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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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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警察叔叔是我报的!”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站出来。
同样二十来岁的警察小哥瞥了他一眼,虽然已经对‘警察叔叔’的刻板印象习以为常了,但是每次听到还是有点遭心。
“啊啊啊,放开我!你们去抓那个杀人犯啊啊啊啊!”男人被压在地上不断挣扎着脸上青筋凸起,看起来十分丑恶。
“为什么抓我!我是无辜的!”
“不许动!安静!”警察把他扣起来警告道。
男人看着他们严厉的神色这才不甘的配合起来,期间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脏话。
“具体当事人在哪里?出了什么事?”警察小哥严肃问那个青年。
路人一看有了主心骨又围过来七嘴八舌的将事情讲清楚。
几个警察一听,便当机立断把骂骂咧咧的男人带进车里。
几个大婶去叫许清她们出来时,警察小哥又看了眼林霰:“刚刚你把他踢开了?”
“嗯,那个人看着要去抓小孩,我一时情急就踹过去了。”林霰看着警察来后也松了一口气。
小哥摆摆手:“你这个没事的,就是要照例带回去签个字就行,毕竟也和当事人发生冲突了。”
林霰点头“行。”
许清也在一个警察陪护下带着孩子出来,她头发已经打理好了,神色漠然,看到林霰的脸后一愣。
“你……你是昨天和小祁来的那个小同学?”
林霰听了疑惑问道:“啊?阿姨你说的是祁旻吗?”
许清温柔的笑了笑:“嗯,那孩子之前还在我这里兼职呢。”
林霰不由惊叹,祁旻怎么这都干过,难怪昨天和老板娘挺熟的样子。
“刚刚多谢你了,”说着许清又有些着急的看向警察:“这孩子和这件事没关系。”
警察小哥安抚她:没事,我们刚刚听说了,但是事实还是需要去警局再说。”
“好好好。”许清愧疚的看了看林霰:“同学真是不好意思,还让你扯到这种事情里来了。”
林霰笑笑:“人没事就好。”
上警车后林霰才发现许清只带了女儿,也没有其他人跟上了。
联想到她耳廓的伤口,林霰也就没再说话了。
许清却整理好情绪,将耳边垂落的发丝挽到耳后,浅浅笑着。
“待会儿你应该签个字就可以走了,不介意的话下次阿姨免费给你做蛋糕。”
“嗯,谢谢阿姨,其实今天我本来就是来找您吃甜品的。”
林霰看着她虽然表情镇定,抱着孩子的手却微微有些抖,有心想要安抚她。
“嗯,那就好,那就好。”许清回着,遏制住自己想咬指甲的冲动。
林霰注意到她怀里的小姑娘有些奇怪,从刚刚开始的哭喊了几句到现在就再没出过声。
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的,只是偶尔眨眨眼。
林霰抿了抿唇,不再和故作冷静的许清搭话,他可能意识到这是什么原因了。
他曾经也看到过这样类似的情形。
到警局后孩子被辅警小姐姐带走,小姑娘依旧还是不说话也不动弹的样子,而许清和那个自称孩子叔叔的男人被带进去问话。
许清进去前还对林霰道:“等下你签完字赶紧回家休息,今天多谢你了。”
林霰答应后在被问了几个常规问题签了个字就可以走了。
走之前林霰很犹豫,老板娘那边还是没有家里人或者朋友来找她。
林霰想等她出来,或许有什么是他可以帮得上忙的,但是实在没有立场,毕竟两人确实不熟。
要是祁旻在就好了,林霰不禁想到。
他和老板娘看起来很熟,应该知道可以做什么。
但是如果猜错了呢,会不会是他太多管闲事了呢?
老板娘让她早点回家休息,也没有让任何一个邻婶过来陪她,其实想一个人处理的意思很明显了。
林霰坐在警局外垂着脑袋,陷入沉思。
他很久以前也经历过,和许清类似的伤疤,条件反射下颤抖的手,以及幼小孩童安静僵硬的身体。
和小芸一模一样。
当时他还太小,帮上什么忙,小芸妈妈也就是他的姑姑遗憾过世,小芸也再没有妈妈了。
而现在……
林霰站起来,压了压帽檐,他果然还是想帮帮那个温柔的女人,哪怕只能帮一点点。
一点点也是好的。
即使这件事和他没有半分关系,即使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他的小姑,当时没有任何人帮她。
如果有的话,情况是不是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林霰?”略带迟疑的声音响起。
林霰下意识抬头看去。
是祁旻。
他有些恍惚问:“祁旻?你怎么在这里?”
刚想到他怎么就来了?
祁旻也眯着眼看他:“我来找你,你怎么……”
他站在林霰不远处,比站在台阶上的林霰低许多,这是他第一次用仰视的视角看林霰。
少年穿着松松垮垮的嘻哈外套,长长的袖口下只露出半截修长纤细的指尖,下面的牛仔裤上还有几个洞,戴着顶黑色的棒球帽。
是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林霰。
要不是消瘦的身形一样,他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少年是他冷清的同桌。
但仔细一看,鸦黑的小辫子依旧乖巧的贴在颈后,浅色的瞳孔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
林霰想到什么似的,几步跳下台阶,激动问他:“你是不是来找老板娘的?”
