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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茫茫人海中寻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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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河畔的雾气比往日更浓，水面上浮动的磷火像是被风吹散的魂魄，明明灭灭。
黑白无常远远走来，谢必安的长舌难得没有卷成玩笑的结，而是垂在胸前，随着叹息轻轻晃动。范无救的锁链拖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载着某种无法言说的重量。
“帝君。”他们行礼，声音比往常低沉。
北帝微微颔首：“方才的妇人，怎么回事？”
谢必安摇头：“苦命人，生前丢了孩子，寻了一辈子，到死都没找见。”
范无救补充：“她不肯喝孟婆汤，说怕忘了孩子的模样。”
我的心猛地一揪，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北帝的袖角。他垂眸看我，眼底映着忘川幽暗的水光，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带路。”
那妇人坐在奈何桥边的一块青石上，身形单薄得像是随时会被阴风吹散。她的头发已经花白，手指紧紧攥着一块褪色的绣花帕子，帕角绣着一只歪歪扭扭的小老虎——那是她儿子小时候最喜欢的图案。
“我不喝……我不喝……”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我得等他，他若来了，找不见娘亲怎么办？”
孟婆站在一旁，难得没有催促，只是叹息着搅动汤锅里的忘川水。
我走上前，蹲下身，轻声道：“阿婆，您在等谁？”
她抬头，浑浊的眼睛里突然亮起一点微弱的光：“等我儿……他五岁那年，在庙会上走丢了……”
她的手指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画像，画上的小男孩圆脸大眼，笑得天真烂漫。纸边已经磨损，显然被摩挲过无数次。
“我找了他四十年……四十年啊……”她的眼泪滴在画像上，晕开了墨迹，“他们都说……他早就不在了，可我不信……”
北帝沉默良久，忽然抬手，指尖在忘川河面轻轻一点。
水波荡漾，渐渐浮现出人间的景象——
一个中年男子站在坟前，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他的眉眼与画像上的孩子依稀相似，只是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纹路。
“娘……”他低声说，“儿子回来了。”
妇人猛地站起身，踉跄着扑向河面，却被北帝轻轻拦住。
“这是……这是……”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调。
“他活着，”北帝的声音很轻，“只是你们错过了。”
原来，她的儿子当年被人贩子拐走，卖到了千里之外的异乡。长大后，他凭着零星的记忆一路寻回故乡，可那时，他的母亲已经搬离了旧居。
他找了她半生，直到前几日，才从邻人口中得知——他的娘亲，昨日刚刚下葬。
妇人的魂魄剧烈颤抖着，像是随时会碎裂。
“让我……让我去见他……”她哀求着，泪水化作晶莹的魂珠，滚落进忘川。
北帝闭了闭眼，终于点头。
他指尖一划，忘川的水面分开一条路，妇人的魂魄如一阵轻烟，飘向了人间。
我们站在奈何桥上，远远望着——
那个中年男子似有所感，突然抬头。
风掠过坟前的纸钱，他恍惚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温柔地对他微笑。
“……娘？”
他伸手去抓，却只握住了一把风。
而忘川河畔，妇人终于接过了孟婆汤。
她喝下前，最后看了一眼水中的倒影——
她的儿子，正把脸埋进掌心，哭得像个孩子。
回程时，忘川河恢复了平静。
谢必安的长舌罕见地安静垂着，范无救的锁链也不再叮当作响。
北帝牵起我的手，掌心温热。
“有些错过，并非无缘，”他低声道，“只是……”
“只是命运弄人。”我轻声接上。
他握紧了我的手指，像是怕一松开，我也会消失在茫茫人海。
——而忘川的水，永远记得所有未完成的思念。
幽冥的夜色沉沉，忘川的水声轻缓如低语。北帝的寝宫内，九幽灯的青光映在纱帐上，将我们交叠的身影投成摇曳的暗纹。我蜷在他怀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衣襟上的龙纹刺绣，仿佛这样就能按住心里翻涌的不安。
“还在想那对母子？”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沉沉的，带着地府独有的回响。
我闷闷地“嗯”了一声，把脸更深地埋进他颈窝。他的气息像沉水香混着冥界特有的冷意，却莫名让我觉得安心。
“我不会丢的。”他突然说。夫君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手指轻轻抬起我的下巴，“无论你去人间玩多少次，我都能找到你。”
“要是我忘了你呢？”我小声问。
他的拇指抚过我的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极浅的金色纹路，像是一缕缠绕的丝线——那是他烙下的印记。“这灵丝会引你想起我。”
话音刚落，床尾的杰瑞突然“喵嗷”一声跳起来：“得了吧！她上次在人间闲逛，连自己养的猫都能忘！”米妮也趁机踩着我膝盖蹦上来，银渐层的尾巴扫过我的鼻尖：“就是！上上辈子在金陵，她差点把我们卖给当铺换胭脂！”
北帝挑眉，指尖一弹，两道银光闪过，杰瑞和米妮的脖子上突然多了一条细细的灵丝，另一端缠在了我的手腕上。
“以后她若再丢，”北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就拽着这丝线把她拖回来。”
杰瑞的胡须抖了抖：“那……有小鱼干奖励吗？”
“双倍。”
“成交！”黄狸花立刻团成毛球滚进我怀里，米妮则优雅地舔了舔爪子，碧绿的眼睛斜睨着我：“再敢忘喂饭，我就用猫猫拳电醒你。”
北帝低笑，广袖一挥熄了灯。黑暗里，他的唇贴上我耳垂：“现在放心了？”
忘川的水声渐渐远了。朦胧中，我感觉手腕上的灵丝微微发烫，像是某种无声的誓言。
——这世间最深的羁绊，从来不是锁链，而是甘愿被缚的温柔。
杰瑞的呼噜声渐渐响起，米妮的尾巴尖还勾着我的手指。而北帝的怀抱，比忘川所有的彼岸花加起来还要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