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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搅局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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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法记录仪发出"咔"的轻响,红光熄灭瞬间,池礼的指尖已抵在令先防护服领口。
"省厅特派员的制服编号,"他拇指蹭过对方锁骨位置的烫金数字,"用的怎么是三年前淘汰的制式?"
令先皱眉,他感觉自己被冒犯。“怎么,到现在池组长还在质疑我的身份?”
“当然,”池礼右手顺势拍上他的肩膀,隐约能闻到飘来的雪松气息。“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地,又莫名卷入本次案件?很难不质疑啊。”
会议室内针落可闻,正当二人剑拔弩张之际,手机铃声在此时炸响。令先摸出翻盖手机时,左手顺势反捏住还搭在肩膀上无礼的家伙。
“池组长还是好好地和这位真正的专家来谈谈再跟我说话吧。”旋即,省厅刑技科长的声音从扬声器里炸开:"池礼你个龟儿子!再拿刀比划我的人试试!"
...
冷风卷着枯叶灌进警车,池礼把暖风开到最大。副驾驶座上的小青在擦拭镜头,嗡嗡的声响令他更加烦躁。池礼看了看被捏红的右手,烦闷地加快了车速。
不一会儿,车在村口处停下,门口罗列的自行车仍旧歪七扭八地斜在那里。从门口望进去,整条村子的状况一览无余。
大抵是死过人的缘故,纵使在临近新年情况下,也只有寥寥几户人家敞开大门。零散的几条狗在一辆自行车前抢夺着一条被咬烂的鱼骨。见到池礼靠近,纷纷龇着牙叫了起来。
“池组长,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小青背上背包,踉跄跟上。
“先把你那装满奇怪物件的背包放回车里,带执法记录仪跟笔记本就够了。”池礼笑道,“又不是去打仗,整的像个医疗兵似的。”
旋即,他蹲下身去,随手朝龇牙的狗群扔出一枚石子,那石头撞到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几条狗被吓得落荒而逃。
池礼掏出手机,对着村里头拍了几张照片。这一带较为偏僻,又没有摄像头。王屠户的家就在进村右拐第一间,此时警戒线还没有被撤下,黄色胶带却有所松动,看来仍有村里人按耐不住看热闹的心情,结伴进入过现场。
“同志,请加快脚步!”池礼起身,大步流星地往里头走去。
“等!等一下!”小青这会儿刚把背包放上椅子,听到呼喊,忙不迭带地关上车门,匆匆往里头跑去--
天色已晚,破旧的太阳能路灯亮起微弱的黄光。二人正一前一后地走在劣质水泥铺设的路中央,周遭一片寂静,偶尔能听见几声狗吠。
小青故意跟随在池礼的后头,偶尔悄悄用脚踩上前方被路灯拉长的影子,心里还一阵窃喜。思绪翻飞,突得回到自己初来乍到的时候。
那时局里的同事经常揶揄她,说是什么小女生进刑侦队打杂来了。没人替他说话,纵使感到被冒犯,小青还是毕恭毕敬地对待这些“前辈”。
再一次被嘲讽时,是刚转来的池礼帮她阴阳了回去。“怎么,几位前辈进刑侦队这么久,成绩没几个,嘴皮子功夫倒练地跟爱嚼舌根的村妇一样。”几句话参杂着爽朗的笑声,把几人噎地哑口无言。
从那时起,小青就对他产生了感激崇拜之情。二人被分到一组时,她还感慨自己幸运!随着时间发展,这种情感早已悄然变质。不过,小青一直都把这件事埋在心中,她很享受这种暗恋的感觉!
二人很快来到村尾的最后一间房子,小青礼貌上前,面带微笑敲响了门。
锈迹斑斑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王秀琴用布满老年斑的手扶着门框,浑浊的眼珠在池礼和小青之间来回打转。门口的褐色老缸不时散发出腌菜的酸味,夹杂着些许腊肉的腥香。
“您好,我是市刑侦组的杨青。到这里来是想向您了解一些情况,不知道您方便吗?”