“啊……差不多吧,老板娘?你叫她清姨就好。”祁旻回过神上下打量着他:“话说你怎么这副打扮?”
“啊?我一直都是这样啊,很奇怪吗?”林霰有些热,把帽子摘下来扇了扇风。
不奇怪,而且很好看。
但是感觉你ooc了啊啊啊啊啊。
祁旻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耳朵。
“……那你之前在学校怎么穿那么正经?”
“哦,因为校规要求了,不能穿太张扬的衣服。”
祁旻:“……”
原来你还知道你这身张扬啊……
他看着眼前和平时大相径庭的少年莫名感觉到被戳到萌点。
有点特别,还有点好看。
呸,这什么破想法。
祁旻赶紧摇摇头想把思绪丢出去。
许清奇怪的看着他发癫的同桌,拉着袖子急忙道:“这个不重要!你是不是来帮老板——不是,清姨的?”
祁旻看他着急安抚道:“是清姨打电话让我来接你,说今天的事可能吓到你了,让我送你回去。”
说着他把林霰拉到阴凉处:“你先不要急,先把事情原本的告诉我,清姨刚刚没来得及说清楚。”
林霰看着他不慌不忙,也冷静下来,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祁旻听完后沉思。
林霰小心翼翼问:“清姨……是不是经历过不好的事?比如……家暴什么的。”
祁旻听到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看出来的。”说着林霰又补充:“不方便的话就不要说了。”
你们才见第二次吧?怎么看出来?
祁旻看他也不追问,只叹口气道:“这也不是不能说,清姨早就不在意这些了。”
太阳还未落下,暖洋洋光洒向整个城市,脸上带着暖黄色的人们悠悠然的路过街道。
……
那是在九年前。
许清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孩,和千万个姑娘一样大学毕业后埋入工作中,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
但是她进入市场后频频碰壁壁,于是把大学期间兼职攒下的钱拿去学习了烘培。
她自小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父母外出打工多年,在她不断渴望和父母团聚,哪怕一起住在打工的出租屋也愿意时,父母在她六岁那年带回来一个小弟弟。
在她来不及欢喜新家人的诞生时,父母又匆匆忙忙的带着弟弟回到城里。
然后把她留下来。
那个时候的许清意识到了。
她是留守儿童,她弟弟却不是。
许清仿佛在一夜间长大,不在追着喊着父母的背影。
长大后用和外婆在乡下学习辨别特殊香料的手法和专业的烘培技术让她成功在这个领域有了一定的成就。
有一定经济能力后她买下一套单身公寓,只有一个小卧室。
即使只是首付也让她开心了很久,她慢慢的攒钱,慢慢的装修,慢慢的把小房子装饰成她喜欢的样子。
为了省下一笔费用,她自己做了一面琉璃彩窗,是郁金香的花纹,下午的阳光透进来会有彩色的光晕在地上流淌。
看着镜子折射中熠熠生辉的姑娘,她觉得自己终于要迎来光明。
过段时间她想买下商场那条浅蓝色的裙子,那真的很像她小时候贴纸上公主穿的裙子。
她笑着对朋友说,她要把小时候的自己重新养一遍。
后来她开始盘算着过段时间把外婆接到这里一起住,在攒些钱带两位老人去北京。
他们在她小时候就说想去看升国旗了。
她还想……
“许清!你个白眼狼!爸妈把你养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不着家的吗!”
许清蹲下来,地上是她做的琉璃彩窗,郁金香的花纹。
此刻在地上碎裂成数不清的残渣,许清捡起其中一片,不经意间被隔开一道伤口,红色瞬间弥漫开来。
明明口子不大啊。
“许清!你哑巴了!”
“狗养的糟心玩意儿,早就说女娃没用,你偏要养!”
“我哪知道让她给弟弟买一套房子都不愿意,早知道当年把她溺死了!”
许清听着父母恶毒的埋怨,仿佛她是全家人的罪人,旁边的住户也纷纷打开门看热闹。
有几个女生听不过去了想过来,被许清拦住:“没事的,抱歉打扰你们了,我会处理的。”
夫妻二人见状骂的更大声了,而那几个女生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嘱咐许清可以申请法律。
许清点点头,让她们先回去。
二人满意的将她带回家里,絮絮叨叨着弟弟的不容易。
“你弟弟都大学了,这你可得供他,不管是学费,还是生活费什么的。”
“就是就是,而且你一个姑娘家的买什么房子?等你还完贷款后名字落你弟弟的。”
“对啊,你毕竟还是女孩子,以后嫁人还是要看娘家人,你弟弟过的好,你才能过得好!”
许清没有理他们,而是看向沉默已久的外婆:“外婆,你觉得呢?”
白发苍苍的老人睁开混浊的眼,不知到底看向了哪里:“……清清啊,你爸妈说的也对,这毕竟是你弟弟……”
这样啊……
许清眨了眨眼,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她窒息般掐紧手指猛地呼出一口气。
她感受到什么低头望去。
又流血了。
真奇怪,明明口子不大啊。
许清双眼有些无声,她有点想咬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