线。
没说还带妙笔生花功能啊!
蒋曲儿先是短暂介意一下“父亲”的照顾,随即深吸一口气,便接受了现实。
“妈——我找你好久!”
说罢,马不停蹄地朝这边袭来。
祝晓清下意识闭上眼,抱住胳膊,害怕得颤抖。
“爸,你是不是成心想要拆散我妈和我!”
蒋曲儿甩手怒吼。
祝晓清一怔,猛得睁开眼。
贾·宫基斯已经把她打横从床上牢牢抱起。
他余光察觉到祝晓清睁眼,便低头轻声细语地嘱咐了一声:
“有话之后再详谈,你的这位朋友想是‘走火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