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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开什么玩笑啊?自杀?” ...


  •   司舟和顾迟闫站在小别墅大门口,两个人脚下都是碾灭的烟头,看数量足足有一盒。

      “得把祁宝埋回去。”司舟吐了口烟沉声道。

      顾迟闫蹙眉,“什么时候?”

      司舟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位置能看到虚掩的房间门,他叹了口气,“再拖拖吧,他们才刚见面。”

      见顾迟闫要问,他又缓缓道,有些无力,“我把他房间所有能见光的地方都挡住了,但他身上还是会有伤口,而且愈合得越来越来慢了……”

      -

      黑漆漆的棺材里,少年用力抱着爱人,将头埋在他颈间,感受着熟悉的凉意贯彻全身。

      “我把你捂暖……”林成许喃喃道。

      黑色世界亮了一瞬,祁承撑着腿站起身,不知道又绊倒什么,摔倒在地,痛感消失,他却突然感觉到一股暖意,一愣,眼泪又不受控制流下来。

      林成许在抱他。

      他也想抱回去。

      好想他。

      为什么偏偏我是吸血鬼。

      ……

      他躺在地上问了自己好多次,感受着若有若无的温暖,猩红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漆黑的天空——还是什么,他不知道。

      “你也抱抱我好不好…”

      破碎的声音又在黑色世界响起,祁承吸了吸鼻子,抬起胳膊,虚搂住空气,仿佛在隔空拥抱自己的爱人。

      冰冷蔓延全身,林成许又歪头吻了吻他的侧脸,很凉,很软,还有股薰衣草香。

      “我要是吸血鬼该多好……”

      祁承愣住,缓缓抬起头,又急得摇头,“不可以,你是人类,你怎么能变成和我一样的怪物,林成许,你不能这么想。”

      “我和你一样就好了,我们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可以陪你一起睡,睡在你爸爸妈妈说的大棺材里,就我们两个。”

      林成许笑着说道,又侧过身子把没有温度的人搂在怀里,轻轻揉着他的发丝,黑眸闪着晶莹的光。

      “不对……我要是变成吸血鬼你还怎么吸我的血,对了…你还没有吸我的血……”

      “你要干嘛?林成许!”

      祁承急得要命,直接抄起地上的东西砸向墙壁,却突然感觉浑身一僵,血从喉间涌出来,洒了一地,消失在黑色里。

      “咳……”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黑色的墙壁。

      痛感消失,他又咬牙用力抄起东西砸着墙壁,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颤,五脏六腑窜着地方疼,心跳在急剧加快,白发被染红,苍白的脸上全都是血。

      不行……

      绝对不行。

      他要干嘛?

      黑色猛然间变成红色,耳边一阵嗡鸣,祁承没敢再动,缓缓退开渗出血迹的墙壁,可身上没有痛感。

      他缓过神来,又拼命要堵住流出鲜血的“墙壁”。

      “林成许!”

      眼前一片黑暗。

      -

      医院。

      司舟和顾迟闫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两个人没烟抽,一起盯着地上的瓷砖缝发呆。

      “顾迟闫…”司舟突然喃喃出声。

      顾迟闫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把他搂进怀里,“嗯。”

      司舟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亮着红灯的抢救室,用力攥紧手,“他差点儿死了……”

      他们在外面也聊了很多,他正纳闷怎么这么半天屋里都没动静,推开门打开灯一看,林成许躺在棺材里,整个左半边身子都是血。

      幸好送来医院及时,要不这小子就真的死了。

      司舟没想到林成许能做到这份儿上,要知道这样他不如不告诉他祁承睡着了,告诉他祁承走了不要他了都比现在这样强。

      不对,在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应该阻止他们,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起码林成许不会寻短见。

      他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去死了。

      “我去…是这儿吧?哎顾老师!”

      安静的走廊传来脚步声和喘息声,顾迟闫抬头,见来人是肖洵,垂下眸子继续安抚着怀里的人。

      肖洵一屁股靠坐在墙上,咧着嘴大喘气,眉毛快拧成八字,“开什么玩笑啊?自杀?”

      魏子知刚爬上楼梯,电梯正巧在此时打开,他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走到几人身边,“怎么样了?”

