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现实版游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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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又变成一团漆黑。
游宁的意识下沉，周围的空气仿佛浓稠的泥浆，重新将他包裹进又一次的昏沉里面。
他的身躯被埋进无尽暗流着的数据传输里，沉睡的男人无意识皱眉，垂在身侧的手指颤动，却依旧没能挣脱躯壳的束缚。
再次意识回笼的时候，游宁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薄薄的一层眼皮没有接收到任何光信号。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被压缩成量子态的神经脉冲正沿着光纤管道奔涌，他高大修长的身体在其中不过沧海一粟，如同被困在琥珀中挣扎的蝴蝶，翻不起一丝浪花。
这种诡异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如同不久前陷入的迷沼，他的思维迟滞，难以运转。唯有心底的声音还在焦急地回响。
乔御树……乔御树，记忆里晕开的血色让他眼前发黑，无论是妈妈身上的伤口还是乔御树的鲜血，那种沉闷和偏激的爱于他而言都是难以回报的天堑……
被他挂念的乔御树此刻正颤抖着手，根本不在意百分百痛感残留在身体里的影响。他的后颈传来灼烧般的刺痛，全息舱的生物电流正冲刷着他的神经，提醒他应适度游戏，注意身体。
然而乔御树充耳未闻，只疯狂地在系统里面翻找着原始代码，一目十行地浏览过自己亲手写的每一个设定。
原本乔御树是想将现实世界的一切都搬进虚拟世界中，但也许是现在的芯片负载不了太多的载荷，运行起来的代码相当迟滞，他只能适当删减设定来缩短反应时间。
于是他给游宁安排了温饱但远达不到富裕的普通生活，以便于自己能够在金钱上面掌控他。
他给游宁安排了健康的身体和积极的人格，看他像个成长中的孩童茁壮的吸收着周围的知识，如同交了亲密的朋友一般兴奋。
系统开始运行后，乔御树每天都会翻看代码中新添加的情绪模块。正直、善良、责任、勇敢、坦诚……
他很骄傲，恨不得把自己的AI朋友拿到所有人面前炫耀，然而时间推演着，那些他亲手编写的代码竟自发演化出新的逻辑分支，小AI开始有了认识的朋友。
独属于他自己的小AI，开始有了别的想保护的朋友。
AI游宁活泼又积极，明亮地像天上的星星，符合一切天使生物成长的轨迹。
然而他越是完美，身为创作者的乔御树心中就越难以控制他的占有欲，病态的爱就像暗疮在完美皮肤下悄然滋生。
有一瞬间，他想重新开始，重新设定。
只要轻轻按下删除，那个小小的，还没完全长大的AI就会完全消失，和自己的妈妈一样只能留在记忆里缅怀。
等乔御树因为陷入长久的精神狂乱不能自拔时，防火墙发出的预警拉回了他残存的意识。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再也不敢去随意观看游宁的情感轨迹。
然而他中途更改的设定，却让游宁的爸爸成了情绪暴躁的酒鬼。
自此，AI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自动运转的代码忠实地记录了这些年的数据，并进行了模拟分析。
原本携带正直、善良和勇敢的标签里面增加了愤怒、恐惧、愧疚……这些情绪模块演变到后面，又增加出恨意。
乔御树紧紧盯着这些代码，他死死掐住左手虎口，直到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
长久未曾进食的身体因为低血糖而使得他眼前发黑，然而他漂亮的眉眼里却充满偏执。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只能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地从上到下观看游宁的成长轨迹。
“小少爷，您该吃饭了。今晚的礼服已经熨烫好。还需要您提前换一下衣服。”
直到外面女佣的声音传来，乔御树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暂停下手里的动作，脑袋僵硬的转过来，才想起现实世界的安排。
在游戏里度过了很长的时间，他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拟的交界。
宴会，对，他要去参加宴会，游宁，游宁也会过去。
