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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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岁的阿玉，是佟家二奶奶。
但从前年嫁过来，阿玉和丈夫其实没见过几次。
佟家老太爷死得早，死前留下祖训，窝家的男人没出息，所以佟家拢共两位爷，大爷和二爷，都常年在外跑商队，做生意。
家里只有佟老太太，佟大奶奶和阿玉三个人，和佟家雇的十几个仆人。
在板桥镇，佟家算是大户，红门白墙，楼盖有三层，院墙也垒得极高，镇上仅佟家两兄弟有钱能各盖起一处。
镇子不大，不用说也知多威风。
佟老太太出门，眼睛都是朝天上看的。走到哪里都是被人吹着捧着，陪笑陪聊，只要不出镇子。
不过，也不必出镇子。
这年头，外边听说在打仗，还听说皇帝没了，改叫什么总统了？但与板桥镇无关，打仗也打不到西北。
佟老太太有钱，有大院子住，每日出门打牌磕闲话，还有两个儿媳妇小心孝敬，日子不知道过得多美。
佟大奶奶比阿玉大几岁，嫁来的年岁也长，生了个儿子，叫阿生。
五岁正是淘气的时候，不过大奶奶不怎么管，她每日打花牌，家都不想回，阿生都是下人在管。
开始，佟老太太也看不惯这个儿媳玩起来不着家，但大奶奶精明嘴甜，干脆哄着老太太也玩，后来，就变成婆媳两个一起玩。
虽然还是会拌嘴，但阿玉嫁来后，情况好多了，佟老太太更看不惯阿玉，嫌她手白嫩干不了活，嫌她话少不如大奶奶会哄人，嫌她生得水灵灵，和镇上的人都不一样。
阿玉不是板桥镇的人，是佟二爷走商队，从外省买了来的，阿玉祖上本是官绅，还出过进士，只是后来，门第落败了。
两年前，因为生得漂亮，被佟二爷一眼相中，才来了这板桥镇。
阿玉出门不多，但凡出去都有婆子家丁跟着，但即便这样，每次还是惹来不少目光流连。
佟老太太每每看见，都恨不得唾沫唾得三丈高，边唾边不忘骂二儿子：“家也不着，娶这么个女人放着图什么，惹事儿精……”
这话，倒也没骂错。
阿玉也不知佟二爷图什么？图有面子？或是图她在这里举目无亲，可以替他守活寡还跑不了？
穷山富户，其实佟家光景不错，日子比阿玉在家中时要好。佟老太太虽看她不顺心，却也不折磨她，最多脸色不好看。
且大多数时候，老太太忙着耍牌，忙着听外人奉承，连脸色都懒得给她，不见，也就不烦了。
怪道高寿。
大奶奶一样，见面能说两句场面话，但平日是没什么空理会她的。只有佟家的小姑奶奶，佟老太十三岁的小闺女珍珍对她有着莫名的敌意。
但珍珍在县上读女子学堂，只偶尔放假回来。
佟家兄弟，对这个妹妹是不错的。
只是对媳妇，
都没什么感情。
白日里，阿玉觉得这日子也不错，但有时后半夜一个人躺在床上，又觉得这日子没劲，她好像找不见自己的魂了。
她常常梦见，自己一个人站在荒野上，前后无人，天黑了又亮，太阳升了又落，就这样周而复始，她永远也看不见第二个人。
她在这里，没什么人说话。
或者说，没有朋友。
佟老太太怕她做出不检点的事，不怎么让她出门，邻里或有上门的，都是些年纪比她大，也没出过板桥镇的婆子。这镇上的年轻媳妇，不怎么喜欢她。
只有小孩子是真心喜欢她。
比如前门糖油铺寡妇家的小女儿穗子，比如大奶奶家的阿生。
有次她出门，路过林寡妇的铺子，七岁的穗子跑过来，偷偷在她手里塞了一个毽子，是碎布做的，但应该是小孩儿可以珍藏很久的玩具。她笑了笑，回去后，托下人给穗子带了麦芽糖，还有一身她自己做的衣裳。
佟老太太知道后，数落了她很久，叫她不要拿着她儿子的钱假大方，还勒令断了她的零嘴，不让她再送吃食出去。
入口的东西，吃坏了怎么办？
他们佟家可担不起这个责。
阿玉这里的小吃食没了，最苦是阿生，他最喜欢这个好看温柔的婶娘，平日他娘不管他，他渴了饿了，动不动就往二叔家跑，婶娘还认字，他问问题也不凶他，回答得比夫子还耐心。
他不喜欢那个整天摇头叹气的老先生，他喜欢婶娘，有次他问祖母，能不能让婶娘做他娘，还被他娘打了。
但那之后，娘也不太拘着他往婶娘家跑了，下人们也都很开心。
阿生觉得，没有不喜欢婶娘的人。
小孩子都喜欢阿玉。
但阿玉不是小孩子，不可能只和小孩子玩。她有时会写信给佟二爷，佟二爷不识字，但身边有识字的人。两年来，她寄了十几封信出去，却一封回信也没有收到。
她便明白，想让佟二爷做生意带上她，是不可能的。
娶她来，或是安定家宅，或是孝敬老母，不是让她陪佟二爷，更不是佟二爷陪她。
每月初，阿玉会去趟吴家铺子，寄东西给佟二爷。
或是她做的鞋，或是家里采的菌子、佟老太太晒的果脯，什么都有。不是佟二爷要，是老太太不放心儿子，特叫儿媳做的。
其实阿玉知道，佟二爷出门在外，走南闯北，什么都不缺。
但她也没拒绝，反而主动提出，愿意帮大奶奶一并寄了。大奶奶原就懒得干这事儿，有人代劳，乐见其成。
阿玉对佟二爷没感情，对佟大爷更没。
可要说顺手，倒也不是。
她只是想要个光明正大的出门理由，不和大奶奶一起的。如此一来，老太太满意，大奶奶开心，大爷二爷被人惦记总归不会讨厌，对阿玉，对所有人都好。
佟家在镇东，吴家铺子在镇西，隔了有段路，但板桥镇不大，走着去，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阿玉出门，会有仆人跟着。
但每一出现，路来路往，还是不少人盯着她看，幼童闲汉，村妇媳妇，每个人都对这位鲜少出门、脸皮嫩得似能掐出水，白得似没见过太阳的佟二奶奶充满好奇。
她路过哪儿，哪儿便有人挤挤攘攘，凑做一堆，或扯嘴皮子，或齐齐盯着她，直到她走过这段街巷。
两年，数不清多少次被人这样看。
阿玉还是不习惯。
板桥镇太小了，小到没什么新鲜事在这里发生，她就成了这个小镇上的稀罕事。
但今天出门，盯着她看的人里——
多了一个没见过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