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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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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娘的目光带着浓烈的充满祈求的、可怜的色彩。
她的眼神似乎在说:帮帮我。
苏扶缨被这样的眼神盯得浑身一僵。
在场明明有这么多人,为什么朱娘就只盯着她一个人看,难不成是想让她帮忙吗?
她脚步停滞住一瞬间,心脏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缓缓吊起来,却又很快塌下去。
人在乱世,能够活下来就已经不容易。
情感告诉她,朱小九曾经帮助原主很多,和原主有挺深厚的感情。
既然这幅身体曾经承过朱小九的恩,那么现在他死了,她再怎么样也得为他做些什么。
但是这种“妇人之仁”也只是短暂出现了一瞬间,很快又彻底消失了。
理智更占上风。
苏扶璎明确知道自己现在身处在什么境地。
她刚来到这个陌生朝代和陌生的地方,一无所有,是个女子就算了,今年不过才十六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关键是从小营养不良,她人长得瘦弱,没有什么背景,能够让明哲保身就已经很困难了,怎么可能帮得了朱娘,又怎么有能力去帮朱娘查清朱小九真正的死因究竟是什么呢?
虽说她被系统控制,有死不了的这个bug,但是也正是因为死不了,所以才更害怕。不是说像这种朝代,习武之人很多吗,还有各种杀手,各种阴谋诡计。
若是朱小九的死亡真有什么蹊跷,能够如此狠毒手段弄死一个人,背后势力应当也是很强悍的。
她说不定帮不了忙,还会把自己卷入进去。若是落入坏人手中,不停折磨她,想死又死不掉,那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苏扶缨不敢去想。
她其实并不怕死。
但痛苦地活着比死了更可怕。
她也很怕疼,之前她自杀的时候,每一次都是钻心的疼痛,只是想着忍忍死掉就好了,所以才心一硬,狠心自残。
现在她既然已经死不了了,她便只想好好活着。
明哲保身,好好苟着,努力工作,努力攒钱,而后找个幽静偏僻的地方隐居。
所以……
朱娘啊,别用那种求助性的眼神看我。
苏扶缨不愿意参与半分,生怕卷入其中,受尽折磨。倘若她能死,一死百了也挺好,但她偏偏死不了,一旦失足掉下深渊,她解脱不了,等待她的将会是无尽的折磨。
也并非她阴谋论或者是冷血。倘若她皮下是一个十几岁的热血青年,她应该会对朱娘伸出援手。
但她不是。
她皮下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上辈子的她从小是孤儿,虽被收养过,后来却也依旧流浪了多年、孤苦无依摸爬滚打多年的人。
她上辈子受尽白眼和欺辱,吃了很多苦,一腔热血早就彻底被磨尽,也明白许多道理。
当一个人没有能力的时候,还是尽量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帮不上忙不说,说不定还会惹一身骚。
有句老话说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上辈子吃过太多亏,早就不再热血,而是彻底成为了一个冷漠的看客。
苏扶璎如今只想自保,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当自己的放牛娃,乖乖给地主干活,以及直播挣钱。
每天给地主干活,就能够有饭吃,每天努力直播,就能每天攒下两文钱,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够在直播间里遇到几个金主,说不定每日靠直播收入还能有十文。
勤勤恳恳干几年下来,说不定她就能够攒下一小笔钱,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
至于其他人其他事,就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梦想,也没什么志向,不愿给他人惹麻烦,最好别人也不要来麻烦她。
苏扶缨无视了朱娘投过来的那些求助性的眼神,转身往地主高禄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心里默念了一句:朱小九,对不起,你一路走好。
世界上的人悲喜并不相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今天对于朱小九的家人来说,是十分悲痛的一天,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今天是格外稀疏平常,且普通的一天。
依旧得干活,依旧得为了吃穿发愁。
苏扶缨也和往常一样,给地主高禄犁地或者放牛。
她轻车熟路地前往地主高禄家,牵了一只老黄牛。老黄牛都认识她了,看到她出现,对着她哞哞叫了两声。
昨天苏扶璎还有心思去逗它笑一笑,开它玩笑说,“兄弟,干活去咯。”甚至还有心情唱歌。
到今天她倒是说不出笑话来了,心情十分沉重。
若是某个人,明明昨天晚上还十分鲜活地出现在你面前,甚至还跟你说过话。你和他感情也挺不错。
第二天一早却得到对方去世的噩耗。
这换成谁,估计都会因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的吧。心里也会很失落很悲伤。
苏扶缨现在就是这种状态,除了有点伤心和遗憾,她心里也浮现出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她更宁愿朱小九的死是意外,虽说直觉告诉她,大概率不是。可她不敢细想,若细想下去,就会发现这件事情十分可怕。
若这不是意外,那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害朱小九,又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人,竟会对一个八岁的幼童下手?杀人凶手是否就在村子里潜伏着,会是谁?他会不会对下一个人动手?
又或者说,下一个,会不会是她苏扶缨?