      “救着呢。”顾迟闫回答道。

      司舟从顾迟闫怀里退出来,擦干净眼泪,“等他醒了你们好好劝劝他。”

      “封易闻!”肖洵一拳砸在墙上,这还是魏子知第一次见他生这么大气,“这个脑残,操,我是真他妈服了,还有周逸景那个王八蛋,他们这样的人怎么不去死呢!”

      司舟抬眼看着肖洵和一旁满心焦急的魏子知,又四处看了看,一瞬间竟然有些茫然。

      空旷的走廊回荡着他们的声音……可就只有他们两个的声音。

      ……这小孩儿差点死了,他妈连管都不管,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家人”也是连问都不问。

      “……”

      怪不得他家祁宝要一次一次帮他…

      他又别过头看着墙壁,手死死攥着,指印刻在手心,“死…怎么有那么好死。”

      他得让这群人不得好死才对。

      凭什么老实人就要受欺负。

      凭什么林成许不能有一个美好的童年。

      凭什么那群人还能事不关己、好好生活。

      不公平。

      他恍然间想起一个冬日夜晚,祁承对自己说的话——那时候的小鬼特别开心,每天晚上都叽叽喳喳跟他讲好多事。

      那双漂亮的褐色眸子里闪着光,在夜色中更为耀眼夺目,声音清脆好听。

      他说:“人人平等,这个词我没有问别人,是我自己明白的。就是每个人、每一个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平等的,我今天也被当成人类平等地对待了哎。”

      清脆的声音又沉了下去,小鬼低头叹了口气,“可是林成许都没有被平等对待过,我得帮他。”

      在提到林成许的时候,这只吸血鬼最多的一种情绪就是低落,替这个可怜的人类感到难过。

      真的很明显,他问:“你喜欢他?”

      单纯的小鬼摇摇头,“不喜欢,他是我的朋友啊。”

      屁。

      司舟又笑出声。

      那是你男朋友才对,喜欢上了都不知道,傻小孩儿,笨蛋。

      -

      林成许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窒息感荡然无存,他盯着天花板,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疲惫感深深陷在身体里,像要把他吞掉,可偏偏又给他希望。

      ……没死掉。

      那年也是。

      活下来了。

      有什么用。

      没人要他了。

      他微微侧头,看到床旁趴着睡着的人。

      肖洵…

      是啊,他还有好朋友…

      浑身都没力气,他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艰难抬起手,这才发现整个左手手臂都被纱布缠着。

      怔怔地盯着看了一会儿,他暴力地拆开纱布,伤口被这么用力一弄又流出血。

      倒是没那么疼。

      他望着血色斑斓的胳膊,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时候祁承不应该在他身边吗?不应该替他愈合伤口吗?

      他又四处看,像和家长走散的小孩儿,有些慌乱无措,心跳也逐渐加快,胸口闷闷的,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记忆很慢很慢才舍得回到脑海里,林成许也迟钝地反应过来——嗯,祁承睡着了,不知道什么会醒。

      他也不想醒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肖洵揉着眼睛坐起身,捶了捶酸疼的脖子。

      看着站在窗边向外望的人,他抿了抿唇,没出声。

      比起和祁承在一起的时候,林成许这几天瘦了不少,脸色也愈发难看。

      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套在他身上,能看出明显的肩峰,驼着背,黑发胡乱地贴在后颈上,那张脸就更不用说了。

      肖洵站在他身边,微微扭头,这才发现他眼眶又有点红。

      暖风拂过,掀起少年略长的发丝,林成许又低下头,“肖洵。”

      肖洵皱着眉点头,“嗯。”

      “他在等我。”

      -

      伤口愈合得很快,医院的医生都说没见过愈合得这么快的伤口。

      林成许静静地听着,垂眸看着左手的痣。

      当然是因为他男朋友了。

      他又回到黑漆漆的房间,蹙起眉,回头,“…我想单独和他待一会儿。”

      司舟摇摇头,弹了弹烟灰,“没这个可能。”

      林成许默了默,也不再理他,低头盯着依然睡着的人,眉头轻轻拢起。

      我都要死了,你怎么还不醒。

      祁承静静躺在黑漆漆的地板上,满脸疲惫,他翻了个身,又打了个滚儿,再踢翻脚边的凳子,感觉到痛感在缓慢消失,才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他真的被困在这个封存他记忆的世界里了。

