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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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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江城，樱花盛开。
应祐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楼下公园里粉色的花海。
自从那顿法餐之后，他和纪然又回到了每周见两三次的节奏，但两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晚未完成的对话。
新加坡项目成功后，应祐在公司地位更加稳固，周总已经暗示副总裁的位置指日可待。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纪然的名字。
应祐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周末天气超好！我们去青山踏青怎么样？我查过了，那里的樱花比市区更漂亮。」文字后面跟着一连串兴奋的表情符号。
应祐想了想周末的安排——只有几封邮件要回，完全可以推迟到周日晚上。
「好。周六早上我去接你。」他回复道，然后补充了一句，「记得穿登山鞋，带上雨具。」
「知道啦，应妈妈~」纪然秒回，附带一个吐舌头的鬼脸。
应祐摇摇头，把手机放回口袋。
纪然总是这样，随性得像阵风，而他有种莫名的责任感要去保护这阵风不被现实吹散。
周六清晨，阳光明媚。
应祐开车到静安花园时，纪然已经等在楼下，穿着明黄色的卫衣和。
——应祐皱眉。
——普通的白色运动鞋。
“我说了要穿登山鞋。”应祐下车，指了指纪然的脚。
纪然满不在乎地跳了两下：“这双很舒服的，去年穿它爬过长城呢！”
“青山的路没那么好走。”
“放心啦，我可是...”纪然的话戛然而止，眼睛瞪大，“哇，这是你的车？”
应祐的黑色路虎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点点头：“公司配的，上车吧。”
纪然像孩子发现新玩具一样兴奋地钻进副驾驶，东摸摸西看看：“高管待遇就是不一样啊！”他按下车窗，让春风吹乱他的头发，“我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车呢...”
“很快。”应祐启动车子，“以你的能力。”
青山在江城郊区，车程约一小时。
路上，纪然连上车载蓝牙，放起他喜欢的民谣歌单。
当放到那首《Winter Song》时，应祐看了他一眼。
——这是他们在年会上第一次见面时纪然唱的歌。
纪然假装没注意到应祐的目光，跟着音乐轻轻哼唱，手指在膝盖上打着拍子。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停车场到樱花谷还有一段山路。
应祐从后备箱拿出准备好的背包。
——里面装着水、零食、简易医疗包、雨衣，甚至还有一个小型急救毯。
纪然看着他像变魔术一样掏出各种装备，忍不住笑出声。
“你是去郊游还是去荒野求生啊？”
“有备无患。”应祐严肃地说，然后自己也笑了，“好吧，可能有点夸张。”
山路两旁开满了野花，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
纪然像个好奇的孩子，一会儿停下来观察一朵奇特的小花，一会儿指着远处让应祐看飞过的鸟。
他的卫衣在绿色的山林中像一盏明亮的灯，应祐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那抹黄色。
“快看！”纪然突然跑回来，拉起应祐的手，“前面转弯就是樱花谷了！”
他的手温暖而略带潮湿，掌心有些细小的茧。
——弹吉他留下的。
应祐任由他拉着向前跑，心跳加速不知是因为奔跑还是因为那只紧握着他的手。
转过山脊，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整片山谷被粉白色的樱花覆盖，如同一场温柔的雪。
微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地上铺了一层柔软的地毯。
“太美了...”纪然轻声说，松开应祐的手，向前走去，像是被某种魔力吸引。
他们在樱花树下野餐，分享应祐准备的三明治和纪然带来的自制饭团。
纪然坚持饭团里要放很多梅干，酸得应祐皱眉，他却笑得前仰后合。
一片花瓣落在纪然的头发上，应祐伸手拂去，手指在那柔软的发丝间多停留了一秒。
午后，天空突然转阴。
应祐抬头看了看迅速聚集的乌云：“要下雨了，我们该回去了。”
“再等一会儿嘛，”纪然躺在地上，透过樱花枝桠看着灰暗的天空，“雨中的樱花也很美啊。”
“会淋湿的。”
“那又怎样？”纪然坐起来，眼睛里闪烁着叛逆的光芒，“淋雨也是体验的一部分。”
应祐刚要反驳，一滴冰凉的水珠就落在了他的鼻尖上。
紧接着，雨点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现在好了。”应祐迅速从包里掏出雨衣，递给纪然一件。
纪然却大笑着跳起来，张开双臂转圈：“太棒了！”
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黄色卫衣变成了深橙色，贴在身上。