苏扶缨不敢想,只觉得呼吸困难,十分可怕。她想死,很想死,若是能死,她现在估计直接就悬梁自尽了。
但她死不了。
怎么死不了啊,为什么死不了啊。
苏扶璎心情十分复杂,全程丧着张脸,沉默地牵过黄牛,带着遮阳斗笠,苏扶璎走出了地主家,走出了地主家。
决定带着老黄牛去附近的矮土山找嫩草吃,下人一般只能从后门出后门进。
苏扶缨牵着黄牛,从地主高禄家后门出去时,迎面撞上几个人。
每个大人手里牵着个孩童,衣服是最下等的麻布料,脏的,且有补丁。
领头那个模样看上去三十多岁,衣服干净整洁,道:“我先带你们进去洗个澡。等进去见了我家大人,记得恭敬些,好好表现。若是被我家大人看中收入府中,你们也算是飞黄腾达了,以后都能够过得上好日子,不用愁没饭吃,懂吗?”
苏扶璎牵着牛,跟那一行人擦肩而过时,她实在是没忍住偏头看了一眼。
那群身着麻布衣服的人,看起来颇为眼熟的样子,仿佛在哪里见过。
直到再次对上人群中那双清亮的眼,苏扶璎这才猛然记起来。
这些人不就是昨日汇集在村口处的那波难民吗?而那双眼睛的主人,就正是昨天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儿。
昨天苏扶缨匆匆看了一眼,目测聚集在村口处的难民少说也有五六十人,却没想到此时部分难民居然会出现在地主高禄家。
领头的那人,苏扶缨倒是没见过。
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努力检索了一下脑中的记忆,发现自己的确不认识这个人,无论是她,还是原主,对他都没有一点儿印象。
原主在高禄家干了半年活,见过他家中大大小小的不少下人,就没见过此人。
该不会是新招进来的下人?
这种难民,一般人都避之不及,生怕把他们惹急了,会对自己造成什么不太好的影响,那高禄又为何会把难民带入家中?
而为何又是从后门进。
看领头那人的模样,穿着打扮都不像是普通下人,这样的人也从后门进?
更何况……难民能够进入高禄家中,也是一件十分离谱的事情。
像高禄这种一文不拔的铁公鸡,他怎么可能也舍得发善心接济难民?他连多一碗稀粥都不愿意给的人,决不会会有此等好心……
不过,谁知道呢?
总之和她无关就对了,人不要知道太多的事情,才能够活得长久。
苏扶缨现在只想着好好放牛,领粥吃饼。
没错,她就是这么个小小咸鱼……
苏扶缨牵着老黄牛前往矮土坡,土坡外是另一个村子,两个村子紧紧挨着,以这个土坡为界限,隔开两个村寨。
矮土坡只是个名字,是个半高的山,走半个时辰就能登顶,没什么高树,小部分是半人高的树,绝大部分是嫩草。
也是放牛的绝佳好地点。
两个村落的人,都商量好一起在这儿放牛。
苏扶缨今天没心情开播,情绪不佳,但是她不是那种因为心情不好就耽误自己赚钱的人。
直播挣钱干大事,这才是她最重要的任务。
讨好观众们,才能够挣钱,从而更好地改善自己现在的生活。
于是苏扶璎准备掏出了藏在她衣袖里的玉牌,在她掏出玉牌准备开启放牛直播的上一秒,听到了两个人对话的声音。
那两个人也是给地主放牛的,都是男性,一个老些四十出头,另外一个跟苏扶璎差不多年纪。
年轻的道:“枕霞村也死人了。”
老些的猜测道:“男童?”
“是啊,幼童,男性,这已经是第几个了,不清楚,我们青岩村前段时间已经莫名其妙死了七八个,现在轮到枕霞村了,真晦气,总感觉这绝不是意外。”
“那能咋办?三娘半月前告去官府,官府就说这只是意外!意外落水而亡,非但没有得到补偿,甚至还被罚钱了。”
他没说完的是,官府在百里外的清溪镇上,来回至少三天,三娘不仅没能讨得公道,反而背上一身债。
没几天三娘便悬梁自尽了。
“怎会如此?”年轻地惊呼出声,“这又是如何判的?”
“三娘家的幺儿掉入的,是隔壁枕霞村地主高禄家的私人鱼塘,没证据证明是谋杀,就只能是失足掉落。怎么会掉进私人鱼塘处?那肯定是偷鱼,自然就要补偿了。”
“这不是乱判吗?”
“如何判,还不是看他们究竟有没有良心,我们没权利跟官府斗啊。”
“呵。”年轻男人轻嗤一声,“一个两个是意外还好,这么多难不成都是意外?官府不过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办事效率如此之低,纵容罪犯,以后谁都能胡乱杀人了,反正都揪不出来!”
老人讽刺一笑:“那倒不是,上次胡生放牛,意外踩烂隔壁富户家的几株秧苗,不还是不出三日就被找出来了,赔不上钱,胡生被足足打了七大板子,办事效率高得很!”
年轻人叹道:“世道不公。”
老人道:“若世道公平,我们也不会成日只能放牛,风吹日晒,还吃不饱饭,若世道公平,胡生也不会因为几株秧苗,被硬生生打废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