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死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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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开门声响起，沈怀闻拖着疲倦的身子摇晃晃走进来，将自己的外套扔在沙发的一角，阖眼倚靠在沙发上，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男人不舒服的皱眉扯了扯领结，解开最上面的纽扣，沙哑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内响起
“小鹿，我回来了，给我整点解酒药”
.............
无人应答，只有男人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着。
“小鹿，你又和我在玩躲迷藏是吗？你又调皮了”
.................
依旧无人回答。
男人打了个酒嗝，然后睁开醉眼。
夜色洁白的月光落在房间的落地窗边，浅蓝色的窗帘被晚风吹动着，屋内没有开灯，只能透过窗外的夜光才能勉强看清屋内，房间内安静的只能听见那被晚风吹着‘沙沙’作响的声音，伴着那窗外蟋蟀虫鸣声。
“小鹿，你今天怎么.....”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伴随着一小阵哽咽声“今天....怎么....又不开灯”
月光打在男人的脸上，五官被衬托的立体，挺鼻薄唇，外加那颇有英气的单眼皮，给人具有强烈的压迫感。
也就是这么一张具有压迫感的脸现在竟然在流眼泪，沈怀闻站起身来，拖着浓烈酒气的身子朝着落地窗的一角席地坐在。
明明是烈夏的季节，房间内却格外的寒冷，冷的让人忍不住颤抖，整个房间内感受不到一点来自烈夏的温度。
沈怀闻坐在角落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月光刚好打在照片上，可以看出来照片上是一个年纪不是很大的男孩子，穿着白色衣服，脸上吐露出害羞和对镜头的胆怯，‘啪嗒’一滴眼泪落在照片男孩的右眼上然后随着照片的光滑直径滑落下去，被眼泪顺滑过着地方形成一条浅浅的泪痕，从沈怀闻的视角看去好像照片上的男孩子也在流着泪，明明只是一张普通的照片而已，现在却觉得它在替眼前的男人悲伤，心疼眼前的男人。
“小鹿啊，我很想你”
原来今天是陆吟笛的出殡日，在这之前沈怀闻一直都不愿意承认陆吟笛已经去世了，在他印象里他只是像往常一样睡着了而已，等他睡醒了，他依旧还会用着他那浅笑的脸颊对着他说“怀闻，我好爱你啊”，可是现实终究是现实，他只会给你当头一棒，残忍的将幻想和现实分开，逼迫你认清。沈怀闻看着安安静静躺在棺椁里，脸色惨白的吓人，不带一点血色的陆吟笛的时候，他才真的意识到这个每天说着爱自己的男孩子已经不会醒过来了，再也不会了，一想到这他就觉得自己的眼睛发酸得很，心脏好像多出了一个缺口，他就那么站在棺椁前，看着那张黑白照片。
来葬礼的人很少，沈怀闻知道陆吟笛喜静，也知道陆吟笛的家人早就不在了，亲戚什么都更别说了，所以只请了李敬和几个他之前玩的还算可以的好友，夜晚十点，沈怀闻才回到家，回到他和陆吟笛的家，可是现在陆吟笛走了，不要他了，这里也不再叫家了。
“小鹿，我没家了”
“这里好冷....好冷.....”
一向不爱哭的沈怀闻在此刻却哭的像个孩子一样，他抱起旁边的抱枕紧紧拽进怀里，然后侧躺在地上。
“这是你最喜欢的抱枕了”
“你以前最爱坐在这里画画了”
“你....你说....这里风景好，一低头就能看到我回家”
“你太狠心了......”
“陆吟笛你太狠心了，什么都不愿意留下”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手里的力气却越来越大，好像生怕那最后一点的陆吟笛温度他都抓不住，夜色下，落地窗映出男人的脸，惨白，满脸泪痕，紧闭着双眼，嘴唇还在一张一合却不知道在说什么，这一晚都是静悄悄的，晚间的虫鸣声好像都有了自己的意识，一瞬间都消失不见了，整个夜晚都陷入了沉哀之中，都在替着男人悲伤着。
“你怎么就把我落下了......”
嘟囔哽咽小声说着。
——
“沈怀闻，我要走啦——”
“沈怀闻,和你相恋我真的很开心——”
“别....别走.....小鹿.....我好想你”
“沈怀闻，我真的好舍不得你啊——”
“小鹿……别走……我也舍不得你……小鹿求你了——”
画面回转——
陆吟笛离开前一晚——
“咳....咳....”
