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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一次班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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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热的日中，蝉鸣声不断。热浪从半开的窗户涌进高二（2）班教室，将原本就躁动的空气烘得更加黏稠。作为重点班，此刻教室里却乱作一团，桌椅碰撞声、嬉闹声和跑调的歌声混在一起。向雰攥着被校长批评时带着的会议记录本，抱着一沓卷子站在门口，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半小时前的年级会上，校长铁青着脸拍着桌子："高二（2）班一共五十个人，这次倒数第一的总分还跌出前50！怎么回事！整个年级就没有比你们更离谱的！就是路子昂，上次还在年级前20，这次直接跌到百名开外，嬉皮笑脸的样子，真以为自己是花果山来的？说他是孙悟空他也认，那他倒也要有孙悟空求学的精神啊。调皮捣蛋倒是天天在精益求精。"会议室里其他班主任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向雰背上，让她此刻站在教室门口都觉得浑身发烫。
她猛地推开门，门板重重撞在墙上。教室里瞬间安静，又很快响起窃窃私语。向雰臭着脸，一把扬起手中的卷子，将讲台上撒野的、坐在桌子上摆造型的、激情高歌的同学，像赶鸭子似的全都轰回座位。几个男生嬉笑着推搡着回到原位，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坐在最后一排的林唯青正低头玩手机游戏，屏幕上屏幕上的黑块还在不停跃动。被开门声吓了一跳，他急忙把手机塞进课桌，动作带翻了桌角的草稿本。他垂眸整理校服袖口，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作利落。向雰大步从他身边走过时多看了一眼，见他桌面整洁、东西摆放整齐，连草稿纸都叠得方方正正，心中的不满稍稍缓和，说了一句："开学第一天注意点。"就径直走上讲台。这句话让林唯青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他偷偷瞥了眼讲台上翻动卷子的老师，又把手机往深处塞了塞。
"闹够了？"向雰将卷子狠狠掼在讲台上，粉尘腾起又簌簌落在她泛白的指节上，"重点班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看看隔壁三班，再看看你们——上课时间在讲台上演狼王登基？真当这里是马戏团？还有那几个鬼哭狼嚎唱歌的，是给狼王登基伴奏还是给狼王葬礼配乐呢？"她抓起讲台边的保温杯，用力拧盖喝了一口，将杯子重重砸在桌面，金属撞击声惊得前排同学肩膀一颤。坐在第三排的女生悄悄把藏在桌下的口红收进铅笔盒，她刚才正和同桌互相涂口红。她的同桌正在把一盒粉底液往自己袖子里面藏。
"一个个的，自屎不知臭。难怪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那组成的什么男团，跟神经病似的，一个个头不洗，脸不擦的，跟一群乞丐似的群魔乱舞。真不嫌害臊。还有写情书的！一写就是百八十封，到处乱塞！知道教导主任怎么说？说我们班有人把情书塞进他的抽屉里！还有谁把校长锁给砸了？！保洁阿姨说是高二的班砸的，是我们班的吗？！往学校意见箱、公告栏到处贴情书！校长室那封从门缝塞进去的又是谁干的？！你们真是不怕处分！无法无天了！一群神经病！"向雰越说越激动，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坐在角落的路子昂缩着脖子，他昨天刚把一封情书塞进教导主任抽屉，此刻手心全是汗。
