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番外篇《同居狂想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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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那天，沈昭发现了第七个节拍器。
这个藏在她新买的床头柜抽屉深处，黄铜外壳上刻着一行小字：「给总是快三分的昭昭——阮」。沈昭拿起它，金属表面还残留着阮知微常用的那款柑橘调香水的味道。这是本周她在家中找到的第七个隐藏节拍器——前六个分别藏在冰箱的鸡蛋盒里、浴室的毛巾架后、钢琴凳的暗格中，甚至她的白大褂口袋里。
"找全了吗？"阮知微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伴随着纸箱拆封的声响。
沈昭走向声音来源，手里晃着新发现的节拍器："床头柜。这已经是第七个了。"
阮知微跪在一堆拆开的纸箱中间，黑色T恤上沾着灰尘，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凌乱的丸子头。她抬头看向沈昭，琥珀色的眼睛在午后的阳光中闪闪发亮："错，是第八个。"她得意地指向天花板——沈昭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发现吊灯上悬挂着一个小小的金色节拍器，正以每分钟60拍的完美节奏轻轻摆动。
"你什么时候..."沈昭瞠目结舌。
"昨天半夜，趁你睡着后。"阮知微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我用了特制的无声装置，保证不吵醒你。"她走近，手指轻轻拂过沈昭手中的节拍器，"喜欢这个惊喜吗？"
沈昭摇头，却忍不住微笑："作为心理医生，我认为这是一种强迫症行为。"
"作为音乐治疗师，我称之为'环境疗法'。"阮知微调皮地眨眼，"帮你适应新家的节奏。"
她们的第一个同居公寓不大，但采光极好。客厅最显眼的位置放着那架曾被改装过的钢琴——现在又加装了阮知微特制的"安全系统"，包括防断弦装置和紧急制动按钮。钢琴旁是沈昭的书架，医学著作和音乐理论书籍终于不再分隔两地，而是按照颜色和高度完美排列——这是她们连续三小时"友好协商"后的结果。
"说到节奏..."阮知微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桑凝给的。明天晚上城市音乐厅的慈善演出，Lucy的首次公开表演。"
沈昭接过门票，上面印着「小小音乐家慈善夜」的字样，Lucy的名字在节目单中间位置，表演曲目是《小星星变奏曲》——正是阮知微六岁首次登台时弹的曲子。
"她紧张吗？"
"快吓死了。"阮知微走向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两瓶气泡水，"昨天彩排时弹错了七次，还问我能不能戴头盔上台。"
沈昭轻笑出声，接过阮知微递来的水："像某个不敢弹琴的钢琴家。"
"嘿！"阮知微佯装生气，但嘴角的弧度出卖了她，"至少我没要求全场的灯都关掉。"她顿了顿，"不过...组织者确实问我要不要压轴表演一首。"
沈昭的水瓶停在半空："你答应了？"
"我说考虑考虑。"阮知微的眼神飘向钢琴，"前提是...有人陪我四手联弹。"
沈昭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自从三个月前那场轰动性的发布会后，阮知微虽然恢复了日常弹奏，但还未进行过任何公开演出。而沈昭——尽管在秦老师的琴房重获歌唱的勇气，但依然拒绝在除阮知微以外的任何人面前发声。
"你知道我的水平连Lucy都不如。"沈昭试图推脱。
"所以才要练习啊。"阮知微突然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向钢琴，"现在开始，到明天晚上还有..."她看了看手表，"32小时零47分钟。足够把《小星星》弹一百遍了。"
沈昭无奈地被按在琴凳上，阮知微紧贴着她坐下，左耳上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那个植入装置取出后，医生为她做了精细的修复手术，但疤痕依然可见。就像沈昭脖子上的音符项链，这些伤痕已经成为她们生命乐章中不可或缺的音符。
"先从右手开始。"阮知微示范了一个简单的旋律，"跟着我。"
沈昭的手指笨拙地跟随，连续弹错了三个音。阮知微没有纠正，而是即兴调整了自己的部分，让错误听起来像是精心设计的变奏。
"作弊。"沈昭挑眉。
"这叫适应。"阮知微笑得狡黠，"专业音乐治疗师的必备技能。"
她们就这样练习了整个下午，直到夕阳西斜，将钢琴染成金色。沈昭的进步微乎其微，但某种奇妙的默契在她们之间建立——当沈昭即将弹错时，阮知微会提前半拍改变节奏；当阮知微陷入回忆而手指僵硬时，沈昭会用肩膀轻轻碰她，将她带回当下。
晚餐是外卖寿司，两人累得连盘子都懒得拿，直接坐在厨房地板上吃。阮知微突然想起什么，用筷子指向客厅一角还未拆封的纸箱："那箱是什么？你的医学标本吗？"
沈昭摇头："林阳的东西。从老房子整理出来的，一直没勇气打开。"
空气瞬间变得凝重。阮知微放下筷子，轻轻握住沈昭的手："现在??看看吗？"
沈昭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她们把寿司盒推到一边，合力将那个中等大小的纸箱拖到厨房中央。胶带撕开的声音在安静的公寓里格外刺耳。
箱子里是林阳的遗物——几本漫画书，一个棒球手套，几件印着卡通图案的T恤，还有一台老式随身听和十几盘磁带。最上面放着一个信封，上面写着「给昭昭和爱丽丝」。
"他..."阮知微的声音哽住了，"他怎么会..."