病床上的男人，脸上毫无血色，满是虚弱的样子，头上戴着医疗帽，浑身上下看起来都只剩骨头架子了，虚弱着朝着床边的说着“怀闻....咳...咳....你过来”，床边的男人抿着嘴巴，脸上依旧是那冷漠样，他伸手握住床上病人伸过来的手“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医生让你好好躺着”
“咳...咳....”
床上的男人又无力地说道“你过来抱抱我嘛，你好久没抱我了——”
男人依旧抿了抿嘴，脸上不再是那冷漠的表情了，眼里掺杂着复杂的表情——
“好”
男人起身，将病床上的男人搂在怀里，他也很久没抱怀里的男人了，很怀念，但是考虑到怀里的人还是很虚弱，他只能克制着，尽量给怀中人一个舒服的姿势。
好瘦——
明明前一个月抱起来的时候还是能感受到肉感的，这次只能感受到骨头了——
“你...瘦了”
“咳....咳....”怀中人轻咳几声，男人感受到怀中人肩膀被咳嗽带起来的颤抖，他双手稍微加了点力，将怀里的男人裹在怀中。
“生病哪有不瘦的啊——”
男人转过脸朝着身后的人勉强露出个微笑。
“你瘦了，我心疼”
“哎呀，又不是补不回来....咳.....咳....等我好了你再给我补回来.....”
男人用着那瘦骨嶙峋的手颤巍巍的摸着背后人脸颊。
好冷——
一点肉也没有——
“好，等你病好了我一定给你养的白胖胖的”
怀中人笑了。
身后人扯了扯被子尽量怀里的人不被外界的风感染到。
——
“怀闻，我感觉我今天的精神好好啊”
“我昨天梦到妈妈了，她说她来接我了——”
病床上的男人只顾自的说着昨晚的梦，却没有发现病床边男人铁青的脸色。
“我还梦到我小时候了，梦到我被爸爸架在脖子上假装在坐飞机，妈妈在身后指责爸爸——”
“怀闻....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病床上，男人收回了那开始喜悦的表情，垂下头，带着哽咽的声音说着：“老一辈的说，人在去世的一晚会梦见自己去世的家人来接自己，会梦见一生中最怀念又是最遗憾的事情，我梦见了妈妈，梦见了坐怀念的事，我是不是就快要死了”
沈怀闻知道陆吟笛这一生最期待最怀念的事就是有个和别人一样幸福的家庭，有着父母的爱，就算最后他有了沈怀闻的爱但是心里的那份遗憾依旧还在，沈怀闻的爱是长大的，父母的是童年的。
“不会的，医生说了会好的”
“你别骗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我的妈妈也是..心...脏病去世的——”
“陆吟笛！”男人打断陆吟笛的话，大声呵斥着“你不会死的，你妈妈是你妈妈，你是你，你以后不许再提死这个词”
男人严肃的脸让陆吟笛吓一跳，这还是陆吟笛生病以来第一次见男人生气，陆吟笛抿着嘴，没说话。
男人朝着病床上走近然后单膝跪在床边，握着那骨瘦如柴有着密密麻麻的针孔的右手，轻声道“对不起宝宝，我刚刚声音大了，吓到你了吧，我只是不想你多想，你好好养病，医生说了你的病有的救的，你就放心好了，心里想多了不易养病”
男人的手掌很大，手心的温度很热，导致陆吟笛那只被握着的右手也开始慢慢有了温度。
——
中午，陆吟笛的精神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没了早上那脸色，连带午饭也没吃多少就开始休息了，沈怀闻就那么一直在病房里守着他，偌大的病房安静的只能听见点滴声和病床上男人微弱的呼吸声。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的六七点，沈怀闻起身凑在睡着的男人胸前听了十几秒才起身坐回原处，就这样这几个小时内，男人时隔十五分钟做一次这个动作，直到床上的病人醒来。
男人问饿不饿，病人摇头，让男人依旧坐到床边用昨天的姿势抱着他。
“今天怎么睡这么久啊？”
男人小心揉着怀中人的双手，轻声问道。
“不知道，可能是累了吧。”
“下次不可以睡这么久了。”
“为什么？”
男人看着怀里人，眼里多了点难过的表情，抿了嘴，小声说道“睡久了不好”
怀中人哦了声，又开始小声咳嗽，虚弱说着“我又梦到我妈妈了，她说要我跟她走”，男人怔了怔，将自己的脑袋半搭在怀里人的肩膀上，身上本就没多少肉，肩膀上更是没多少，有点硌着疼，但男人不觉得，继续揉着手里的双手，轻声说着“然后呢，你同意了吗？”“没有，我告诉妈妈我说我有个不舍得人，我走了他会哭的，”
男人抿着嘴，然后说道“我也有个不舍得人，他走了，我会哭的”
“什么？”怀里的人没听清。
“我说，我现在想吻你可以吗？陆吟笛先生。”
“当然可以呀，沈怀闻先生，我也想吻你”
怀里人笑着侧着头，男人侧头低下和怀里人的嘴唇相碰。
月色透过窗户，打照在病床上，病床上男人惨白的脸有着月光的加持更加的吓人，但是男人不觉得，他继续和这惨白带着裂痕的冷唇接吻着。
好冷，好凉——
男人小声喘着粗气，他舌尖慢慢撬开对方的齿关，进攻对方的舌尖，轻触，怀中人身体一颤，然后双手反握着男人的手更紧了，双方舌尖互相搅动着，对方被吻着开始身体变软，喘不过气，床上男人的双手又加了点力气，男人感受到了对方的难受，收拾住了再次进攻的猛势，慢慢和对方的舌尖分开，然后唇瓣分开，双方都喘着气，怀里人似乎感觉背后有着什么东西抵住自己似的，原本惨白的脸上多出了点暧昧的红晕，小声说着：“你是不是....要是我不生病就好了...”