乔御树下楼的时候，五官与他三分相似的两个男人正坐在餐桌上，其中的年轻男人厌恶地看向乔御树，嘴里发出冰冷的嘲弄。
“不想去就直说，让别人一直等你是多没有教养？”
乔御树安静地低下头，对着名义上的父亲和哥哥道歉，“对不起，爸爸，哥哥。”
“别叫我哥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乔房敛讥笑道。
周围的女佣沉默的站在一边，乔御树那里的餐桌上空荡荡的，除了对面两人的餐食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显然没有人为他安排食物。
冷眼旁观两个兄弟吵闹的乔拓云擦擦嘴，一言不发地走出门。
乔御树低垂着脸，没有任何反抗地跟着他们一起出去。乔家三父子共坐在一辆商务悬浮车，车辆驶向今晚宴会的主办方。
他清瘦的身躯靠在车窗外，朝外面看去。
悬浮车流在三百米高空编织出血脉般的航道，一辆辆飞驰的钛合金车壳折射着人造极光，宛如深海银鱼群掠过。
富人区的玻璃穹顶在云端舒展，上面种植着基因改造的荧光芭蕉。每片叶子都在播放全息广告，将紫罗兰色的光晕投射在高大的钢铁建筑群上。
这里是人类迁离地球的第三百七十六年，科技飞速发展。
在诸多繁华背后，贫民窟的蜂窝公寓像生锈的鱼骨刺破云层。
狭窄的阳台上晾晒的合成纤维衣物正滴滴答答落着酸雨。他们本就破旧的墙壁上还闪烁着“血肉苦弱，电子蛆虫，抵制仿生人”的霓虹标语。
“注意避让特权航道。”车载AI出声提醒。
三辆印有游氏家徽的悬浮艇从天际俯冲而下。
在他们掠过的轨迹里，几辆贫民区通勤车因电压不稳骤然下坠，乘客们蜡像般的脸贴在车窗上，倒影重叠成麻木的幽灵。
他们前往的宴会地点正是游宅。
这个声名显赫的大家族有一个身患先天性心脏病的小少爷。对于下层贫民来说昂贵的人工心脏对游家不值一提，然而游家的小少爷游宁坚持要使用人类心脏。
这场病治到现在，看来这次是医疗结果不错，才会欢天喜地地召开宴会庆祝。
宴会厅穹顶坠着梦幻的水晶灯，巨大的香槟塔折射着闪亮的弧光，仿生侍者托着的冰川威士忌在人群中穿梭。现场觥筹交错，到处是头版头条上叫得出名号的人物。
进入宴会后，乔家父子两人就挤向人群中央开始交际。乔御树躲在一旁的餐车旁边，没有兴致地吃了几片鲸鱼刺身，神思不属的想着怎么修改游宁的代码。
“你怎么在这？”一道熟悉的温润声音响起，乔御树骤然转头，对上那人含笑的视线。
“游宁”苍白着脸，好奇地看向乔御树，他比游戏里的游宁要瘦，高大的骨架撑出空荡的西装，两颊也凹陷着，除了五官相似之外，气质完全截然不同。
乔御树穿着纯白色的西装，干净漂亮地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王子，他绮丽的面孔在遍布科技医美的未来充满自然的美丽。
“是你啊。”“游宁”轻笑了一下。
“你还记得我？”乔御树有些不自在，他掩饰地把手上的蛋糕放下，有些惊讶地问他。
“当然了，你小时候像一个雪团子，长得特别可爱。”他笑眯眯地描述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
乔御树的睫毛轻颤，轻轻地点了点头。“你的病已经治好了吗？”
游宁神色黯淡，苦笑，“你说话还是那么直接。”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大概是人都有怕死的潜意识，所以不愿意再深谈。
从聚会回去的时候，乔御树阴沉地盯着车窗外的世界，乔房敛几次看向这个年幼的弟弟，终于按捺不住地问，“那个病秧子跟你说了什么？”
“房敛！”旁边的乔父压低声音训斥，“说话注意点。”他对这个愚蠢的大儿子充满失望，只能再三地严厉管教。
乔房敛不甘地哼了一声，对油盐不进的乔御树没有一点办法。
而乔御树根本不在意自己那个没脑子的哥哥。他抓挠着车座，心里有种难掩的烦躁。
见到了真实的游宁，却一点都没有平息他内心的不安，乔御树漂亮的脸蛋靠在车窗上，他低垂的眉眼闪烁着冷漠的光芒。
他要更改设定，再次进入游戏。
喧嚣过后的游宅重新安静下来。游家大小姐游舒慵懒地伸展腰肢，路过游宁时停了下来，“要不要把那个乔家小子给你弄过来玩玩？”
“游宁”正看着手里的仿古报纸，含笑地摇摇头，“不要着急，姐姐，有的是时间。”
游舒摆摆手，随意扔下一句“恶趣味”，便离开了。
夜色浓重，“游宁”突然脸色骤变，捂住自己胸膛里的心脏部位，咬牙切齿道，“该死的贱民，向我献上心脏是你的荣幸，既然死就死的瞑目一点吧。”
盘旋在胸腔里不甘的心脏逐渐无力地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现实版游宁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