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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孟元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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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宜姐姐:他是下午两点的飞机,别忘了-(定位)
便宜姐姐:晚上带人家熟悉一下附近街道,毕竟好几年没回来了,要定餐厅的话我报销。
庄南叙撇撇嘴,手指飞速在手机键盘上噼里啪啦。
余又二三:如果可以我更想忘掉你。放心,会当好导游的。
姐姐不与他计较,甩来一串香蕉蹦迪的表情包后不见踪影,任由庄南叙轰炸。他猜测她上飞机了。
说走就走,烂摊子丢给亲弟。
赞。
庄南叙长叹一口气,无力地发送好友申请。
空调吱吱作响,落地窗连同外面的江景一起被厚重的窗帘挡得严严实实,一丁点夜色都透不进来。凯特“喵”一声,庄南叙终于从放空的状态回过神来。
他抬起手臂,看着手机里那个仍旧没有通过的好友申请,手一抖退出去了。
比起等待和许久没见的人聊不知道会有多尴尬的话题,庄南叙更喜欢和粉丝瞎聊。
他点进投票群,与粉丝们开启八百年一次的鸽子飞书:
余又二三:明天直播可能也许大概会鸽,我要去接一个陌生人,定好的游戏看情况,如果来不及就后天玩吧~
粉头头:不要啊不要啊我还等着你直播下饭呢。
房管:好奇,什么陌生人还要主播亲自接?
余又二三:妈妈的朋友的孩子。
粉头头:啊,像过年会串门的那种?
庄南叙看着这句话,发出一个流泪猫猫头表情包:
余又二三:高估了,其实过年也不见面的。
这是真话,他有将近十多年没见过孟元言了。
粉头头:好吧,那主播早点睡吧,三点多了都,要出门还是养好精神吧??·??·??*?? ??
[+1]
……
今晚刚进群的满月夜老板也在群里冒泡,跟着这粉丝发送一条“+1”,引得这群人歪掉话题开始齐发“欢迎满月夜老板加入大家庭”。
闹哄哄的。
庄南叙没继续看群里,设了个闹钟,老老实实睡觉了。
也许是姐姐的威力太过强大,他破天荒做了个梦——他姐牵着小时候的孟元言追在他身后丢积木。
直到碎积木堆成一座城堡,像压孙悟空那样把他镇压住了。
他睁开眼,是凯特蹲在他胸口。
......九块九包邮一只破猫谁要?
庄南叙痛苦地坐起身,看着罪魁祸首蹲坐在身边摇尾巴喵喵叫。
他摁亮手机。
13:21。
满屏幕都是提示暂停闹钟的消息弹窗,花白。
像在诉说不满:你让我喊这么久,结果你没听见。
他撤回对凯特的偏见,迅速翻身下床。如果凯特不压醒他,就得睡过头了。
走进衣帽间,他匆匆抓了一套最外侧的衣服换上,连饭都没吃,火急火燎洗漱完上车了。
外头太阳很烈,好死不死他穿的还是深色衣服,吸热能力max。
总有人问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
庄南叙此刻可以给出回答——大中午顶着32度气温穿黑衣服晒太阳。
飞鸟从头顶滑过,他从停车场步行走进机场,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来到13:58。
庄南叙站在接机口,气都没喘匀,后颈贴着一层薄薄的汗。
他很少晒太阳,几乎都在夜晚出门,又因为没吃饭,现在看上去有些苍白,单薄一片。
只剩那双眼睛仍明亮。
他有些迟疑,已经十几年没见,孟元言长什么样多高多重他完全不知道,等会见面要说什么也不知道。
要是擦肩而过就很戏剧了。
“早知道再找姐要张照片了。”他嘀咕着,打开微信,正想和便宜姐姐发信息汇报,发现那条好友申请在凌晨被通过了。
对方头像是个简笔画太阳。
空空的聊天框只有一句“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这样的“空白艺术”在庄南叙好友列表里几乎没有。
他悬空的手纠结了两下,给对方发去一条信息,外加一张贴在他身边柱子上的特大广告。
余又二三:接机,在这,我庄南叙。
余又二三:图片.jpg
隔了好一会,陆续有人从拐角拖着行李走出来,他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
不用想他也知道发来信息的人是谁——
YAN:来了,在这,我孟元言。
YAN:图片.jpg
庄南叙长长吹出一口气,把额前的头发吹起,身边杂乱的脚步声渐远,他点开那张照片——是对着地面的角度,能看见一双干净的鞋,和他穿的工装牛仔裤。
还是只露出了膝盖以下一半的牛仔裤。
除此之外能获得的信息,也就只有鞋的主人正踩着它们在飞机场洁净的地面上大迈步。
他拍照片发给孟元言,是想告诉他自己所在的位置。
那孟元言发来张意义不明的照片是...
