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长连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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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
长连街的街道上冷静而又闲适，在偏远些的地方屋檐上下着片片冰霜。
在这难耐的季节，长连花店仍人来人往冷调的微光透着窗映在门外，穿着冷色大衣手捧鲜花的少年正向店门靠近。
店内穿着深绿色店服的少女们在切切闲谈，其中一个女人像是领头者有味的说喊着：“你们知道吗，听说这次店长出去是预选新花种听说我们花店总部在s市还是个大公司呢”
一群绿色靠火炉而坐，一声响声声应：“对啊，听说店长的爷爷是公司的老总可厉害了！”
“那为什么要到这个小地方开店啊体验生活吗？店长还真是雅兴呢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哪像我们一群打工仔唉，苦命”
“果然还是命不同啊，真羡慕这些少爷小姐，开店都开着玩儿的”
……
随即，一连串的抱怨被一声大嗓门打破，声音说高不高，但在这种封闭的古木式建筑中显得格外透彻：“唉我可听着啊，事儿都干完了？，搁那儿聊呢”
女人一股东北嗓子味儿，新来的实习生们闻声便一哄而散。如鸢双手兜着热水袋披着小棉袄闻声向她们靠近。
当她还想多做督促时，随着吱呀一声，桃木做的木门被拉开。
裴知瑾进门时抖了抖发前的碎雪，少年白皙的脸颊冻得通红，满是破碎感但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当裴知瑾被室内的热流冲刷身心后整个人才缓过来。
实习生们紧张极了，她们不知道店长什么时候来的，不知道他们谈论的内容有没有被听到。现如今内心满是后悔，都怪这天气，寒冷的气温让人忍不住想抱团取火。
她们不知道裴知瑾会怎么想，或许她们会因为刚刚的举动而丢了工作。她们不敢想，只希望裴知瑾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冷。
显然，裴知瑾听到了。他并没有离店门有多远，外加整个店都是由桃木构成的古典式建筑隔音并没有那么好。
裴知瑾身上的寒气已经散去但店员们仍觉得渗得慌。裴知瑾看起来冷做起来事也很冷，但并非冷血无情。他如今整个人的神态都是明摆着的不在意，像是对某些事情已然免疫。
裴知瑾在众多店员的注视下缓缓开了口
“如鸢，通知没在场的店员明天放假，入冬了店里不会忙。”
如鸢笑着附和道：“好嘞，裴老板这事包的～”
裴知瑾没有在众多人字正腔圆教导或公布任何事情的习惯。他没有在此过多停留，他现在脑子里很乱，闭上眼全是爷爷话语的回响。
他前不久前去了向荆今天才回来，预选花种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是去看望爷爷。老爷子被大伯照料着，自从父母离世后爷爷变成了唯一关爱他的亲人，但他的伯伯总有借口让老头子忙得不可开交，离开尚荆后和爷爷交谈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爷爷在他回去后，说自己很想他，不忍看他在外面吃苦，裴知瑾感到很为难。爷孙俩何尝不想团聚？但如今的家庭就像一张恶臭的丝网，涉及金钱，利益，名誉。他实在没有耐心与大伯和大哥玩所谓利益游戏，加锁在无形的束缚。这种感觉无疑是痛苦的，但无法也无解。
人都是有私心的，从裴知瑾失去父母后他便明白。裴家事业的财产继承者是他和大哥，很显然伯伯并不待见他，与其像宫斗一样争的你死我活不如他走了清静。
裴知瑾头更疼了，本来这几天连夜奔波心也累，身体也累。窗外的雪下的不大，但裴知瑾还是受了凉，连续的痛感让裴知无法忽视。当疼痛聚集时脑子里的画面便一片一片涌现。
警笛和嘲哳的喧嚣，机械碰撞的声音浓浓的硝烟以及说不出口的梗塞。无论是十八岁那年遭遇的车祸还是如今爷爷的关心都让他难以入眠。他不知道怎么做，不知道怎样做才是最好。
或许世道从不给他做选择的机会。
北京时间九点。本就微弱的雪花已经悄然停下，如今的长连街已被雪覆盖。雪虽不多，但冷是实切的。
裴知瑾昨夜想到了东街的杨医生。他刚来这里的时候因车祸手术康复认识的他，他会叮嘱裴知瑾定期来医院做复查，会向裴知瑾承诺当他有需要时随时找他。
裴知瑾想了想自己已经将近一年没做过复查了，先不说有没有时间裴知瑾自己其实也不怎么在乎。
想着想着裴知瑾便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
裴知瑾没有打车，到医院时已经接近晌午。十点多出来的，十多公里路硬是走了近半小时。虽说近深冬，雪仍是不连续的下。但不大，像细雨一样。
裴知瑾在来的路上看了看被雪染上白的树松和满路遍地的霜。他出生在炎热夏天，但他很喜欢雪喜欢深沉而又厚重的雪。
裴知瑾站在医院门口，正打算进门硬生生被车轮打滑的连连摩擦声停止了脚步。顺着声音寒风呼在脸上，呼进脖子里，让他不禁打了个颤。他正疑惑便听到嘈杂的声音传入耳朵。
巷口中枢，少年骑着防滑自行车用声音驱赶着身边的行人：“让一让让一让事态紧急，救人一命，享福一生”
“抱歉抱歉我有急事儿，我有急事儿”
“前面的帅哥美女让一下”
含夹着雨雪的风只让裴知瑾觉得冷。说实话，这里的医院并不是很大，它建在长连街的东侧，这地本来就小，路都连着巷子，人是不好过，风和雨倒是容易聚集。