“你别乱想，我没事”男人忍着，小喘粗气说着。
陆吟笛偏回头，靠在身后人的怀里，手里抚着刚刚被自己掐住的双手。
“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啊，怀闻”
“不丑，很好看，很帅”
“你骗人，你总喜欢骗我了”
“不骗你，真的不丑”男人稍微用力的抱着依靠着自己的男人“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
病床上的男人就这样被男人抱着，房间内静悄悄，只留下对方的呼吸声，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了。
“我看见我妈妈了”
怀中的人突然开口道。
“又做梦了？”男人以为陆吟笛依旧还陷入梦中，一下子把现实和梦境搅浑了。
“没有，我看见妈妈了，她来接我了”
“在哪里？”男人还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直到怀里的男人缓缓抬起一只手指着病房门边，声音略带哽咽的说着“在那里，妈妈”，然后男人又朝着门边喊了几声妈妈。
男人随着怀里人指的方向看去，灰暗的屋内，只能靠着屋外悬月的亮光才能勉强看的清，什么都没有，但是怀里的人却一直嘴里喊着妈妈，一声比一声大。甚至带着身体动作幅度也一次比一次大，还好有着身后人的阻拦，这才没有摔下床来。
沈怀闻意识到不对劲，急忙腾出一只手按在紧急按钮上，嘴上还不停安慰着“你看错了，小鹿，你看错了，没有人，那里没有人，你看错了，”，怀里人动作幅度小了，脸上确是笑着的，他说“我真的看到妈妈了，她还穿了她最喜欢的那白色碎花裙”
“没有，你看错了”
男人轻轻地按下怀里人抬起的那只手，然后小心的将男人转过身来，温柔的说着“你看着我，我是谁”
“沈怀闻，我最爱的沈先生”
“小鹿，我也爱你，你没有看见妈妈，医生马上要来了，你只是睡救了，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可我真的....”
“陆吟笛！！！你再这么说我就生气了！”
陆吟笛将话收回了肚子里，点着头，他最怕沈怀闻生气了，沈怀闻也是抓住了他的这个逆鳞。
“沈怀闻，我有点困了”
男人回头靠在沈怀闻怀里，小声说着。
“小鹿，听话，先别睡，医生就快来了，我们给医生看了再睡。”
“嗯....”怀里人声音越来越小。
“我有点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
男人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拥抱的力气明显大了点。
怀里人眼睛上突然被一滴泪砸住，半阖的眼睛微微一颤连带着那细密的睫毛一起，他努力睁开眼睛，小声说着“你哭了吗？怀闻”
“没有”男人嘴上说着没有，但是说话的时候确是带着哽咽声。
“怀闻别哭，我只是困了，睡一觉就好了...”
“睡吧...我一直都在”
男人用力抱着怀里人，深邃的眼睛之下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只有那挂着睫毛上的水珠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沈先生，下辈子我们就不要再见了吧”
“我不想再和你遇见了”
“沈先生，你要平安啊”
“我会一直爱你，忘了我吧”
怀里人嘴里嘀咕着，但是每一句都被身后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陆吟笛，下辈子换我去找你
陆吟笛，我想遇见你
陆吟笛，我要你平安
陆吟笛，我会一直爱你，不管哪一世，我都会去找你的。
他在心里给了怀中人所有的回答。
夜晚十点二十分——
二十二岁的陆吟笛死亡——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