小青拿出自己的工作证在王秀琴跟前晃了晃。露出两颗小虎牙,尽可能让自己平易近人一些。
王秀琴大抵是不想沾上麻烦,这会儿麻溜地转身就把门关上了。“我不认识他!”丢下这一句话后,门内便没有了声音。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小青气得直跺脚。
“女士,如果你不想让我把你挑衅警官的视频汇报给警察局的话。最好配合我们,”池礼用鞋尖碾着门槛上的青苔,他早就认出了那日与警察争论的老太。"执法记录仪的视频可没有删。"
门内王秀琴脸色骤变,缺了门牙的嘴漏出含糊咒骂。
小青的圆珠笔在笔记本上沙沙游走,记录下王德贵每天深夜去往红灯区寻欢时,三轮车上总会多出一些粉色小卡片。
“你们明天去镇上再调查一遍,顺藤摸瓜很重要。”令先的嗓音从电话中传出,夹杂着一丝疲惫。
“我认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池礼说道。
“你在质疑我?”令先有些生气,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意气用事的人。
“我认为现在的重点是从王德贵的嘴里问出一些新东西,我们没有很多时间去一家一家走访,明白?”池礼说着,脚尖随意碾碎躺在脚边的土块,粉尘滚滚。
“你是觉得自己能百分百撬开他的嘴巴了?没有确凿的证据....”
“刑侦不是你们法医摆弄尸块的过家家,每分每秒都很宝贵。令特派员还是先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吧。”
池礼挂断电话时,周遭一片寂静。深夜的冷风掠过,小青难受地耸了耸肩。“池组长,咱们现在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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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洋火急火燎地把自家小货车开到村口时,豆大的汗珠正从额头滑落。不远处,他瞄到了主驾驶上盖着帽子打瞌睡的池礼,和副驾驶上摆弄笔记的小青。
小青此时也发现了远处的刘洋,伸出手来打招呼。
“怎么回事?”刘洋吐出一口雾气,小跑到警车前,搓了搓手敲响主驾驶的门。
“休假休的怎么样啊?”池礼拿下帽子,缓缓摇下车窗并不合时宜地伸了一个懒腰。
“好大哥,你半夜把我召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件事吗?” 刘洋笑道,冷风吹过刺激着他的神经。整个人开始莫名有点兴奋,打开车门就要把池礼从主驾上揪下来。
大抵是小货车刺眼的车灯过于招摇,近处几户人家纷纷亮起了灯。
池礼给了小青一个眼神,她当即会意。池礼出了车子,示意刘洋坐上主驾,自己则拿出警用手电往黄色警戒线里走去了。
小青一五一十地开始讲述案件的来龙去脉,在她绘声绘色说话时,刘洋却盯着她头上的浅蓝绒毛发夹出了神。
“刘师兄?”小青将手放到他跟前晃了晃,刘洋这才回过神来,示意她继续讲述。
十分钟后,池礼推着一辆蓝色三轮车出现在二人面前。
“池哥,非法扣留物件会挨批的!”刘洋说道,这才猛然反应过来他叫自己来的目的。池礼再度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扣押清单】,笑道。“我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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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贵手腕上的铐链撞得讯问桌砰砰响。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好宰的那只猪肚子里有东西啊!”
"还有警官!那些粉卡片真不是我的!" 他的唾沫星子溅到审讯桌上,"一定是这个王秀琴记恨我抢她腌菜摊位,这是陷害!"
刘洋把三轮车泥样本拍在桌上,泥渍里掺着可疑的玫红色颗粒。"这是红灯区某会所特供的浴盐吧,需要我请老板娘来认认熟客吗?"