应祐无奈地摇头，但还是把雨衣塞给了纪然：“穿上，会感冒的。”
雨越下越大，樱花在暴雨的击打下纷纷坠落，像一场粉色的暴风雪。
山路变得泥泞湿滑，他们不得不放慢脚步。
转过一个弯，应祐突然停住。
——前面的小路被雨水冲垮了一部分，无法通行。
“我们得找另一条路下山。”应祐皱眉看着地图，“最近的岔路要走回去二十分钟。”
纪然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环顾四周：“那边好像有个房子。”他指向树林深处隐约可见的屋顶。
那是一座废弃的护林员小屋，木质结构，看起来摇摇欲坠但至少能遮雨。
他们踩着厚厚的落叶和湿滑的苔藓向小屋跑去。
应祐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里面灰尘满布但还算干燥，有一张简易木桌和两把椅子，角落里甚至堆着一些干柴。
“幸运！”纪然欢呼着冲进去，水珠从他身上甩出来，在地板上形成一个个小水洼。
应祐关上门，把风雨挡在外面。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雨水敲打屋顶的声音和两人的呼吸声。
纪然已经开始探索小屋，像只好奇的猫。
“看，这里有火柴！”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盒东西，“我们可以生火。”
十分钟后，壁炉里跳动着小小的火焰，驱散了小屋的寒意。
应祐把急救毯铺在地上，两人并肩坐下，湿外套挂在火边烘烤。
纪然的头发还在滴水，水珠顺着他的脖颈滑进衣领。
应祐递给他一条毛巾。
“谢谢。”纪然胡乱擦着头发，弄得一团乱，“你总是这么...准备周全。”
“习惯而已。”应祐往火里添了根柴，“我父亲是军人，家里一切都讲究'有备无患'。”
“我爸爸正好相反。”纪然望着火焰，“他是那种...活在当下的人，可以为一首突然想弹的曲子熬夜到天亮，然后第二天睡一整天。”他笑了笑，“我妈总说他们两个是'秩序与混沌的联姻'。”
“听起来像我家。”应祐不自觉地微笑，“我母亲是钢琴老师，每天严格按照时间表生活，几点练琴，几点休息，雷打不动。”
“所以他们离婚了？”
应祐惊讶地看了纪然一眼：“你怎么知道？”
“猜的。”纪然耸耸肩，“你提到父母时都用过去式。而且...你有一种'独生子'的气质。”
“这么明显吗？”应祐苦笑，“是的，我十岁那年他们离婚了，母亲受不了父亲常年不在家，父亲受不了母亲的一丝不苟。”
“我爸妈也是。”纪然的声音低了下去，“妈妈去世后，爸爸就...更沉浸在音乐里了，有时候我觉得，对他而言，音乐比现实更真实。”
屋外的雨声渐大，偶尔夹杂着远处的雷声。
火光在纪然的脸上跳动，勾勒出他精致的轮廓。
应祐突然很想触碰他，确认他是真实的，不是这场雨中自己的幻觉。
“你知道吗，”纪然突然转向应祐，“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你和我爸爸有点像。”
应祐挑眉：“因为我看起来很老？”
“不是！”纪然笑着推了他一下，“是因为那种...专注的样子，他弹琴时会露出那种表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你在年会那天，听我唱歌时也是那种表情。”
应祐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但他记得纪然唱歌时的样子。
——微微闭着眼睛，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手指在吉他琴弦上灵活地舞动。
“你唱得很好。”应祐轻声说，“那是我听过最美的声音。”
纪然的眼睛在火光中闪烁着琥珀色的光芒。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一声惊雷突然炸响，震得小屋微微颤动。纪然本能地往应祐身边靠了靠。
“怕打雷？”应祐问。
“有点。”纪然承认，“小时候有一次雷雨天，我一个人在家，闪电把院子里的大树劈倒了，差点砸到房子。”他笑了笑，“很幼稚吧？”
“不。”应祐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搂住纪然的肩膀，“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
纪然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慢慢放松，靠在了应祐身上。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听着雨声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应祐能闻到纪然头发上雨水的气息，混合着某种柑橘味的洗发水香气。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小。
纪然动了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看有没有信号...啊，快没电了。”
应祐瞥了一眼，屏幕上是张照片——他和纪然在咖啡馆的合影，看角度应该是纪然偷拍的。
照片里应祐低头搅拌咖啡，侧脸线条柔和，而纪然在画面一角做了个鬼脸。
纪然意识到应祐看到了什么，慌忙锁屏，但为时已晚。
他的耳朵红得像要滴血：“那个...我...”
