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断头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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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茶丛绕成一个圈，众星捧月般地拥着栽于中心的榕树。
危安澜很没有情调地辣手摧花，一边朝着树的方向走，一边一爪呼上去，花丛就烙下一个绿色的洞。
尤其是他也没就逮着一丛薅花，这边一点那边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搞波点艺术。
怀中的花不分颜色、不分品种，红色居多，白色次之，一股脑地堆在榕树下。
像一滩血在地板上肆意横流。
榕树的树枝压得很低，褐色的气根和翠色的叶片在重力的作用下下垂，最末端几乎要贴在地上。
“你知道绿色的互补色什么颜色吗？”危安澜侧趴在山茶花上，部分叶片已经贴在他的脖颈上。
【红色】
方块不假思索地说出答案，与此同时，画室被毁得一团糟。
画板被迫裂成不规则的两半，颜料将墙纸凌虐成可笑的涂鸦，碎掉的玻璃渣没人清理，扎入维斯珀的皮肉里。
维斯珀躺在先前危安澜躺过的山茶花里，鲜血的颜色和糜烂的花汁混在一起，细密的痛感也无法让他的眼睛离开那幅已经被裱起来的画。
维斯珀怔怔地看着那幅画，和记忆里的如出一辙，但他为什么笑不起来？不，他的手摸上他那张脸，嘴角的弧度是上扬的，那为什么……
为什么他笑不起来呢？
像是想到了什么，维斯珀凭借着自己的身体核心力量直接站了起来，完好无缺的手打开画室的门，迎面撞上被管家安排待命于门外的女仆。
从女仆惊惧的眼睛里，维斯珀看到了自己现在的表情。
眼睛睁得老大，嘴角上扬，和马戏团里的小丑一样的表情，却感受不到任何的愉悦。
空茫。
“他，那个模特，他在哪里！”维斯珀瞳孔紧缩，像一头濒死的狼，索求着自己的救命稻草。
“在山茶园”女仆垂着头，双手攥揉裙摆，尾音发颤。
随着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女仆跌坐在原地，手不自觉地轻触上自己的脖颈，光滑且完好无损。
得救了。
对不起。
女仆别过脸，踉踉跄跄站起来，向管家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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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在哪！到底在哪！”维斯珀半跑着闯进山茶园，大片大片的翠色枝条遮掩着视线，偶有几朵山茶孤零零地藏在翠枝中，像个恐惧到躲在箱子里的小姑娘。
维斯珀嘴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眼中血丝弥现，跑向深处。
【人眼的视觉系统在长时间注视一种颜色后，会产生视觉疲劳和适应现象——产生互补色残像】
方块有些犹豫，像是一种怜悯。
【他看到的……】
是一座浪漫的斩首台。
维斯珀跪坐在“画”外，双手合十，像是处在沙漠的缺水旅人忽然得到了一口清冽的泉水，感谢着神的垂怜。
【你在引诱他】
方块煞风景地点破危安澜简陋的诡计。
“工伤罢了”危安澜弯起一个看起来真心实意的笑容，无辜道。
神特么的工伤。
方块默默地将自己最爱的音效关闭，怕影响自己情绪的抒发。
【工伤是你这么用的吗？你个搞离婚业务的哪来的工伤？编理由的时候用点心行不？】
方块忿忿不平。
“你很了解我”危安澜扑哧一笑，笑意不达眼底道。
方块沉默不语。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应”危安澜像是捏住猫的脆弱后颈，如沐春风道。
估摸外边的情绪酝酿到差不多达标，危安澜站起身来，走到维斯珀身前。
白色的风衣遮住维斯珀眼前的残局。
“三个金币”不等危安澜说话，维斯珀先一步抢了台词。
“不，那是亵渎”维斯珀露出一个狡黠的笑，眼底血丝未消，“先生，将我带走吧”
危安澜莞尔一笑，吐出的话却是毫不留情。
“三个金币，谢谢惠顾”危安澜如是说道。
维斯珀僵在原地，骤然冷却成一尊雕像，死死地盯着面前笑意纯然的男人，
“好的，好的，先生，菲尔德会给您三个金币的”维斯珀顺从地接话，话锋陡然一转，小心翼翼试探道：“当然，有一点小小的赠礼还望笑纳”
“还剩最后一幅画”危安澜凑近维斯珀的耳边，轻声细语。
“是我狭隘了，这真是再精妙不过的交易”维斯珀缩回安全距离，痴迷地看着那张笑脸。
哦，我的主！这不是背叛，这是为你献上祭品所必须的牺牲，你会原谅我的，对吧！
维斯珀给自己找了个再合适不过的理由，心甘情愿且毫无负担地投身“恶魔”的怀抱。
“画下来，就你所见”“恶魔”再一次好心道。
