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八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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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的冬天来得很早，初雪落下的那天，盛斯洋在早晨打来了电话。
对方的语气是与平常稳重形象截然相反的压抑不住的欣喜，问谢钧瑜外面下雪了有没有去看，听说这边的雪和南方的雪截然不同，都是很大一片的雪花，不是落在身上就立刻化成水的雪籽，絮絮说完，才问有没有想家里人，有没有想他。
也许是问出来也觉得不好意思，又立马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嘱咐了声天冷了记得添衣。
谢钧瑜心不在焉地听着，在冷冷的早晨空气里看了眼身旁的人，对方眼睛很亮，正藏在被子里安静地看着他。
他朝许跃笑了一下，偏头朝电话里的人说道：“我谈恋爱了，哥。”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一顿，轻声问：“什么？”
谢钧瑜把手放回被窝，许跃双手捂着他微凉的指尖，源源不断传来暖意。他与对方做着默契而无言的眼神交流，同时耐心地对盛斯洋重复一遍：“我说，我谈恋爱了。”
“小瑜，”原来欣喜骤然消失后会面临这么大的空落落，盛斯洋嘴角噙着的微笑僵住，宁愿自己是听错了，“是在和哥哥开玩笑对不对？”
“没有呀，认真的。”电话对面的语气确实不像是在开玩笑，不见半分戏谑。
自己都可以想见小瑜此时的神情，一定是一脸认真且笃定，让人一看就能明白对方的决心。这样的神情，哪怕只是存在于想象中，也像一根刺扎进了他的心里。
那人是谁，小瑜和他认识多久了？是想携手一生，还只是露水情缘？小瑜如果只是想玩玩寻个开心，谈了也就谈了，可万一——
是认真的呢？
盛斯洋一瞬间有太多的疑虑，实在是做不到违心说些“恭喜”之类的祝福，尽管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兄长应该做的。
捏紧了手机，他的喉咙有些发紧，下意识清了清嗓子：“……我来找你。”
“什么时候？”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惊讶：“最近你不是很忙吗，哥，等空下来了再来吧？”
要是等到空下来，那真是黄花菜都凉了，谁知道那人会和小瑜发展到哪一步。盛斯洋压下心头的焦虑，软下语气，用恳求的气音说道：“我现在就想见你，小瑜。”
再多等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手头的工作一时处理不完日后再加班也没关系，他现在立刻马上，想要见到、触摸到真实的谢钧瑜。
再看看对方谈的对象到底是何方神圣。
小瑜做什么都可以，自己完全尊重对方的一切决定，但是，他耳根子软又容易相信别人，实在是很好哄，如果遇上的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人呢？自己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又像遇见晏澄一样跳进火坑。
盛斯洋一面给秘书发订票的信息，一面想，他只是去替小瑜把把关。
没错，不是在嫉妒，也不是在恨一个连名字都没过问的陌生人，他只是去替小瑜把把关，这是在尽兄长的职责，仅此而已。
许跃和谢钧瑜挨得近，自然也听见了盛斯洋说的话，两人面面相觑，前者不安地颤动睫毛，做着无声口型：“我要走吗？”
谢钧瑜垂眸，随意地勾着许跃的手指玩，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表情看着他，同样用口型回复：“不用，这是你家，男朋友。”
既然是认真交往的对象，那总要介绍给家人朋友认识的，瞒也瞒不了多久，这两人迟早要见面。盛斯洋要愿意来就来，有他在，总不至于两个人会打起来吧？
再者说，来这边的票次没有那么多，盛斯洋今天临时买，大概率是不能当天到的，许跃昨天才和他说要回一趟家里，说不定两个人压根碰不到面。
*
今天是休息日，外面落雪，气温低，大家都不是遇到雪就兴奋的小孩子了，于是打算在家中宅上一天。
磨到快中午时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被子，许跃问谢钧瑜想吃什么，谢钧瑜望了眼外面飘扬的雪花，想了想说：“火锅吧。”
简单方便还热乎乎的。
火锅底料家里有，许跃去冰箱里翻找可以下锅的食材，谢钧瑜趿着拖鞋慢吞吞洗漱完，又到了厨房提出打下手，许跃看起来被他拿刀的那次搞怕了，给他布置的任务分明用不到任何尖锐工具，却还是要时不时回头看上一眼才安心。
“许跃哥，别这么看我啦，真没事。”他洗完要下锅的素菜，交给许跃去切片，很是无奈：“我有分寸的。”
许跃抿着嘴，低低嗯了一声。