她突然抓起粉笔在黑板上划出长长的痕迹，黑板擦被震落在地："更可气的是，全班五十个人，这次我们班倒数第一竟然还跌出去了！对得起自己进了重点班吗？！路子昂，就是你，你还看，还看！你们还好意思在这闹？平时不学习，考试临时抱佛脚，以为自己是天才？我看是蠢材！作业本上的字写得跟鬼画符似的，考试卷上的答案错得离谱，真以为重点班的位置能一直给你们占着？再这么下去，不如集体让校长建个差生班，去丢人现眼！"
教室里鸦雀无声，唯有风扇吱呀转动。向雰扶着讲台喘了几口气，伸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起伏的胸口，将凌乱的碎发别到耳后，声音依旧带着些沙哑却沉稳了许多："都抬起头来，光骂你们解决不了问题。把风扇开大一点。"前排几个女生悄悄抬头，看见老师额角的汗珠滚进衣领。坐在风扇开关旁边的陆子昂赶紧把风扇调高了一档。
她走到教室前方，拍了拍黑板擦上的粉笔灰："现在开始开班会。首先，咱们重新制定班级公约，课堂纪律必须严抓。从明天起，每节课前由纪律委员清点人数，迟到超过三次就通知家长。"说着，她看向缩在角落里的几个男生，"还有你们几个总爱起哄的，下周开始轮流当纪律监督员，互相盯着点。周驰，你最吵，你队长。"周驰苦着脸站起来又坐下，他知道自己课间总带头起哄，这下逃不掉了。“把窗帘给我拉开。”向雰话音刚落，陆子昂赶紧把窗帘拉开。坐左边的同学也赶紧把窗帘拉开。金属滑轨在拉扯下发出刺耳的声响，厚重的遮光帘被猛地向两侧扯开。刺目的阳光如潮水般瞬间漫进教室，原本昏暗的角落被骤然点亮，粉笔灰在光束中疯狂翻涌。
林唯青猝不及防被阳光裹住，粟色碎发瞬间镀上一层蜜色光晕，眉间的小痣在明暗交界处若隐若现。他本能地抬手遮挡眼睛，腕骨处暴起的青筋在阳光下泛着冷白，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蜷曲，指缝间漏下的光斑在课桌上跳跃。校服敞开的领口被阳光穿透，隐约能看见锁骨处投下的扇形阴影。
身旁的杨鸿知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笔，手肘撑在两人共用的课桌上，手掌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唯青。他拿起一本练习册，遮住林唯青身上的阳光。日光斜斜掠过他的眼镜片，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却丝毫不影响他专注的眼神。他看着林唯青冷硬侧脸，嘴角正不爽的向下撇。看着那双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甚至连对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轻轻颤动，都被他尽数收入眼底。直到向雰咳嗽一声，他才如梦初醒般转过头，耳尖却在阳光下泛起可疑的红晕，慌乱中碰倒了桌上的圆珠笔，骨碌碌的掉在地上。林唯青弯下身捡起，放回了杨鸿知的桌上。轻轻对他说了一声：“谢谢，我也不是很热。你可能很热，你脸和耳朵都红了。”杨鸿知更红了，为林唯青挡太阳的手竟有些微微颤抖。
"其次，关于最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班，"不管是谁做的，自己心里清楚。主动承认错误，学校会从轻处理；要是被查出来，别怪我不客气。刚才骂也骂了，气也撒了，但高二（2）班不能一直这么烂下去。"她伸手翻开会议记录本，"最后，咱们班的学习成绩虽然不错，但纪律拖了后腿。从今天起，全班分成五个学习小组，组长由班委和成绩好的同学担任，林唯青......"她看向后排的林唯青，"你也负责带一个小组，带着大家把重点班的名声重新挣回来。班长统计一下。"杨鸿知"嗯"了一声，另一只手把面前的本子举了一下，"在记。"他翻开崭新的笔记本，第一页已经密密麻麻记了半页。“好。你们看这就是同学之间互帮互助。”她指着杨鸿知为林唯青挡太阳的练习册，“周驰、鹿鸣山，你俩的校服再抢就坏了。”
向雰又喝了一口水，将保温杯再次重重砸在讲台上，金属碰撞声惊得前排同学肩膀一颤："现在想起来了。今天来了两个新同学，林唯青和鹿鸣山，先做个自我介绍。"教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大家都好奇地打量着后排。