      是不是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是不是这辈子都见不到林成许了。

      可是他又不会轮回,出不去的话就是永远都出不去了。

      他皱了皱鼻子,又仰头看着黑色的天空发呆。

      这段时间他各种方法都试遍了,但怎么也离不开这个地方,林成许也没再和他说话,但现在他能感觉到——

      他的爱人正在抱着他。

      “林成许…”他侧过身子轻轻抚摸着“地板”,鼻子又发酸,“等我好不好?等我醒,等我在你身边,等我陪着你。”

      刚刚的不确定性在这一刻化为笃定,每次在他要放弃的林成许都会及时出现在他身边,给他莫大无比的信心。

      就算他们不在一个世界里。

      必须要醒,一定要醒。

      黑发少年抱住白发少年,头抵在他肩上,仔细闻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薰衣草香和冷气,呢喃道:“等你…一直等你……”

      -

      “这是那封信。”

      晚些时候,餐桌上,司舟把一个收藏好的信封递给林成许,“第一封是你过生日他给你写的,第二封是他睡着之前给你的。”

      晚饭林成许根本吃不下,糊弄着咽了几口饭就要回祁承的房间,被这封信拦下。

      他接过,哑声道了声谢,又回到黑漆漆的房间。

      生日的记忆缓慢在脑海里回溯,林成许脸色难看地扯了扯嘴角。

      “我后悔了,我怎么就只要了两年生日快乐。”

      “你不是说以后都会在的吗?骗子。”

      林成许又抱住祁承,把他的冰凉的手搭在自己腰间,就像他们曾经在一起睡着之前互相抱着一样。

      原来还有一封信。

      …………

      “你要认识真正的我吗?”他呢喃出声,又轻轻吻了吻爱人毫无温度的侧脸,“一直都没敢告诉你,我16岁那年差点自杀……”

      祁承震惊地瞪着眼睛,眼泪倏地掉下来,那是三年前吗,三年前……

      -

      “看看看看!”

      教师办公室里,一个男人扯着一个矮个子男生,现在是冬天,男生却只穿着单薄的里衣,掉色的棉服扔在地上,被男人嫌碍事一脚踢开。

      男生被男人粗暴地扯到几个老师面前,露出伤痕累累的胳膊,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淤青。

      林成许赶到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

      男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自己的伤,“是,是林成许干的。”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包括林成许本人。

      他干的?

      他什么时候干的?他怎么不知道?

      “还有…还有肖洵。”

      “不是我们。”林成许冷声说道,站在初中班主任面前,笃定地摇头,“老师,不是我们做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呵呵林成许,仗着家里有点儿钱就可以这么肆无忌惮了是吧?”

      “林大少爷就是林大少爷,平时看你装得人模狗样的,还能干出这些事儿呢?”

      “可怜我们小袁喽,上赶着找林大少爷玩儿,被欺负了吧?”

      “校园霸凌?啧啧,林成许你真厉害。”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几乎在那一瞬间,所有恶意都朝林成许袭来,他只能无措地摇头,看着袁知乐,“你告诉大家……我没做过这些事。”

      “我们…我们不是朋友吗?我怎么会打你?你是误会什么了吗?”

      袁知乐指着他,“就是你……”

      就是我。

      他到底做什么了?

      林成许自己都不知道。

      后来没办法,事情马上就要扯到肖洵身上,他和自己不一样,有好的家庭,爸爸妈妈的工作也很好,他不能受自己牵连。

      无可奈何,林成许点头了。

      -

      “林成许!什么就是你干的!那他妈明明就是他们诬陷,你把我摘开干什么啊?这明明是我们俩的事儿!”

      这还是肖洵头一次跟林成许喊——从小到大他们俩都没吵过架、没发过脾气没动过手,相处得比亲兄弟还融洽。

      肖洵真心受不了林成许这样,什么也不和他商量就把事情全都揽下来,明明带袁知乐玩儿是他先提出来的。

      “你他妈才16!你至于这样嘛!啊?你怎么总把自己装得大人似的!林成许!说话!”

      林成许皱眉看着他,往后退了一步整理衣领,“说了和你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

      “操,我真想揍你!我们是朋友!你能懂朋友是什么意思嘛!”