为了聊天框对仗整齐朗朗上口?
他搞不懂对面想法,也不太想搞懂。此刻,他只希望快速接到人然后去快餐店里买个汉堡啃。
不然他要倒地上了。
庄南叙望向机场外正挂在上空的烈阳,光线猛烈到刺着他眼睛。
果然人是很神奇的生物,明明现在他饿得快要倒下去了,站在这脑中思绪纷飞时最想做的,也确实做了的,是拿出手机发个动态。
“咔嚓”
他打开相机拍了一张灯泡般的太阳,发到账号里,配文案:早起。
粉随正主,在凌晨活跃的那批铁粉大多继承了他优异的异国作息,此刻在他账号评论区的都是些学生或白领。
[妈妈我居然能在余又账号里看见太阳]
[我们抬头望同一轮太阳算不算一种永恒]
[本高三生还在和数学战斗(沧桑)]
[主播大中午出门干嘛?偷鸡摸狗吗?]
什么话。
庄南叙看着这群魔乱舞的评论区,选择给那条显眼的“偷鸡摸狗”赠送三连微笑。
正当他眯着眼舔舔嘴唇打算给粉丝们解释下中午出来的理由时,一道男声传来:
“庄南叙?好久不见。”
庄南叙猛抬起头,手机屏幕还没摁掉,显示着键盘里占据大半屏幕的颜文字——他刚刚正在精挑细选表情。
孟元言淡淡瞥了一眼屏幕上那熟悉的app内页,并没有想偷窥的意思,转而将视线投回面前人身上。
在看清对方面孔的一瞬间,孟元言惊得心跳漏了一拍,他左手搭在行李箱上,右手下意识把手机往口袋深处塞了塞。
“好久不见,”庄南叙道,“我姐让我来接你,废话不多说,你定好酒店了吗?”
他粗略地将孟元言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想把他与记忆里冒冒失失的小豆丁形象匹配,结果失败。
这家伙变化太大了。
留了狼尾,左耳后还挑染了一缕蓝色,鼻梁高挺,眼尾上扬,被刘海挡住的眉毛尾部似乎还打了枚钉子,在某个角度下透过发丝闪着光。
孟元言面部线条流畅,看上去本该是带着点生人勿近的意思,却因长发有了一丝妖孽感。
“没定,我在这边有套房子,直接搬回去。”孟元言捋了捋长发,指节从黑发里支棱出来,“在西江街。”
西江街?庄南叙想起来自己家也在那边。整条西江街最有名的小区就是他住的那个,再联合孟元言这看上去就不会委屈自己的模样......
不会那么巧吧?
“是栖霞里吗?”他试探地问。
“是啊。”孟元言挑眉,有点意外。
......