后排角落里，林唯青慢条斯理地起身，杨鸿知把手里的练习册放在了桌子上。林唯青粟色的碎发下，眉骨锋利，眼尾微微上挑，右眼眼头的一颗小痣和眉心的痣，在阳光下好似有些粉红色，校服领口一颗纽扣故意不扣好，校服外套就搭在椅背上，难掩周身拒人千里的气场。此刻他面前的桌面只有一本淡绿色的草稿本，还有一支钢笔在修长的指间转动，新发的课本还没来得及领 。他垂眸扫视前排交头接耳的同学，指腹无意识蹭过眉间那颗小痣，下颌线绷得冷硬，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林唯青。"三秒后才补充，"语文、英语还行。"话落便迅速坐下。坐在他前排的女生小声和同桌说："这新同学好帅啊。"“她刚刚进班的时候啊，黑板那个字……额……不符啊。”同桌小声的说。“你没听到班长说的那句诗吗？”女同学说。“那句吗？我不太记得了。”同学为难的回答。“那是《题济南城西张寺丞园亭》，北宋的范讽写的。我刷视频的时候看到的。”女同学激动的说。林唯清仔细辨认了一下她，这不是被鹿鸣山称作向姐的女生吗……这个向姐又想回头偷偷看林唯青，结果两人四目相对，女生嗖的一下转回去了。
向雰盯着他染着粟浅色发尾的碎发，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却被清脆的击掌声打断。鹿鸣山双手插兜起身，圆溜溜的杏眼弯成月牙，他的桌面光洁如新，只摆着一支从口袋摸出的银色圆珠笔。"都淡定，给老师点面子。"他笑着朝起哄的同学摆摆手，步伐轻快地走上讲台，拿起粉笔的姿势干净利落，"我叫鹿鸣山，爱打球、玩音乐，王者荣耀无双王者，放马过来。等会儿我领完课本，有想组队研究战术的随时叫我！我们回家后□□，wx联系。"他朝向雰微微欠身，"学习上我也会努力跟上，争取不拖重点班后腿。"台下几个男生立刻来了精神，有人喊着下课后去打球。
教室里响起轻松的笑声，几个男生对鹿鸣山竖起拇指，被鹿鸣山一瞪又笑着缩回去。向雰看着截然不同的两人，目光落在他们空荡的桌面，语气微妙："人不可貌相。林唯青的哥哥特意跟我说，这孩子在原学校一直是年级前三，语文作业竞赛还拿过奖。重点班就该有这样的学生，你们多学着点。"她又看向鹿鸣山，"你既然这么有干劲，班会结束后就和林唯青一起去教材科领书后，顺便帮其他同学带几套卷子回来，我打过招呼了，说是重点班就好。"鹿鸣山立刻挺直腰板，大声应道：“收到。”
鹿鸣山单手比了个敬礼："保证完成任务！"他跳下讲台时带起一阵风，经过林唯青身边时压低声音："林哥，等会儿路上聊？"换来的却是对方别开脸，将钢笔转得更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林唯青心里有点难受酸涩："哥哥……哥哥怎么出院了，怎么不和我说…没人告诉我。他有危险怎么办，他有中度抑郁……不是的，他是正常人。他在鹿叔叔家里……我要打个电话，下课就打一个……"想到哥哥，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咦？这咋了？鹿鸣山不解。他挠挠头，看着林唯青紧绷的侧脸，决定等会儿路上再问问。
“林同学，头发是染了吗？”向雰刚刚被一打岔，现在又想起来问了。“没，我这是天生的。瞳孔也是这个色的。”林唯青随口回了几句，他实在没心情说话。
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教室里却安静得只能听见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向雰看着低头记录的学生们，又翻开桌上的卷子，语气稍稍放缓："班会结束后，每个小组讨论出具体的改进方案，明天交给我。现在开始自习，有问题的下课来办公室找我。"她坐下时椅子发出吱呀声，翻开备课笔记，开始圈画下节课要讲的重点。教室里，路子昂偷偷掏出课本，准备补昨天没写的作业；周驰在本子上列出下周的值日表；林唯青握着钢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线条，想着下课要给哥哥打个电话。而鹿鸣山已经和前后桌的同学聊起了晚上的游戏局，小声商量着用什么英雄上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