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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掉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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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万里无云开见日丽风和风徐徐的日子里,佟宛白迎来了他的又一个周五。
他当然没能好好享受,而是上完早课后在图书馆趴着睡了会,于下午三点,在海鸟叫魂般的嘶鸣声中惊醒。
每天凌晨四五点上床的习惯,导致他的大脑在无数次补觉后仍是昏沉的;他虽清楚这都是拜何所赐,终究是无法早睡。
人嘛,想知行合一总是很难。这便是常被拿来当借口的心理学理论——认知失调。
在睡眠方面认知失调的人,也很容易内分泌失调。佟宛白掏出耳机,准备趁阳光还没散去路上晒晒。
他本是悠哉悠哉走在路上,听着耳机里顺耳的音乐——他听歌不挑人和风格,感觉不错的都会拿来听——却忽然发现头变得沉重,于是被迫从短暂的悠闲中抽出身。
他很不耐烦地甩甩头,企图通过跟身体画“今晚早点睡”的大饼让其安分下来。然而身体很不尽人意地不断升温,呼吸也变得不畅快起来。
佟宛白散步,一般三小时起步。他今天下午还有课,根本没走太久,由此排除了体力不支的可能。
难不成是熬夜太多,要猝死了?
他有些懵地站在原地,仔细感受着身体每一处反常,发现除去头很重,呼吸不畅,浑身莫名其妙燥起来之外,心脏其实好好的。
貌似不是猝死。
佟宛白活了二十三年,根本没经历过这种情况。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开始在浏览器上搜索自己的病因。
发烧,高血压,突发心悸……直到把癌症都搜出来,佟宛白才终于肯点进被他划走无数次的词条。
【发热期信息素失控。】
这......不对吧,他不是早早打过强效抑制剂了吗?
强效啊!
佟宛白清楚s级omega的发热期不固定,向来是谨慎再谨慎。不仅有各种香水作伪装,强效抑制剂更是想起来就打,根本不带停的,这么多年了,没出过什么问题。
但人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再严谨的实验也会出个例。而关于他的个例,那还真只有一个。
三周前,在实验室,为镇压近五十人而强行释放了一屋子信息素。
他迅速用键盘向浏览器坦白一切,屏幕上随即出来一段冷冰冰的文字。
【患者有可能超负荷透支神经与内分泌系统,导致下丘脑垂体及性腺轴短期功能紊乱,易致发热期失控。】
总结:你三周前透支了,现在被反噬了。
佟宛白原本燥热的心顿时凉了整截。与此同时,另一段文字也引起他注意。
【患者有可能与在场alpha产生精神接触,产生「潜在适配反馈」,信息素接受反馈后未被正确释放,成为诱导信号残留,导致积压性爆发。】
潜在适配反馈?
浏览器道:潜在适配反馈,latent compatibility feedback(lcf),指未建立标记关系的omega与alpha,由于信息素深度相容性与精神域共振因子吻合度高,而引发的不完全链接回响现象。
此反馈无需肌肤接触,会在信息素高浓度暴露,或极端情绪刺激下被自动触发。
总结:身体趁你不注意,对一个陌生alpha的信息素上瘾了,现在正在犯这个瘾。
佟宛白凉掉的心猛地一抽。但这......想也不可能!
他对信息素极其敏感,哪怕是在近五十号人同时失控的室内,也能分清楚谁是谁,任何味道都别想蒙过他;真要有信息素残留,他不仅能闻出来,还能分辨何人何时何地。
这份能力之强,甚至能成为他的苦恼。所以他断定自己就是单纯地,因为强行释放过量信息素,身体过载了。
佟宛白咬紧后牙,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寻起附近能供休息的地方。
很不巧,这里虽还在校内,但场地开阔空旷,除了草坪就是树林,一眼看不见摄像头,唯一比较现代化的建筑只剩八百米开外的卫生间。
他赶紧跌跌撞撞跑进卫生间,刚把隔间的锁带上,门就被急促地敲响了。
“Need help?”
那是个不算年轻的声音,沙哑里满是假意温柔,佟宛白一听就知道这不是校内学生。
大学没有校门,谁都可以出入,假社会和真社会的边缘极其模糊,这大概就是个周围居民或路过的某某。
佟宛白虽是第一次失控,没啥经验,但直觉还是准的,此刻心里只有四个字:来者不善。
他咬着手背,下意识给出句语气飘浮的“不用谢谢”。说完他就疯狂后悔,这种紧急情况下,好像更应该说“滚”。
果不其然,被礼貌拒绝后,敲门声反而越来越重,整个门板都开始震颤。言语也从询问许可的“要帮忙吗”变成假惺惺的“一个人呆着不是办法开门让我帮你”。
扯你爹个卵蛋!佟宛白在心里怒吼。给你开门老子不就完了吗!
然而他根本没法开口发声,这会混身有如火烧,他清楚让门外的alpha听到自己靡乱的声音会是个什么后果,只好死抵着门,右手颤颤巍巍地拿出手机,尝试给朋友发个消息。
这消息就像发洪水时的拖把,屁用没有,甚至没法当心理安慰。但佟宛白一时也不知道能找谁,自分化以来他就没有经历过这么严重的失控。
敲门声愈发剧烈,门外甚至传来更密集的脚步声。佟宛白的手背快被他咬穿了,口水顺着嘴角流到下颌,和汗一起淌进衣领。
门外的声音已经从一个变成三个,迫切地问他要不要帮忙。
「我去,你人在哪里啊!?」
朋友发来位置共享,佟宛白打开一看,彻底绝望。
这逼正扛着画夹在八百里开外的山上采风!!
「我在」
!!