栖霞里是临江住宅区,交通方便热闹非凡,且晚上能在阳台看见晚霞和金箔似的江面,所以价格也很美。
“你也住那?”孟元言偏头说,尾音轻轻的,又有些上扬,像把小勾子。
庄南叙点点头,嗯了一声后生硬转话题:“先走吧,我去趟快餐店。”
他肚子要叫了。
黑色衣服衬得他脸色更白了几分。
孟元言不语,拉着行李箱往快餐店走去,直接用行动说了个OK。
走进店,门口挂着的铃铛“叮铃”了一下。
庄南叙迅速点了个汉堡,眸光扫过整张菜单,又加上一份薯条和鸡米花。
他刚刚在孟元言身上闻见淡淡的飞机餐味道,不知道对方吃没吃饱,给他也点了些。
外表再酷,也是个同龄人,庄南叙不信他不爱吃这些。
而且让人家看着自己吃东西不礼貌。
等了有一会,服务员戴着有logo的帽子,微笑着把打包好的纸袋递给他。
庄南叙笑着对她说了句谢谢,惹得人家红了脸颊。
包装袋被拆开,他拿着汉堡吃了一口,感觉嘴里的不是普通汉堡,而是人间美味。
“哝,给你。”庄南叙单手拎着纸袋给他,“薯条和鸡米花。”
话毕,他又咬下一口汉堡,虽饿,但吃东西时很斯文。
这倒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孟元言想。
“谢谢。”他接过袋子说。
“小事,回家吧。”庄南叙转身就走,一点也没想起来这话有什么歧义。
孟元言倒是忍不住弯起眼,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比他矮一些的人的背影,有点惊喜。
没想到关注两个月的主播会是他小时候的邻居。
邻居本人没听见行李箱的声音,转过身满脸疑惑地看着他,像是刚反应过来,补充:“送你回你家,我回我家。”
语气耿直。
“好。”
两人并排走着,到停车场的时候,庄南叙隐隐听到一段来自路人的对话。
模模糊糊的,不真切。
“欸小齐,黑衣服那人旁边的是不....”
“哪啊?”
....
正穿着黑衣服抖领口扇风的庄南叙:“?”
他直觉被cue到的人是他自己,奈何四下看了一圈都没找到是谁在说话,只好放弃。
孟元言没听见那些话,看他像在找人,问:“怎么了?”
“没事...”他只当是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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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辆缓缓起步,庄南叙手握方向盘,脸上神色认真。
太阳炙烤着车顶,但好在车载空调风力够大,吹着庄南叙浑身舒服。
如果他能像凯特一样长出尾巴,那现在一定无意识地摇动起来了。
“孟阿姨这些年还好吗?”车里太过安静,庄南叙忍不住找话题。
在小时候两家人关系很好,家里买了水果一定会分一半来给他,夏天的西瓜,冬天的车厘子......
孟元言也时常来到他家玩,两人一起抱着枕头午睡,或坐在书桌前一起对着数学作业挠脑袋。
都说小孩爱恨分明——当时的他很珍惜这个朋友,直到大工程积木被摔坏,直到孟阿姨带着他搬去北方。
两个小团子当时没有手机,也不被允许拥有上网的权利,等到长大了,能拿着手机和朋友谈天谈地谈人生谈理想的时候,关系早就淡了。
谁知道现在还能重逢啊。
早知今日,小时候就不吵架了,庄南叙讪讪地想。
“挺好的,她把自己的品牌开国外去了。”孟元言打开纸袋,孩子气地把那两袋番茄酱往鸡米花盒子下塞,直到看不见为止,戴起手套开始享受薯条。
“那小黄呢?”
小黄是孟元言小时候养的狗。
孟元言咬下一口脆酥酥的薯条,扭开头去看窗外,蓝天依旧,游云翻腾。
他有点想笑:“老了,小黄变大黄了。”
庄南叙没什么意思地“哦”了一下。
“你是不是下一步打算问我妈种的花花草草是死是活?”孟元言转过头,打趣。
孟阿姨喜欢装饰阳台,托她的福,俩小孩在小时候拥有一个摆满花卉的秘密基地。
庄南叙上车起从“人怎么样”问到“动物怎么样”,想来下一句该问植物了。
“没有啊。”庄南叙语气有些夸张,像昨晚直播时抱着猫卖萌的模样,“我刚想问问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呢。”
假的。他真打算问花草。
但做主播那么多年,说对方想听的东西已经成刻在DNA里的技能了。
“啊...”孟元言声音放得很轻,连薯条都不吃了,他漂亮的眼眸看着正在开车的庄南叙。
他说:“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我呢。”
“?”庄南叙趁着等红灯的时间,转过头用直播营业时的态度认真看着他,问:“那你过得怎么样?”
明明想听到这句话,但眼前人说出口后,孟元言突然有些兴味阑珊。
现在说话的人不是小时候认识的庄南叙,是余又二三,两人中间像隔着屏幕。
“还行吧。”
他不再看庄南叙,留下这句话后安静地吃薯条了。
两人无言,直到车开进栖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