应祐的心跳加速，一股暖流从胸口扩散到全身，他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手机要没电了。”
“嗯。”纪然小声应道，眼睛盯着地板。
应祐轻轻握住纪然的手：“我很喜欢那张照片。”
纪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希望和不确定。
他们的脸靠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应祐慢慢倾身向前...
“雨停了！”纪然突然跳起来，跑到窗边，“看，太阳出来了！”
应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失落，起身走到纪然身边。
确实，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湿润的树林间洒下金色的光斑。
被雨水洗过的空气格外清新，混合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
“我们该回去了。”应祐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沙哑，“趁天还亮着。”
回程的路比来时更加泥泞，但他们找到了另一条相对完好的山路。
纪然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对应祐说些什么，阳光在他湿漉漉的头发上跳跃。
应祐跟在他身后，心中满是未说出口的话。
走到一处陡坡时，纪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应祐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了回来。
“谢谢。”纪然站稳后，却没有抽回手。
应祐也没有松开。
就这样，他们的手自然而然地牵在了一起，十指相扣。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放开手，仿佛这个简单的动作已经包含了所有未说出口的情感。
回到停车场时，夕阳已经西沉。
车内比外面更冷，两人都打了个哆嗦。应祐打开暖气，递给纪然一条干毛巾。
“回家洗个热水澡。”应祐发动车子，“别感冒了。“
“嗯。”纪然用毛巾擦着头发，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
回城路上，车内的沉默不再尴尬，而是充满了某种温暖的默契。
红灯时，应祐转头看向纪然，发现他已经靠在车窗上睡着了，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应祐轻轻调高暖气，将音乐音量调低。
到了静安花园，应祐不忍心叫醒纪然，就在车里静静等了一会儿。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小区的路灯一盏盏亮起。
最终，纪然自己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眨着眼睛。
“到了？”他声音带着睡意，软糯得让人心头发痒。
“嗯。”应祐点头，“好好休息。”
纪然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即下车。
他转向应祐，在昏暗的车内灯光下，他的眼睛像是盛满了星光：“今天...我很开心。”
“我也是。”应祐轻声回应。
纪然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笑了笑，推开车门：“晚安，应祐。”
“晚安。”
看着纪然走进楼道，应祐在车里又坐了一会儿，回味着这一天发生的一切。
——暴雨中的小屋，火堆旁的谈话，那张偷拍的照片，还有回程时十指相扣的手。
他的胸口充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和满足。
回到家，应祐刚洗完澡，手机就响了。
是周总的电话。
“应祐，好消息！”周总的声音充满兴奋，“伦敦项目的人选确定了，董事会一致同意派你去，六个月培训期，回来后直接升副总裁。周一早会正式宣布。”
应祐握紧手机，一时说不出话来。
伦敦项目是他一直渴望的机会，是职业生涯的重要跳板。
但此刻，这个消息带来的喜悦却不如他预想的那么强烈。
“谢谢周总的信任。”他最终说道，“我会做好准备。”
挂断电话，应祐站在窗前，望着江城的夜景。
霓虹闪烁，车流如织，这座城市从未如此美丽，也从未如此让他感到留恋。
因为在这里，在江城最冷的那个冬天，他遇见了一个会在暴雨中大笑，会在手机里偷存他照片，会让他心甘情愿迷路的人。
而现在，他可能要离开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