王德贵愣神,脖梗通红,竟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我真没有!”他说道,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他思索片刻,最终选择沉默。
“小青,先给令特派员传一封写真。”池礼走出审讯室,把警用手电扔到办公桌上。“忙完大家早点休息,相信这个案件很快水落石出。”
“好的!”小青端坐在电脑桌前,跃跃欲试。
刘洋端来两杯热水,把其中一杯放置在小青桌前。
“谢谢刘师兄,”小青狡黠地眨了眨眼。“耽误了你的假期,不好意思哦~”
“其实不然,反正在家里呆着也没事做。”刘洋爽朗笑道。回头一瞧,池礼已经在黑皮沙发上披着军大衣睡着了。
次日清晨,小青抱着热豆浆撞见令先倚在警局大厅。白大褂下摆沾着些许白色粉状物,手里还捏着一份检查报告。
“令特派员好...”小青表面镇定,心里却慌得不行。
“劳烦你带带路,我来找一下昨晚自信无比的罪魁祸首。”说出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表情冷的可怕。
池礼睁开眼睛时,令先正盯着他看。
“怎么,令特派员是被我下迷药了?特地跑过来找我…”他话还没说完,令先的手已经放到胸前,一把揪住池礼的领口。
两人一下离得太近,令先呼吸间喷洒出的热气窜到他的脸上,有点痒痒的。
“池组长倒是长个好脑子,但盲目自信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掉?”令先拿出检查报告摔到他胸前,池礼拿起来一看,正是一份冠状动脉搭桥手术单,上面明晃晃写着三个大字:王德贵。
"知道为什么你总忽略细节吗?" 令先狠狠捏住他的手腕,"这有处陈旧性割伤,导致触觉神经迟钝——你该换个姿势握枪了。"
省厅视频接入时,池礼正用ok绷贴住微微渗血的虎口。屏幕里刑技科长严肃说道:"池礼同志,令先作为省特派员辅助你们破案得到的就是这种待遇吗?我希望你们可以长短互补,不要意气用事。明早七点前看不到你俩握手言和的照片,你这个组长准备当到头了。"
视频通话挂断后,池礼率先拿起了检查单。“冠状动脉搭桥后,患者无法做激烈运动。不过,”池礼把报告丢上桌子,笑道。“这和王德贵去没去过相应地点有什么直接联系?”
令先坐到办公桌前,双手交叠。“当然不能证明什么,但是足够推翻你那愚蠢的推理。”
“来,让我们洗耳恭听一下。”池礼转过头去,对上令先那双棕色瞳孔。小青和刘洋在一旁站着,默契地没有发出声音。
“王德贵不具备找小姐的条件,所以他出门有可能是在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令先说。
“你的意思是,王德贵是凶手?”池礼笑道。
“不一定。我只是在反驳你昨晚得出的荒谬理论。”昨晚的传真里,池礼推测王德贵在红灯区潇洒时,给凶手制造了机会。
小青的脸上突然爬满红晕,整个人摇摇欲坠。那些话其实是自己说的,不过池礼此刻脸上没有表情变化。
“按你的话来说,王德贵不就是凶手吗?为何又要推翻我的判断?本质上不都是死于他杀吗,还是说令特派员只是想单纯反驳我说的话。”
池礼说道,他有些不明白这位特派员脑子里在些什么东西。
“我只是想告诉你,很多事情都有多面性。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请不要胡乱下定义可以?”令先说道,二人谁也不让谁。
“二位!!实在是抱歉!”小青突然鞠躬道。“令特派员,传真是我给您发送的!上面很多想法都是我自己的推测...”
“你们应该好好监督一下这位组长,在没有确凿证据前不要轻易下定论好吧。”令先说。
“彼此彼此。”池礼反击。
次日在证物室,池礼从办公室桌上随手抓起一个小魔方塞给令先:"来,镇邪法器,专克反驳的舌头。"
令先反手将证物袋反扣在他领口:"防尸臭面罩,适合脑子进水的刑侦人员。"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小青憋着笑拍下这幕:令先举着桃木剑作揖,池礼回敬,领口的袋子摇摇欲坠。
窗外飘进的几片枯叶落在两人肩头,像极了老旧港片里的荒诞定格。
“现在跟我们说说吧,令特派员有什么重要发现?”池礼问。
“在尸体上没有提取到任何指纹,以及生物遗留痕迹。”令先敲了敲桌子,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图片。
“在尸体的头骨处发现了这个。”图片中,贺然出现‘SCAVENGER’的字样。
“清道夫?”池礼说道,接过图片揣摩起来。
“凶手作案手法动机不明,这应该是某种字体,通过印章方式刻画在头骨。我需要更多时间去深入对照验证。”令先说。“死者目前身份不明,剩余身体组织没有找到。”
“王德贵不具备这种刻字手法,但不能完全排除嫌疑。”池礼说完,办公室内几人陷入死一般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