沈昭小心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折叠的纸和一把小钥匙。纸上画着一幅简陋的地图，标注着「秘密基地」的位置——正是音乐学院附中后山的一棵老橡树。钥匙上挂着塑料标签：「时间胶囊NO.3」。
"我们小时候经常玩这个。"沈昭轻声解释，"把宝贝埋在树下，约定十年后挖出来。"她抚摸着钥匙，"但他从没告诉我他埋了第三个..."
阮知微拿起那台随身听，按下播放键。电池居然还有电——磁带转动，传出林阳稚嫩的声音：「嗨，昭昭！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我可能有点小麻烦了。别担心，我准备了超多惊喜给你！首先，爱丽丝超酷的，你一定要认识她...」
沈昭和阮知微相视一笑，眼泪却同时滑落。那个永远十二岁的男孩，用他的方式跨越时空，将她们再次连结。
"明天。"阮知微突然说，"演出结束后，我们去挖时间胶囊。"
沈昭点头，将随身听贴在胸口。里面的林阳正哼着走调的《小星星》，背景里隐约能听到另一个声音——年幼的阮知微在远处弹钢琴，音符如星光般洒落在回忆里。
第二天清晨，沈昭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迷迷糊糊地看钟——早上6:15，窗外才刚泛起鱼肚白。阮知微在她身边嘟囔了一句什么，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伴随着王兰起标志性的大嗓门："起床了！紧急情况！"
沈昭裹上睡袍去开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王兰起一身运动装，手里提着三个星巴克纸袋，身后站着同样睡眼惺忪的桑凝和兴奋异常的Lucy。
"突击排练！"王兰起宣布，挤进门内，"Lucy的小搭档食物中毒了，需要替补。"
沈昭还没完全清醒："什么替补？"
"你呀！"Lucy蹦跳着进来，手里挥舞着一份乐谱，"《小星星四手联弹》，我和知微姐姐练了好久！但现在她得弹高音部，所以低音部..."
沈昭终于明白了状况，顿时睡意全无："等等，我从来没同意——"
"来不及反对了。"王兰起从纸袋中取出咖啡塞给她，"演出晚上七点开始，我们还有12小时把你训练成合格的伴奏。"她转向刚走出卧室的阮知微，"你的钢琴老师批准了。"
阮知微揉着眼睛，看了看沈昭，又看了看满脸期待的Lucy，突然笑了："有意思。我加入。"
于是，在这个本应悠闲的周六早晨，沈昭的公寓变成了临时音乐教室。王兰起自封为"总指挥"，桑凝负责后勤和伙食，Lucy是严厉的小老师，而阮知微...则成了沈昭的专属陪练。
"不对，又错了！"Lucy用铅笔敲着乐谱，"这里是C，不是C#！"
沈昭第N次弹错同一个音，额头抵在钢琴上："我放弃了。让我回去给病人做心理咨询吧，那容易多了。"
阮知微笑着揉捏她的肩膀："放松，你太紧张了。"她凑近沈昭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想象这是在我母亲的琴房，只有我们两个人..."
