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分离 ...
-
冬天已经悄无声息地到了，庄柒听见隔壁的邻居说，也许过两天就要下雪了。
庄柒手指上的伤还没有好，指尖随意缠了几圈布条，没有上药。
庄换羽已经好些了，可以自己吃饭了，只不过神情依旧呆滞，像丢了魂。
庄柒很担忧，晚上敲着碗，大声喊着庄换羽名字在外面走了好几圈才回来，可是没有用，庄换羽还是那副样子。
屋里点着油灯，昏黄的灯光映在土黄的墙壁上，显得屋子更加寒酸。
庄柒站在床头，长长的黑发散落下来，垂在单薄的被子上，苍白的脸上有着抹不开的忧愁。
庄换羽嘴唇干裂得不成样子，喝水也没用，村里的大夫说是心火，喝药也治不了。
“唉……”庄柒掖了掖被角，正想对睡着的庄换羽说些什么，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声响，似乎是木门被打开了。
庄柒拢了拢头发，鼓起勇气举着油灯去察看。
一个高大的男子正朝着房门走来，他的气息很沉稳，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动静。
光线昏暗，油灯也只能点亮一小块地方，庄柒看到了男子腰间的剑，被吓了一大跳。
圣后娘娘治理大周多年，大明法度，但偏远地区也常有恶性事件发生，庄柒想到村头老人闲聊时讲的故事，脸色又白了几分，额头有冷汗滑落。
男子并不多做解释，开口说道：“这是庄换羽家么，庄副院长派我来接他。”
庄柒往后退了半步，脑子里乱糟糟的。庄副院长？是书院的院长吗？姓庄，是不是庄换羽的……
庄柒脑子里的丝线还没有理清楚，那男子就径直去了屋内，把庄换羽抱了出来。
“欸！”庄柒急了，但他一个小孩子显然也做不了什么，只好拿上家里仅剩的银钱，跟了上去。
院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黑马在夜色中也表现出一副气度，显然血脉不凡。
庄柒从来没有见过马，他仰起头带着畏惧看着这种生物，然后小心翼翼上了马车，见男子没有驱赶他，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安静坐下了。
男子从衣袖里找出丹药，仔细让庄换羽服下，在他身上盖了张毯子，才去前面驾车。
“呼。”庄柒吐出一口气，非常紧张地凑到庄换羽面前察看他的情况，或许是丹药的原因，他的呼吸平稳了许多。
庄柒坐在他身前，手臂环抱住膝盖，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担忧。
乡村的道路不甚平坦，马车十分颠簸，但庄柒就这么睡了过去，小脸有了点血色，添了几分妖异的颜色。
庄柒这一晚睡得很不舒服，但却很安心，毕竟有了可以依靠的人，心里的石头暂时落了地。
外面天色已亮，庄柒拉开帘子的一角，看外面的景色，眼睛亮晶晶的。
窗外是光秃秃的草原，和平日见惯了的菜地完全不同，广阔但似乎充满危险。
庄柒咬着男人给的干粮，还不忘抽空给庄换羽喂水喝，腿靠着木板，跟着马车摇晃几下，很是轻松。
但外面男子浓密的眉毛皱了起来，显然有些担忧，最近魔族有些躁动，而他们从南边向北边走，很容易碰上魔族，虽然他已通幽，但带着两个孩子，遇上魔族就占了下风。
他从夜晚赶车到白天，从上午赶车到下午，不敢有丝毫松懈，但还是运气不好，遇上了。
“嘶！”马蹄与地面摩擦的声音，马儿躁动不安的喘气声。
马车急停住了。
庄换羽差点从马车里飞出去，幸好庄柒及时把他抱在了怀里，才没有被嗑到。
男人的脸色非常不好，只不过是来乡下接两个孩子，没成想遇上了歹毒的敌人。但他来自天道院，有着和其他剑道天才一样的骄傲，他不会退。
男人拨出了剑，一道银光闪出，风仿佛被剑斩断，再没有声息。
他对面的几个魔族发出嗤笑，头上的魔角没有遮掩，直接暴露在这片土地。
是的，这里是大周的土地，但那又如何。他们总是要抓住一切机会，让还没有成长起来的人族天才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男子的剑挥出以后就没了动作，他在等着一击必杀的时机。对面有三个魔族，对他很不利，所以他必须小心，必须谨慎。
不知道是不是天快黑了，光线微摇，男人的剑也抖了起来。
但就在这么一瞬间，从杂乱的草里跳出一个魔族，直冲马车而去。
就在同一瞬间，庄柒冲了出来。
他发誓，他此生从来没有那么快过。
他知道魔族有多么凶残，甚至可能会把他们当作食物，所以，他跳了出来，为里面的庄换羽争一线生机。
那个瘦小的藏在草丛里的魔族大概没有想到这一点，或者说他被庄柒激怒了，于是他不顾先前的计划，向庄柒追去。
庆幸的是，这名追上去的魔族并不擅长速度功法，境界也是最低的。这给了庄柒一点时间，也给了那名男子机会，他的剑斩了下去，真元磅礴，趁着魔族松懈，竟然砍下了其中一位的手臂，青色的鲜血喷涌而出，落在地上有些恶心。
无边的草原，无尽的杀意。
庄柒还在往前逃跑，喉间一股铁锈味，脚似乎也磨破了，但他不能停。
只有继续跑，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但，天已经要黑了。
庄柒心里涌上绝望，但还是想再跑远一些。
道路越来越开阔，但除了他和身后追赶的魔族的脚步声，似乎还多了些别的什么。
那个瘦弱到有些畸形的魔族心情十分愉悦，他最喜欢追赶猎物，看到他们力竭而死，再把他们吃掉。
一想到可以吃下一个完整的人类幼崽，他就十分幸福，于是露出了一个丑陋的笑容。
“嘭！”重物落地的声音。
一个挂着笑的头颅落在了地上，沾上了尘土。
一个魔族就这么死了，如果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定会称赞下手之人剑法精妙，但当他们看清那个孩子的脸时，又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庄柒不认识这个小孩，他愣愣地扭过头去看那个魔族的尸体，然后倒在了地上，昏死过去。
“辛苦了。” 小孩叹息一声。
他穿着一声干净的布衣，眼睛十分明亮，像出生的太阳。他不在乎庄柒沾满尘土和汗水的衣服，直接把他抱了起来，往马车上走。
“少爷……这是？”马车里的供奉不确定地问道，但看着小孩明亮的眼睛，终究还是把后半截的话吞进肚去。
过了几个时辰，一辆马车经过这里，驾车的男人接着月光看清了地上的魔族尸体，面部扭曲了一下，但终究还是没有去找那个跑掉了的孩子。
他要带着庄副院长的孩子回到京都。
两辆马车向着相反的方向驶去，正如马车里人的命运一样。
夜深了，只听见哒哒哒的马蹄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