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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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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离开。”
苏静的神色平静,掩盖住她内心无尽的波澜。
“否则我会叫警察。”
任文斌仍安稳坐在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热茶,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敌意一般,这个人只是坐在那里就如同一副画一般,精致优雅,与这个简陋的房间格格不入。
听到苏静近乎威胁的话语,他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十指交叉随意置于腿上,带着有礼的浅笑问道。
“在此之前,不介意我把我的东西带走吧?苏静小姐。”
苏静的神色骤然冷了下来,被茶杯划破的手心再一次攥出丝丝缕缕的血来,顺着指缝落在沙发脚,散在瓷砖上。
“在这个房子里的,没有一样是你的东西,人也一样。”
苏行从浴室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诡异的景象。任文斌和苏静两人相对而坐,一人嘴角含笑,眉眼间的那淡淡柔和如春风拂面,一人神色冰冷,那张平日里没个正经的脸此刻崩得紧紧的,一双杏眸更是要把眼前的人洞穿一样。
苏静在任文斌之后发现苏行从浴室里走出,她扭过头,只见那青年漫不经心地拿毛巾擦着头发,进浴室前披在肩上的单薄的外套此刻工工整整穿在身上,就连纽扣都一个不落地扣了起来。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外套遮不住的地方,在那个人略显苍白的皮肤上分外醒目。
苏静有很多话想说。
包括那个人什么时候进入了她写的小说,和任文斌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一个字都不告诉她……但话跑到嘴旁她却说不出来了。
倒是那个青年瞥到了她手上的伤口。
“静静,你的手。”
那个青年的目光在她的手上一顿,继而久久停留。
“没事。”
不知为何,苏静感觉松了一口气,像是心底的一块石头忽然落地了一样。
那青年随手把毛巾扔回浴室,带着还有几分湿润的头发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他居高临下看着任文斌,一双墨色的眼眸里有她看不懂的神色。
“任变态。”
那青年平静开口。
坐在沙发上的人微微仰起头,一双深谭似的眼眸里散了一池的温柔,他轻声开口。
“怎么了?”
一高一低,一问一答。在某一刻,苏静忽的产生了一种感觉,好像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的青年已是远在天边,那两人中间弥漫着一点都不浪漫的诡异的气氛,让人产生了难以插足的感觉。
手中的疼痛感把她拽回现实。
她哥真的认识任文斌。
因为她笔下的苏行从不会这么叫那个人。一个真实,一个虚拟,两人就这么交错在了一起,把本为虚假的东西上演到了现实。
脑中强烈的恐慌让她觉得她必须得做什么。
“哥。”
苏静匆匆唤道。
苏行没有看她,而是直直对任文斌说道:“你该走了。”
任文斌这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和她争锋相对的人却轻而易举对苏行这句近乎命令的话选择了听从,他站起身来,不过瞬间,两者的高低位置就产生了变化。
任文斌带着笑。
“宝贝儿,不打算送送我?”
苏行懒懒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有必要么?”
接下来,苏静目瞪口呆看那个任姓战略级核武器施施然离开了她们两人的小家。在人离开门闭合的一瞬,苏静隐约听到了一声叹息。
三个人很尴尬。
两个人更尴尬。
苏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还是苏行打破了沉默。
“死丫头,把你的手给我伸出来。”
“啊?……哦。”
苏静木然遵从对方的话语,把刚刚受伤的那只手递过去,苏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手心向上,瓷片划出的一道伤痕完全展现在苏行眼中。
苏行挑眉。
“你有自虐倾向?”
“……”
可以,这话她没法接。
但她一抬头,就能看到那个人脖子上留下的暗红的痕迹,伴着一股水汽与沐浴露的气息,在灯光下充斥着暧昧的感觉。
她的手有点抖。
那边却没有相同的感受。
“我给你上药呢,别乱动。”
她的亲哥,被她笔下的人物,给上了。三个短语翻来覆去在她脑海中回响,拉扯着她的神经。
但除了这个呢?