沈昭深吸一口气，重新尝试。这次流畅多了，Lucy拍手欢呼："太棒了！昭昭阿姨终于及格了！"
"只是'及格'？"沈昭假装受伤。
"嗯..."Lucy歪着头思考，"如果知微姐姐亲你一下，可能能到'良好'？"
全屋爆笑。阮知微真的在沈昭脸颊上啄了一下，引来更多起哄声。欢快的气氛中，沈昭发现自己确实弹得更好了——不是技巧上的进步，而是那种紧绷的完美主义正在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愉悦的松弛感。
午餐是桑凝做的三明治，大家围坐在临时拼凑的"野餐桌"（其实是几个倒扣的纸箱）旁。王兰起一边吃一边查看邮件，突然吹了声口哨："哇哦，明天的头条有了——陈明认罪，还供出了整个董事会的黑料。"
"他会判多久？"桑凝问。
"至少十五年。"王兰起满足地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再加上民事赔偿，足够给'高音C基金会'再添几个零了。"
阮知微和沈昭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三个月来，她们见证了太多变化——那个曾经控制阮知微的经纪帝国土崩瓦解，而她们创立的基金会已经帮助了十七位像阮知微一样的艺术家。最讽刺的是，陈明的垮台始于他试图抹黑阮知微的"精神问题"，却最终暴露了自己更大的罪行。
"说到基金会..."王兰起擦擦手，从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下周的慈善拍卖会，有个特别捐赠品。"她打开文件夹，展示一张照片——一架古董三角钢琴，琴身上有精致的雕花，"认出是谁的吗？"
沈昭倒吸一口气："母亲的..."
"没错。歌剧院决定将它归还给你。"王兰起微笑，"秦老师说它在地下琴房放了这么多年，该重见天日了。"
阮知微握住沈昭颤抖的手："我们可以用它做基金会的第一件展品。"
"或者..."王兰起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你们可以在拍卖会上演奏一曲。据说最后一个用它表演的人，唱出了歌剧院历史上最完美的高音C。"
沈昭摇头："我不会..."
"她会。"阮知微突然说，眼睛闪闪发亮，"只要我们练习足够多次。"
下午的排练比上午顺利得多。沈昭逐渐找到了节奏，Lucy也放松下来，不再像个严厉的小教官。当她们完整弹完一遍没有错误时，所有人都鼓掌欢呼。
"最后一个问题。"桑凝担忧地说，"演出服怎么办？Lucy的搭档原本要穿蓝色小礼服..."
王兰起打了个响指："交给我。"她掏出手机，"我认识一个设计师，专做紧急定制。"
就这样，当傍晚来临，沈昭站在音乐厅后台，穿着一件从未想过会再次穿上的礼服——深蓝色丝绒，剪裁简约却优雅，衬得她肤色如雪。阮知微则是一身酒红色西装，帅气又不失柔美，左耳的疤痕此刻成了她独特的装饰。
"紧张吗？"阮知微帮沈昭整理项链，手指轻触那个小音符。
沈昭诚实地点点头："比第一次做手术还紧张。"
"看着我就好。"阮知微轻声承诺，"就像在琴房那样。"
Lucy穿着天蓝色蓬蓬裙跑过来，小脸因兴奋而通红："到我们了！"
舞台灯光明亮但不刺眼，观众席坐满了人，但沈昭的视线只锁定在钢琴上。她深呼吸，跟着阮知微和Lucy走上台。掌声响起，Lucy像个小公主一样行屈膝礼，然后爬上琴凳。
"这是献给阳阳的。"Lucy???着麦克风宣布，童声清脆，"他说星星会唱歌。"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击中沈昭。她看向阮知微，后者同样震惊——她们从未告诉过Lucy关于林阳的"星星"理论。
音乐响起，Lucy的小手在琴键上跳跃，阮知微的高音部如清泉流淌，而沈昭的低音部则像沉稳的大地，托起这美妙的旋律。当进行到第三变奏时，奇迹发生了——沈昭突然听到一个额外的音符，不属于任何人的演奏，却完美地融入和声。
她看向阮知微，发现对方也听到了，眼睛瞪得大大的。Lucy却像早有预料，对着空气微笑——那里，聚光灯的边缘，似乎有微小的光点闪烁，像一颗调皮的星星。
演出结束时，全场起立鼓掌。Lucy骄傲地鞠躬，然后拉着沈昭和阮知微的手一起谢幕。在震耳欲聋的掌声中，沈昭确信自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笑声——清脆、明亮，如同十二岁的夏天。
"你听到了吗？"回到后台，沈昭急切地问阮知微。
阮知微点头，眼中含泪："左耳听得特别清楚。"
她们没有时间多谈，因为王兰起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太完美了！媒体都疯了！等等..."她突然盯着阮知微的左耳，"你的疤痕..."
沈昭这才注意到，阮知微左耳上的疤痕竟然变淡了许多，几乎与周围皮肤融为一体。
"心理性创伤的生理表现。"沈昭轻声说，"当创伤真正愈合..."