失控的速度比想象中快。佟宛白消息没发完,手机先掉在地上,他尝试蹲下身去捡,整个人却直接瘫软在地上起不来。最后只能蜷成一团,隐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外面的人得不到回应,开始嚣张地晃动门锁:“喂!开门!!”
佟宛白隔着门,身子也被带得晃起来。
信息素浓到了极致,而身体已完全失控。他听着门外兴奋地低吼彻底慌了,现在开门,面对的甚至不是一个野生alpha,是三个。
……呵,早知道就在只有一个的时候开门。
想到即将发生的不堪画面,以及害自己沦落至此的各种导火索,他的眼睛被气得通红。
要不是毕业需要论文,他也不用为了论文去做实验,不去实验室哪会经历超负荷释放信息素这种事,他甚至不用凌晨三四点才睡觉;觉睡够了,头就不会疼,他也不用来这破地方散心……
思来想去,一切都是学校的错。
如果心声能给人听见,那现在竹林山野都是佟宛白的怒吼。
「傻逼学校傻逼文凭傻逼实验室傻逼alpha,都给老子去死!!」
可现实里,他能发出的声音在外泄的信息素中显得毫无说服力。
“gun……都离我嗯……远……!”
正骂着,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门板被扒上的动静。佟宛白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被一大片阴影笼罩。
操……
有人翻进来了!!
“Fu——”
他正要骂人,嘴刚张开就被捂上,随后是脑袋。他的脑袋被块布——准确来说是件衣服——整个裹起来。
“我唔——、唔嗯——!”
他本就呼吸不畅快,这么一裹氧气不够,整个人恨不得直接休克。
这是要先给他捂死再动手吗?
佟宛白濒临绝望,耳边却传来有些熟悉的嗓音:“别喊,我带你出去。”
他在恍惚中闻到来自衣服的气味,心中又吼出句新的国粹:怎么是那个......!
他叫啥来着。
脑子因为缺氧直接停住了思考,佟宛白开始想些有的没的。
好熟悉的味和声音,这人是不是之前在哪见过……?
哦,实验室。
他好像叫什么,冷什么liam……冷脸?是那个对信息素没什么反应的beta吧。
不对,他好像自称是alpha!
压根没有多想的机会,佟宛白感觉门从里面被打开,自己像个嫌疑犯被押出去了。
他什么都看不见,被连拖带拽从草坪上了个坡,后来那人好像嫌他走得太慢,直接给他扛了起来。
在人背上颠簸了许久,佟宛白感觉自己像袋大米被扛上楼,也不知是上到了几楼。一阵开门的动静后,他因缺氧开始下意识反抗,最后那人也控不住他,直接将他扔到地上。
佟宛白根本顾不上肢体的疼痛,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可那氧气怎么吸都不够,他不计后果地渴求着,直到眼前出现一片黑白雪花。
心脏的存在感随着呼吸变得极具强烈,逐渐从会胀跳的器官变成个不会动铁球,生生堵在胸口。他听见自己的喘息声逐渐艰难:“哈啊……哈唔——唔唔——!”
还没喘够,他的嘴巴忽地被人狠狠捂住,只剩鼻子还能通点气。
耳边传来警告:“嘴闭小点,不然会碱中毒。”
佟宛白哪还有心思管什么碱中毒,他只想要氧气,可捂嘴的手太大,没给他半点反抗的机会。加上他本就脱了力,只能半趴在地上被随意摆弄。
那人单膝跪地在他面前,两只手蒙着他的嘴道:“我说呼你再呼,没说吸气就别吸。”
佟宛白几乎要昏死过去,眼下也只能先听这人的,于是用尽全身力气点了头。
那人说:“呼。”
佟宛白短短呼了一口。
“吸。”
猛吸。
“再呼。”
“哈——”
“再吸,慢一点,别急。”
“嗯……”
跟随指令,佟宛白感觉心跳逐渐稳下来,心脏变回胸腔里的一坨肉。四肢也被重新灌上血,他渐渐有了力气把上半身撑起来。
等那双手离开他的下半张脸时,他才发现那上面沾得全是自己的口水。
“咳咳、谢、谢……”
“不谢。”
冷什么liam从地上站起来,手随意在裤子上蹭了蹭,头也不回就往外走。
“等、等会!”佟宛白嘴巴不受控制似的,想也没想就喊出来:我……我要……”
冷什么liam没回头:“……你要什么?”
“我……”佟宛白也不知道要什么,他只知道刚刚只是缓解了呼吸困难,自己的发热期还没过。
“我不知道。”
操蛋。
对方却说:“我有抑制剂,你要不要?”
?
抑制剂?omega的抑制剂?
alpha随身带omega的抑制剂?
可佟宛白管不了那么多,赶快虚弱地伸手:“那就要……”
“要抑制剂?”
我操!佟宛白在心里怒骂,不然还能要什么!
“要……”
“我给你拿。”
冷什么liam全程没回头,稳步朝门外走去,不一会拿着根圆筒和一瓶水回来。佟宛白干脆地朝静脉处摁下,又拧开水瓶大灌一口。
清冽的略带金属味的液体,像山林间融化的雪水,瞬间给燥热的身体降了温。加上有抑制剂帮忙,身体很迅速地舒缓下来。
然而生理恢复理智的刹那,佟宛白的心脏却再次揪起来。
他刚刚……是在大庭广众下发热了对吧。
方才的一幕幕在他眼前疯狂放映,从被堵在卫生间,到被扛上楼,再到面色潮红地讨药……他攒了二十多年的脸面,丢光竟只花了二十多分钟!
更重要的,他omega的身份就这么败露了,在这个素不相识的身份存疑的alpha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