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点头 ...
-
刑攸就在李知勉的注视下轻点了下头，李知勉拢动的动作很轻，刑攸缓缓阖眼，晚风中夹杂的凉意扑在手臂上。
李知勉静静凝视着刑攸的头发，在耳上的位置，已经出现了少许白发，他沉声说：“刑攸，你长白头发了。”
他不是没见过学校里那些有少年白的人，黑发和白发搅成一锅粥，有人觉得很炫酷，有人觉得很吓人，李知勉对此无感，一直觉得白发只是上年纪的人操心操肺过后会留下的东西。
李知勉心中涌出不一样的感情，刑攸的肩膀果然还是太削薄了，撑不起她的心事。
他正陷入自己的思忖，刑攸“嗯”了声打断他的思绪，回道，“很正常，每个人都会长。”
李知勉轻轻一笑，晚风在两人身边兜着花香溜了一圈，他躬身弯腰，指着自己的脑袋给刑攸看，“我就没有白头发。”
刑攸应着，“挺好。”
他手挺巧，编了个侧麻花辫出来，发圈套在手腕上，几个离得近的大爷调侃他，“小伙子给女朋友编头发呢。”
李知勉笑笑，为两人辩解，“不是，这是我妹妹。就是长得不怎么像，其实我们是一家人。”
刑攸说过，他们是一家人。
刑攸愣怔片刻，因为李知勉的解释还走了好一阵神，李知勉再弯下腰挥手叫她，刑攸虚虚扫了下他的手指，起身道，“公园旁边有馄饨店吗？”
李知勉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不过才晚上九点，他说：“有啊，肯定有啊。你就去找那些早餐店，他们挣钱的，不可能只卖早餐。或者是那些酱香饼的店铺，大饼油条啊……这些肯定都有馄饨和小米粥的。”
刑攸点头说“好”，跟在李知勉身侧，在走过四分之一的喷泉时，刚好卡上九点整点，机器发动，从地面下涌出的水流一呼冲天，凉气顺着两人身侧溜了一大圈，空气由热转凉，刑攸深吸一口气，无比舒服。
李知勉转头安静地看着刑攸，她闭着眼感受身旁的凉意，李知勉忽然抬手罩在她眼睛上，刑攸感受到他手掌的温热，身体一抖，问：“怎么了？”
李知勉十分较真地盯着她看了两秒，说：“刑攸，不要停在过去。跟着我一起走，好吗？”
刑攸因为这句话动容，她微微点头，眼睫毛扫着李知勉的掌心，“好。”
李知勉落下手，刑攸迎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可以看清他的眼睛，视网膜上倒映着她身后的霓虹，小孩子跳上滑板冲进喷泉，李知勉拉上她的手，转身迎着光跑去，“刑攸！热腾腾的馄饨是要抢的！”
刑攸的思绪还没有跟上，双腿机械地跟着李知勉，在路旁一处很隐蔽的角落找到一家早餐店，老板已经在收拾桌椅板凳了，见两个小孩进来，热情地询问，“吃什么？”
李知勉伸出两根手指，“两碗馄饨，一碗多加紫菜，一碗多加虾米。”
老板将毛巾甩到肩上，吆喝了声“好嘞”朝后厨走去，老板娘在小店的风扇下吹风，嘴唇里咬着一根牙签在剔牙，招呼两人坐下。
店面不大，装修也很简陋，桌子上的菜单还是手写的，李知勉好奇心上头，“老板，这菜单是谁写的？”
老板娘笑眯眯地回答：“我写的，他不认字。”
“哦——”李知勉应了声，想了想，继续说：“那早餐店为什么不卖豆浆卖牛奶啊？”
老板娘吐掉牙签，扔进垃圾篓里，“哎呀，我喝不惯豆浆。他说我这是娇气，但是我又好他这一口手艺，所以就把豆浆换成了牛奶。他自己调的配方，刚好和我胃口。”
李知勉很快地点头，“你们感情真好。”
老板娘咯咯笑了两声，老板端着盘子从后厨出来，李知勉和刑攸眼巴巴瞧见是三碗馄饨，正纳闷，老板经过老板娘的桌子，拿了一碗放在她面前，叮咛道，“趁热吃吧，刚捞出来的，不够再喊我去盛。”
“够了够了。”老板娘连忙应着。
刑攸接过碗，李知勉拿了双一次性筷子给她，刑攸捏着筷子盯着热气走神，李知勉以为她嫌烫，“要不然放在那张桌子上让风扇吹吹？这样凉的快一点。”
刑攸又很快摇头，“不用。”
刑攸手指捏着筷子，盯着碗里和底汤混匀在一起的虾米，沉默了好久才开口，“李知勉，你知道了吧？周烨南也在市实验上学，我们有可能被分到一个班。”
李知勉正含着一个馄饨，舌头被烫的没处搁，呲牙咧嘴咬了几下就囫囵吞下，点头应道，“我知道这事，接电话没免提那时候他说了，分到一个班就一起上呗，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我不怕。”
“但是……”