      肖洵这么骂着,眼睛却有点发涨,他咬着牙,又摇摇头,“不行,我去说…我告诉大家说这件事儿跟你没关系,大不了我跟你一起扛。”

      “肖洵。”林成许急忙叫住他,脸色尤为难看,几乎是祈求的语气,“别去了。”

      肖洵站定几秒,彻底绷不住,转身把人按在怀里用力拍,“你真他妈傻,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

      林成许默了默,有些不适应地抱了回去,垂下眸子,低声道:“是封易闻做的。”

      “…封易闻?”肖洵又松开他,满脸的不可思议,说话都有些磕巴,“他?他不是你弟弟吗…不是,什么情况……”

      林成许满脸苦恼地摇摇头,深吸口气坐在地上,他们在学校里,这是比较偏的角落,没有任何人。

      他说我妈妈是因为我才被迫来到封家,和封记做了那些事…才换来我当上什么所谓的少爷……

      林成许不敢说,他也开不了这个口,就算肖洵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把头埋进膝盖间,有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

      那天之后所有人看见林成许都避之不及,一点不敢靠近他,生怕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封易闻很自然就承认袁知乐的事是他做的,林成许也把证据都拿给袁辰看了。

      回应他的是袁知乐父兄两人更过分的辱骂,他们骂他竟然能让自己妈妈做出那种事。

      可是…他都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妈妈才会来到封家,只以为封记是他后爸,杜溪是他后妈。

      而他妈妈的身份只是一个“保姆”。

      那晚林成许没有回家,独自在街上走了好久,穿梭在人群中,看着他们或是走进餐厅,或是叫停一辆出租车说回家,再或是慢慢在路灯下散步,总之没有一个像他一样的。

      路上他还遇见了一个初中同学,男生看见他立马躲开,活像是见了鬼一样,仓皇逃离。

      莞京有很多栋高楼,他只住过破败的老旧小区和豪华的大宅子,看起来生活天翻地覆,确实是这样,从籍籍无名到“人尽皆知”。

      那是林成许找到的——唯一一个可以从缓台一路上到六楼天台的地方。

      四月傍晚的温度多少还是有些低,黑发少年穿着简单的黑色外套,风有些大,吹鼓了衣服,他就站在楼边。

      头顶不是墙皮脱落的白墙,不是豪华的吊灯,是一望无际的深蓝色天空,有星星有月亮,很美。

      林成许忽然想到自己养的那两条小鱼,他抬头,望着宛若深湖的天空,幻想自己那两条小鱼也会自由自在地在这里游。

      等他死了之后。

      脚下是什么…他看了一眼,有几个破旧自行车堆放在一起,还有破纸箱和臭烘烘的垃圾桶。

      马上还会有他。

      林成许没再站着,他蹲在天台边缘,伸手捞着徐徐袭过的风,垂眸看着手心。

      妈妈自始至终都没管过他这件事。

      他问妈妈,是那样吗,真的是那样吗,真的是因为他吗。

      答案和十一年前一样——

      “小许,你想吃什么?”

      默认了。

      他又站起身,向前挪动脚步,幻想着跳下去所有事就都能解决,妈妈不会被人说,他也不用再经历这些。

      一只脚都迈出去了,林成许却突然蹙起眉,收回脚蹲下身子捂着胸口,他甚至都蹲不住,倒在地上,额头瞬时间沁满了汗。

      手紧紧抓着左胸口,痛感一次比一次真实,像是要把全身都撕开一样那么疼。

      动不了。

      他用力皱着眉,视线有些模糊,睫毛上都是流下来的汗水,一阵一阵虚脱感袭来,带着钻心的疼痛席卷全身。

      像是在提前通知他死亡的感受一样。

      那么疼吗……

      那时候很冷,冷汗足足冒了有一身,林成许却感觉有些暖,莫名的。

      他咬着牙,用尽全力爬到天台边,手都蹭流血了,但还在往前爬。

      死……

      不死……

      心脏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样,想死的时候钻心地疼,不想死的时候痛感就缓慢消失。

      林成许好笑地想,这是在威胁他吗?

      ……

      好了,有被威胁到。

      不死了。

      活着。

      手缓慢从痛感反复最后到彻底消失的胸口处拿下,封闭空间里的人紧皱的眉也稍稍舒展开来。

      他眨眨眼,在黑色的世界里看清眼前的字。

      ——祁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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