"疤痕也会褪去。"阮知微完成她的句子，手指与沈昭的交缠。
演出后的庆功宴上，沈昭被各路媒体和赞助商团团围住，不得不暂时与阮知微分开。当她终于脱身，却发现阮知微也不见了。桑凝悄悄告诉她："她说去实现一个承诺。"
沈昭立刻明白了。她溜出宴会厅，打车直奔音乐学院附中。夜色中的校园安静如梦，后山的小路被月光照亮，指引她来到那棵标志性的老橡树下。
阮知微已经在那里了，手里拿着一把小铲子，身边放着从林阳箱子里找到的那把钥匙。月光下，她的轮廓柔和而神秘，像从童话中走出的精灵。
"迟到了。"阮知微假装责备，"我差点自己挖了。"
沈昭在她身边跪下，接过铲子："专业挖宝需要两个人。这是规矩。"
她们一起挖开橡树下的泥土，很快碰到一个金属盒子——时间胶囊NO.3。钥匙完美匹配，锁扣打开的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脆。
盒子里是典型的十二岁男孩的"宝藏"：几颗玻璃弹珠，一叠球星卡，一枚生锈的硬币，还有...一个磁带，标签上写着「给昭昭和爱丽丝的终极秘密」。
"他有录音机吗？"沈昭惊讶地问。
阮知微从外套口袋掏出那台老式随身听："从不离身。"
磁带放入，林阳的声音立刻响起，比昨天的录音更加活泼：「嘿！如果你们听到这个，说明你们终于在一起了！我就知道会这样！昭昭喜欢聪明人，爱丽丝喜欢固执鬼，完美匹配！」
沈昭和阮知微相视一笑，手指不自觉地交缠。
「现在说正事。」磁带里的林阳突然压低声音，「我发现了妈妈的秘密。她最后那场演出前，有人给了她一种'特殊药水'，说能让声音更完美。我在她化妆台找到了空瓶子，标签被撕掉了，但我记得味道——像薄荷和金属的混合。」
沈昭的血液凝固了。母亲去世后，确实有传言说她服用违禁药物，但从未被证实。
「我去问了秦老师，他说那可能是'声波催化剂'，一种能让歌手听到特定频率的实验药物。很危险，但某些剧院会用...」林阳的声音变得严肃，「昭昭，我觉得妈妈不是自杀。她的高音C太完美了，完美得不正常...」
磁带突然发出刺啦声，接着是另一个声音——一个成年男性的低语，模糊但充满威胁：「小朋友，不该碰的东西别碰...」
一阵杂音后，林阳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明显是偷偷录制的：「如果我出事了，记住——高音C是关键。爱丽丝，保护好昭昭。昭昭，相信爱丽丝。盒子底下有秦老师的地址，他知道更多...」
磁带到此结束。沈昭颤抖着翻找盒子底部，果然发现一张小纸条，上面是秦老师当年的住址，现在已经搬家了。
"所以..."阮知微慢慢理清思路，"林阳发现了关于你母亲死亡的秘密，然后..."
"一周后他就出事了。"沈昭的声音干涩，"我一直以为那只是场意外..."
阮知微紧紧抱住她："现在我们知道了。我们可以一起查清楚。"
沈昭在她怀中慢慢平静下来。月光下，她看到时间胶囊里还有最后一样东西——一个小小的塑料星星，里面封着一朵干枯的蒲公英。林阳的字条写道：「会飞的星星，送给两个我最爱的人。」
回程的出租车上，沈昭靠在阮知微肩头，疲惫但平静。城市灯火在窗外流转，像无数星辰落入凡间。
"明天去找秦老师？"阮知微轻声问。
沈昭点头："但今晚..."她抬头看向星空，那里有一颗特别亮的星星，"先谢谢我们的守护天使。"
阮知微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出租车驶过音乐厅，巨幅海报上还印着今晚演出的信息：《小小音乐家慈善夜》。路灯下，海报上的Lucy笑容灿烂，而在她身后的钢琴上方，摄影师无意中捕捉到了一道奇特的光痕——像一个小小的音符，悬浮在空气中。
"看。"阮知微指着那道光芒，"高音C。"
沈昭微笑，按下车窗。夜风涌入，带着初夏的芬芳和远处隐约的钢琴声。在这个瞬间，所有的失去与获得，所有的痛苦与治愈，所有的沉默与歌声，都化作了同一个音符，在宇宙的琴键上轻轻落下——
完美，但不刺耳；明亮，但不灼人；短暂，但余韵悠长。
正如爱本身。
（番外完）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番外篇《同居狂想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