危安澜第二次掠过维斯珀，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忽视维斯珀身上格外浓重的血腥气。
【你很讨厌他】
方块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诡异的音效更显他的不安。
“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产生感情”危安澜扫视着情值的刻度，上涌的液体无限接近于3，但是总差那么一点。
【但是你的确对他产生了恶意】
方块肯定道。
“啧，那就是业务能力出问题，还需精进”危安澜转入城堡，好巧不巧正撞上菲尔德和女仆。
【你一个搞离婚的，感情还搞出优越感了！？】
没空理会方块的不平，危安澜先一步侧身让菲尔德两人过去。
“先生在山茶园吗？”菲尔德温和问道。
“菲尔德，画室清理好了吗？我的脑子刚被缪斯吻过，正是好时候”维斯珀随后跟进，强势打破两人之间不对称的氛围，欢脱如少年。
“我想，不合适的墙纸会影响到您的好兆头，旁边的那间画室夜晚能看到漂亮的月和花园，或许您会喜欢”菲尔德自然而然地放低姿态。
“那就那间吧”维斯珀今日出乎菲尔德意料的好说话，后又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沉了些，道：“给这位、我最好的模特先生三个金币，他今天帮了我两个大忙”
“大忙？三个金币？”菲尔德一时有些讶然。
“我知道三个金币的确是有些磕碜，但我的模特多少还是保持着东方人的含蓄”维斯珀似是有些无奈，“菲尔德，妈妈在的时候你可不会管那么多”
“假若现在城堡里有一位合适的女主人，我也不会多说一句”菲尔德垂眸道。
“合适的女主人？那就办场热热闹闹的舞会吧，我有两幅大作要邀请那些先生女士们欣赏”维斯珀暗含期待地瞥向危安澜的位置，“或许我们能找着一位再合适不过的女主人”
“我会安排下去，最快的话要三天”菲尔德顺着维斯珀的视线看到的是一个跟瓷娃娃一样的危安澜，精致无害。
“三天？三？真是一个不错的数字，那就三天，麻烦你了菲尔德”维斯珀揽过危安澜的腰，随意道，
“乐意为您效劳”菲尔德恭敬地看着两人上楼。
距离远了些，维斯珀才撕下那层正常人的皮，面带痴色，全然讨好道：“先生，你会满意这场戏剧的”
“那第三幅画就在舞会之后诞生吧”危安澜怎么不满意，他可太满意了，本来还在哄自己再做一次时间管理大师压死线完成计划，现在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再是贴心不过。
三天，72小时，看来可以用一点比较怀柔的手段。
“你走神了”维斯珀轻微地扯了扯危安澜的衣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
“嗯哼”危安澜笑而不语，没有解释的迹象。
维斯珀抿唇，垂下那颗还算帅气的脑袋，浓密的睫毛掩住神色。
另一边，菲尔德调转走向山茶园的步伐，脚步轻松。
“特莉斯塔，你等会去让塔伦将山茶园打理一下”菲尔德严肃的脸上罕见地对女仆——特莉斯塔露出笑容。
“是”特莉斯塔点点头，少说少错。
“夫人看到维斯珀现在这个样子应该会很欣慰的，真好，他继承了夫人的天赋而没有夫人的限制”菲尔德呢喃自语，眼神光都亮了许多，像是从一个沉稳的中年男人重回意气风发的少年。
特莉斯塔微微抬起头，向先前危安澜被带走的方向瞥了眼。
“特莉斯塔，我们可以好好准备一下，或许我们还会迎来一位新主人”菲尔德的声音将特莉斯塔的神拉回来。
特莉斯塔对着菲尔德那双在她眼里分外荒唐的眼，肯定道：“会的”
菲尔德，你是为什么而来？
特莉斯塔永远也不会问出这句话，就像这座城堡，分明裂成无数片却还是黏合在一起，仿若最初的模样。
得到特莉斯塔的回应，虽然木讷，但是足够满足菲尔德的分享欲。
特莉斯塔瞧着菲尔德的欲望，平静地退下，熟练地在花园里找到一身酒臭味的塔伦。
“修剪花园，我会做的”塔伦的衣服上沾染着深浅不一的污渍，整个人没精打采，却是这座城堡难得的正常人。
“哦！特莉斯塔！”塔伦勉强睁开厚重的眼皮，看到女仆装，猛然清醒不少，“怎么？是哪个不长眼的混球惹你不高兴了？你最忠诚的骑士随时待命！”
塔伦夸张地扮演着一位骑士，还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逗得一向没什么好表情的特莉斯塔一笑。
“亲爱的，小心新来的模特先生”特莉斯塔与塔伦相拥，细语。
“一座花园罢了，你居然就为这点事，忙你的去吧”塔伦佯装嫌弃地推开特莉斯塔，拿起自己的工具大踏步地朝着花园的方向走去，雄赳赳气昂昂地像个出征讨伐怪兽的骑士。
特莉斯塔轻笑一声，嘴角的笑意比天上的云变得还快，转瞬之间就变成常见的木讷样。
塔伦走进这既熟悉又陌生的花园里时，微微眯起了眼。
“头晕晕乎乎的”塔伦不耐烦地呢喃，“是个有料的骗子”
大小不一的空洞，像一只只眼睛，无声地注视着这只苦中作乐的夜莺。
【你在引诱他们】
方块再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