她所写的任文斌是个以虐待人为乐的魔鬼,她笔下的苏行因此而被痛苦逼到了疯狂。那么她哥在这个故事里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她问不出口。
她知道自己当初写了点什么垃圾东西,她不敢把这些情节一个个都套在她家老哥身上。当初只为了黄暴而写的情节若是一个个落在了她最重要的这个人身上,那么浓重的罪恶感可以把她逼疯。
“哥……他,他……”
“都过去了。”
苏行的声音很平静,无悲亦无喜,淡漠得像是古井下的寒潭。苏静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恐惧遍布全身,好像浑身都血液都因此结冰。
……
她那时的感觉是对的。
两日后。
苏行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她第一时间选择报警,但她拿起手机后又缓缓把手机放了下来。
因为这个家里没有任何争执过的痕迹,在客厅的桌子上平平整整放着几个存折,几张银行卡,一叠房产证明还有一摞现钞——苏行把他所拥有的资产全部转到了她的名下。
这些东西她哥很早就开始准备了,或许从那一刻起那个人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那个人是自愿离开的。
但他离开前,残酷到一句话都没有给她留,果断到直接辞了职,注销了手机号,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一点线索都不给她。
十八岁的花季。
她的父母死于车祸。
二十二岁,在这个成双成对的年纪,这个世界独留她一人。她注视着她的至亲一个个离开了她,她把她的亲哥推上了绝路。
这样的人生。
是不是可以当得起不幸二字?
苏静仍记得那日午后,她抱着苏行买回来的扔在沙发上的靠枕哭了整整一个下午,嗓子都哭到差点发不出声音。再然后,她默默打开微信,给李向安发了几条消息。
「帮忙找一下我哥。」
「我俩闹了一点小矛盾,他离家出走了。」
伴着李向安发来的一串长长的省略号,苏静就这么趴在沙发上,缓缓入了梦。
她知道她家老哥在哪儿。
因为任文斌两日前没有丝毫犹豫的离开了,那么做的原因自然是他知道苏行会跟他走。那个人不需要急于一时。
但任文斌很危险。
作为那本小黄文的作者,作为那个亲手把任文斌创造出来的人,她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那个人究竟是个什么货色。如果她家老哥真的跟着任文斌离开了,他可能会有危险。
如果现实和梦境一样就好了。
她那一日的梦美得可怕。
半个多月之后,李向安找到了苏行的痕迹。她记得她当时直接连工作都抛了,穿着宾馆大楼的制服飞奔而去,当她在广场望到那个青年时,她却觉得有几分陌生。
她看到那个人左手的无名指上带了一枚镶着碎钻的戒指,看到那人左耳下如血一般鲜红的耳钉,妖异的,与苏行本人的气质糅杂在一起,竟诡异得有几分融洽感。
那个人看着她,笑了笑。
他们去了一家附近的火锅店,火锅店的小妹盯着苏行耳朵上的耳钉看了半天,苏行倒完全没有不适的感觉。
“苏静,咱们为什么要在大夏天吃火锅?”
入座,点菜,待店里的人开始匆忙准备,苏行才有些无奈地开口问道。
“夏天吃火锅比较酸爽。”
苏静随口答到,视线却像是黏住了一般,久久地钉在对方的左耳上。
苏行注意到她的目光,手指转了转耳钉。
“戴习惯了。”
四个字可以说明很多问题,包括她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不需知道的。她宁愿她不想那么多。曾经很多人调侃在哪个耳朵上带耳钉的男人肯定是gay,没料到她家老哥真他妈的弯了。
一时沉默。
“抱歉,我没想过要把你卷进来。”
苏行拿筷子涮了涮牛肉,一边吃,一边道。仅一句话就把她推到了事件之外,不论是出于保护还是出于其他,都太过残酷。
“哥,我是作者。”
她握紧了筷子。
对面却沉默了片刻。
“这是我和任文斌的事,你没必要插手。”
苏行说的很明白。那人清清楚楚划了一个圈,这圈里有他自己,有任文斌,但没有她苏静——他们是至亲,如今却处在两个世界。
“那你……会回来么?”
“不知道。”苏行把一块土豆丢到锅里,看锅中飘着的辣子与冒气的白烟,继续说:“没有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苏静不知,苏行不知,任文斌亦不知,这个小说从一开始就走向了未知的道路。
这顿饭吃完,两人如第一次认识的朋友一般交换了手机号,出门之后,分道扬镳。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联系,苏静偶尔能见到苏行,有时是一个人,有时是两个人,那两人左手的无名指上带着相同型号的戒指,他们之间充斥着诡谲而神秘的气氛。
她苏静此生,最后悔的莫过于创造了任文斌这个神经病,并把她家老哥写进文里,使得两者的人生纠缠在一起。
至死方休。
「苏静视角基本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