裴知瑾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只想快点让自己暖和起来。方才嘈杂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裴知瑾只感觉到阵阵风吹过。原本大呼小叫的少年顺着风匆忙的跑进医院里，让裴知瑾感到恍惚。
裴知瑾没多想，随着少年的进入裴知瑾也踏进医院。他很快找到了杨医生的诊室。
他敲了敲门，没人应。又敲了敲还是没人应。过了许久，裴知瑾认为他不在，转身要走。楼道的护士像是看到了他的窘迫，她向裴知瑾道明杨医生这几天都是有班值的，不可能不在。
她象征性的也跟着敲了敲，所得结果同前者并无二异。护士看了一眼门锁，轻轻拽了一下，咔嚓，门诊室的门被护士推开。映入眼帘的一幕是是……
一位戴着小猪佩奇耳罩安静的睡觉的40岁壮年医生……
护士姐姐简直没眼看，想着怕影响客户才尴尬解释道：“这……别多想啊，小伙子我们医院平时不这样的，这不入冬了吗，医院清闲没客户又没到节假日这才松懈了些再加上杨医生就诊病人多平时工作量也挺大这才……是吧”
裴知瑾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嗯了声。护士也不好多说什么，说让他自己推一推便急着走了。
裴知瑾正考虑要不要走，心想都站这儿了，便轻轻的推了推。
杨国兴在裴知瑾推的第一下时就醒了。诊室内，四十岁的壮年医生摘掉了粉红小猪耳机，有些呆板和疑惑的看着裴知瑾，裴知瑾学着他疑惑的眼神回应他。
“……”
哐当一声杨国兴从躺椅上慌忙起身，他变得一脸正经，很快找回属于医生的严肃与端庄。他看了看眼前的病人，只觉得眼熟。
他用手不断抚摸没有胡子的下颚，似在深思，语气又突然变得震惊：“呃……知瑾？裴知瑾？是你吗？”
杨国兴看了看那一双熟悉杏眼，还有耳垂正中央一颗深黑的痣，一眼便断定。没错，他没认错人。裴知瑾在很久之前一直在这做复查，再加上艳群的外貌，绝对错不了。
杨国兴向前并拍了拍裴知瑾的肩，不禁感慨：“真是你呀知瑾，好久没看到你了。”
“这次来也是因为脑部复查吗？”
裴知瑾随声落座到一旁的凳子上。看着诊室里的张张图表和脑部结构构图淡淡道：“差不多，这几天头格外痛，实在没办法，想着来看看你”
杨国兴一脸热情：“行，我先给你瞧瞧，正好现如今不好出门，病人不多，你要是真有什么事，就多来找我。”
裴知瑾看向开始为此繁忙的杨国兴，落语便答：“嗯——”
裴知瑾没有和杨医生多说什么，杨国兴给他做了个ct，开了点药，聊了下关于头部的状况，便离开了诊室。
一系列流程下来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室外的雪大了起来。今年的冬天比往年的要早一点，或许也会持续的久一点。
杨国兴的诊室在顶楼，出门便是医院的阳台。应是冬天，门窗都紧闭起来。裴知瑾能透着玻璃看到护栏上的积雪，很漂亮，不知怎地，裴知瑾想往围栏那里走，想站在最顶端，看最漂亮的雪景。
雪浓便冻淡了感觉，像如今飘飘然的雪，没有刺骨的冷，倒让爱雪的人趣味高涨。
裴知瑾将玻璃门推开，只身走到围栏前，裴知瑾俯视周围的一切。他看得到雪飘落下的姿态，被雪覆盖的房檐，以及雪下的缕缕暖光。感到世界如同一幅流沙画，他可以是画里的小人，可以是画中的一点。
当一片雪花没过发梢触碰到他的鼻尖时才走出神。口中呼出一缕白气，抬脚打算要走。
“哐当”一声玻璃门疑似被野蛮推开的声音让裴知瑾被雪浸染的耳朵感到不适，整个身体都迟钝了一刻。
“诶?诶！诶！别！”
“是傻子吗，会冻死的啊，喂！”
“这世界上没有人爱你了吗，怎么还干傻事啊！”
撞开门的男人忽地跑到裴知瑾背后一把将他抱住，拽得死紧，不停的把他往后拉。
当裴知瑾感觉到陌生的触感和不属于自身的温热时，猛的想要挣脱开。但来的人手劲出奇的大，似是下了某种决心。
裴知瑾想转过身去跟来的人好好理论，但是对方似乎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咦?还能动?”
“但你先别动！”
“虽然不知道你受了什么刺激，但生命只有一条啊，我爸妈从小就教我的道理，你这么大人了，还不知道吗？”
“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是我想告诉你这世界挺美好的啊，你这又是何必?”
雪还没有停。来自头顶的寒冷和来自腰身的炽热让裴知瑾感到十分不适，想挣又挣脱不开，他使劲气力转身，说的话透着冷。
裴知瑾皱着眉头：“有病？”
谭卓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费劲转过身来，迎面对上一张如雪一般的脸，他们的呼吸顺着白雾连在一起，让他感到恍惚。
面前的男人，鼻尖与嘴唇被水汽染的通红，一双杏眼里透着光，发梢沾染着片片冰雪，睫毛浓密而悠长。男人耳垂中央有一颗显眼的痣，在白茫茫的一片世界里那一缕深邃让人离不开眼。
谭卓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没错，是漂亮。从小到大，他见过很多长得好看的人，眼前这个男人拥有不同于女性的艳丽的美。
裴知瑾哪里知道眼前的男孩心里在想什么，腰上温热的触感让他难以忽视，他紧皱眉头，十分疑惑。为什么有人被骂还没有反应？
他终是忍不住开口：“放手，你还打算抱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