那就是还不放心。
谢钧瑜看许跃这个反应就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肯定扭不过来对方的想法，索性放弃，溜到客厅继续去写论文了。
等到许跃说可以吃饭时，他才合上电脑，两个人面对面坐，中间的火锅冒着腾腾热气，模糊了彼此的面孔。
许跃犹豫了一会儿，挪到了谢钧瑜身边。
后者正在下菜，见许跃好好的非要坐过来，有些疑惑：“怎么了？”
“看不清你。”许跃指了指锅里氤氲着的白色的热气。
不愧是一家人，都一样的黏糊。之前和许闻逸一起吃饭时，后者也是这样，谢钧瑜时常不理解吃个饭要看他做什么，难道说他很下饭？
不过也不是什么很惹人苦恼的事，谢钧瑜眨眨眼，随人去了，专心吃自己的，任许跃含着笑意的眼睛柔和地盯着自己。
实在是受不了对方的视线时，他就给许跃碗里捞点煮熟的食物，喊他快点吃，不然肉都要老了。
一朝得其所愿，许跃做什么都心里泛着股甜蜜，很有点有情饮水饱的样子，比起自己吃饭，更爱看谢钧瑜吃东西。对方吃东西的神情很认真，每一口都细细咀嚼，很尊重食物的价值。
他是下厨的人，看见自己的心意被如此认真对待，心里更是满足得不行。
“许跃哥，”谢钧瑜喟叹似的感慨，“你有这手艺，就算不继承家业也能发家致富的。”
许跃失笑，动起筷子来却是忙着给谢钧瑜夹菜：“喜欢的话就多吃点吧，小瑜，你这段时间都忙瘦了。”
他脱离学校已经很久了，看着谢钧瑜每天上完班回来还要烧灯续昼写论文的模样心疼得紧，却又不能说什么，只好加倍地在生活上多花点心思，让对方过得舒心些。
许闻逸之前和他发疯，说自己对小瑜没价值了才被甩掉，情绪崩溃成那样了还不忘顺势警告他想都别想追到小瑜。
其他的话可以不听，但是他不想变成没价值的人，得让谢钧瑜更喜欢自己一点，得在对方这里更有价值一点。
梦才能慢点醒。
*
二人慢悠悠吃完午饭，本该有一个悠闲的下午，谢钧瑜继续改之前没写完的论文，许跃坐在一旁，一边用眼神细细描摹前者认真的眉眼，一边又不甘心被冷落，满腔心思都是想要谢钧瑜多看他一眼。
可对方有正事要做，总不好打扰。
谢钧瑜正在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偶尔又停下来微微蹙眉，投入到工作中的神情与平常看着自己的神情完全不一样，温和的神情卸下，露出内里的理性冰冷，甚至看得出几分侵略性。
不管是哪种状态都相当吸引人，许跃又很不是滋味地想着，许闻逸平时在实验室里，是不是经常能看见小瑜的这一面？
倘若是换成许闻逸在这儿……小瑜会就这样把对方放置在一边吗？
许跃局促地抠着手指，念头一闪而过，心脏陡然冒出一股酸涩。这种酸涩实在不应该，他在小瑜这里得到的待遇已经够让某些人看红眼了，人都该知足的，更何况他也心知肚明，自己在对方心里其实比不上某些人。
但……明明就坐在谢钧瑜身边，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好闻的、令人安心的气息，一切都是很好的，心里那种被忽视、被遗忘的不安还是如藤蔓一般悄悄缠绕上来。
正暗自神伤着，谢钧瑜似乎结束了手里的工作，一抬眼，恰好撞上许跃闪动着不安眸光的眼睛。
谢钧瑜：“？”
他一愣，看见对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窘迫样子，旋即明白了什么，去握住对方微凉的手：“是不是感觉有点无聊？对不起，因为想快点把这个部分的内容写完，没注意时间。”
许跃不敢抬头，只听到谢钧瑜说得诚恳，末了，又轻轻笑了一声：“在这儿埋怨我呢？”
“不、不是的。”
许跃哪里会舍得埋怨谢钧瑜，他是自己胡思乱想患得患失，总担心梦太短暂，谢钧瑜会随时抽身而去。闻得此言，他急忙为自己辩解，望见对方眼里的笑意时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
“你忙你的就行，正事要紧，也不是无聊，我就是自己在……在想些别的。”
他支支吾吾，嗫嚅了几次，还是没脸把那些小心思说出口。
情绪适才都写在脸上了，谢钧瑜没那么容易被许跃的回答糊弄过去。他温柔又不失强硬地分开对方交叠的两只手，认真道：“在想什么可以和我说吗？哥，别总是虐待手指，有什么事都能跟我说的，咱们现在是在谈恋爱，对不对？”
许跃很小心翼翼。
之前就小心翼翼，他提出两人交往试试看后，反而更加有种谨小慎微的感觉了。谢钧瑜那么说，就是想要许跃能自信点，和他相处的时候放松些，可他无论怎么努力，似乎都回不到从前两人相处的状态。
这点无疑令人苦恼。
许跃望着谢钧瑜认真的眉眼，为难地笑了笑，低声道：“我想亲你，但是你刚才在工作，我怕打扰到你。”
就只为这个？完全就是小事嘛。
谢钧瑜大大方方去啄了许跃一口：“没关系啊，这个怎么能算打扰。”
许跃被对方这样的小动作狠狠可爱了一下，更加坚定了想法。
自己在想什么，绝对不能被对方知道。
自卑、回溯性嫉妒、患得患失……这些都是自己的事情，负面的情绪自己消化就好了，小瑜没有必要去承担。
他不愿意让他年轻的恋人对自己太早耗尽耐心。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