李知勉打断她，“他爸也就只是原来学校的主任，在市实验不是啊，他家有没有在教育局上班的长辈，就算他靠山硬又怎样？”
刑攸泄气了，点点头，筷子扒拉着紫菜搅出一团热气，“也是。”
老板娘听得支愣起耳朵，“哎呦？你们这纯属是职位霸凌吧？！啧啧——现在的文化人啊，学了三瓜两枣就抬头看不起人，你们被威胁了要去报警，知道吗？别傻乎乎地被人当韭菜割了！”
刑攸说：“我们知道，谢谢老板娘提醒。”
坐在她对面给她扇风的老板忽然开口，“也不见得文化人就爱欺负人，现在还是有好多人都有素质的，而且这也是法治社会嘛，没你说的那么吓人。”
老板边说还要边偷看老板娘，老板娘手上的筷子一停，她扔下筷子，舌尖抵着牙齿，伸手揪着老板的耳朵晃悠，“我不也是文化人？你看我欺不欺负你？”
老板挨了骂还嘿嘿傻笑，耸着肩膀叫疼，“不敢了不敢了。”
馄饨好不好吃，李知勉不知道，但老板娘一定爱吃，菜单上有的东西，一定是因为她爱吃才做出来的，刑攸抽了张手纸擦嘴，末了将揉成团的纸巾扔进垃圾篓，掏出手机问，“老板，在前台付账吗？”
“对。”老板起身去开灯，刑攸摆手说：“不用了，开了闪光灯，能扫上钱。”
付过钱，刑攸和李知勉往外走，到门口有两三道台阶，角落里长满了青苔，刑攸揉揉眼睛往下走，两人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笑声，李知勉转头去看，老板捧着老板娘的脸在吻她的额头，老板娘笑弯了眼睛，她注意到刑攸和李知勉还没有走远，将脸埋进老板的手臂后，“别闹了，两个小孩看着呢，多臊啊！”
李知勉挥挥手，“祝愿到白头啊！”
刑攸抬头注视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李知勉摸着吃饱喝足的肚皮问，“我们回家吗？”
刑攸：“不回家，我们睡大街吗？”
李知勉噗嗤一笑，刑攸总是这样淡淡地说着幽默的话，他点点刑攸的鼻尖，说：“其实你也不是什么性子闷的人，单纯就是没人懂你的话而已。”
刑攸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就安静地跟在李知勉身旁，有一段路是他们共同走过的，李知勉看着树荫下投落的月光，在灰尘偏多的空气形成丁达尔效应，风在耳边拨弄声响，光带挥动着飘向远方，刑攸抬头望了望，在道路尽头忘到一片老槐树。
在这个小县城里，永远有走在槐树下的少年，年年不同人，年年又相似。刑攸背起书包去学校要经过的路，从拐弯到直行，就从初中到高中。
新生开学第一天实在没什么值得准备的，刑无妄被王玲带在身边，两人的决定是先将刑无妄交给爷爷看管，再者，奶奶在小区的工作还没到期，所以这部分空白就落在了爷爷身上。
王玲起早给刑攸做了饭，菜炒咸了，但刑攸已经习惯她做饭不稳的手艺，夹起菜在饭汤里搅和两遍才吃掉。
刑岩和周女士前几天就去学校准备迎接学生了，走得比她们还要早，王玲今天休息，银行赶上开学季，存钱和取钱的人都不少，业务额完成的也快，原本是要去发传单的，但因为任务完成到位，这项额外的工作就免了。
王玲带着李知勉一起，刑攸和他坐在后座上，两人都安静待着，王玲开车不会放歌，所以车上的气氛很闷。
她把两人送到市实验门口，学校不允许家长陪同，她只好作罢。挥手和两个孩子告别就走了，刑攸背着书包提上行李往学校走。
市实验很大，学校入口处摆着一个架子，上面是整个学校的平面图，刑攸扫了一眼，记住每个楼和每个板块的用途，李知勉愣怔在原地没动作，刑攸抬头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周烨南正拉着行李箱往他们的方向走。
周烨南面色不悦，“刑攸，我生日宴那天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为什么一个也不接？你没有看到我发给你的消息吗？”
刑攸沉默了。
周烨南又问：“为什么之后也没有给我回电话？你不是答应我的吗？为什么出尔反尔，还要骗人？”
刑攸微微掀动嘴唇，压低声音，“那时候我在参加我奶奶的葬礼，手机静音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点头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