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前任 ...
-
这里的孩子都是学校里最困难的学生。
顾识对程知萧突然想资助贫困生的想法只惊讶了一瞬，但他没有多问，便安安静静在旁边看他到底想选什么样的孩子。
年龄小？单亲家庭？留守儿童？
似乎绝大部分学生都满足这些条件。
除开物质条件差，绝大部分资助人会选择心性好的孩子。
顾识猜测程知萧应该是想要考验一下这群孩子的品性。
每个孩子在程知萧的安排下拿到了一支笔和一张空白的纸。
“现在呢，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拿这张纸去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程知萧说着，拿起了一张纸，“可以画画，写东西，折纸，或者是任何你能想到的，能让这张白纸变得有价值的方法。”
“假如纸不够，可以向我要，但是我只能提供纸笔，其他需要的工具需要你们自己想办法，可以吗？”
“老师老师！”
有一个小男孩举手，用略显生硬的普通话提问。
“这堂课是什么课呀？”
程知萧用那纸叠了一只纸飞机，递给小男孩，他说：“你可以把这堂课当做任何你想要上的课，或者就像我最开始说的，这就是一个小小的趣味游戏。”
游戏开始，学生们冥思苦想一会，都拿了自己的主意，开始行动起来。
顾识绕道程知萧的背后，怀里的雨水伸了个懒腰，不小心勾到了程知萧的衣服。
“你这是想？”顾识不太明白程知萧的做法。
程知萧拉着他在台阶上坐下，把猫爪给拯救了出来：“这些孩子品性都不差，我更想看看他们的天赋。”
就像明明自己的性格就很怪异，但母亲还是义无反顾地投入了大量时间和经历来培养自己，尽管最后一无所成，但妈妈说她不后悔。
“我想看看这里有没有被埋没的，不一样的孩子。”
程知萧声音弱了下去，也没说不一样到底是性格的不一样，或者是兴趣还好上的不一样。
出去接电话的季兰校长回来了，她带着略有歉意，在程知萧面前站定：“程先生，不好意思啊，这里还有个小孩，家里父母双亡，只剩下了一个爷爷。刚才不小心把她漏掉了，您看她怎么样。”
被季兰推出来的孩子低着头，手上抱着一个本子，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手被冻得通红。
是刚刚蜷缩在角落画画的那个女孩子。
程知萧看了两眼，蹲下身，耐心地和小女孩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规则。
小女孩领了纸笔，抬起头，神色怯懦，没一会自己跑开了。
程知萧这才敛了表情，和季兰解释：“我自己经济状况也不是特别好，一次性资助多个学生也不太行，所以只能挑选一下更适合资助的孩子了。”
“哪里哪里，您能来看看这些孩子已经很不错了。学校里很久没有新老师了，带他们玩一玩也是很好的。”季兰连连摆手，真挚的笑容做不得假。
程知萧只当她是客套话。
孩子们在拿纸玩，程知萧自己也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不知不觉就入了迷。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个高年级的学生举着一张纸，兴冲冲地朝程知萧跑来。
“程老师，我画好啦！”
他把纸摊开，一张人物速写出现在程知萧眼前。
很明显可以看出，这个学生没有经过系统性的学习美术，在各种细节上的处理仍然不到位，但是仅凭自学能够到这种程度，也是一个相当难得的好苗子了。
程知萧由衷地夸赞：“很不错，我看你们学校好像没有教美术的老师吧，怎么学到这种程度的？”
男生挠挠头，憨厚地说：“我妈过年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几本书，照着画的。”
程知萧自己画画就是野路子出生，怕带坏了小孩，也没敢装模作样地指导两句，只好多夸了夸，心里暗暗盘算给这里的学校送点书。
想着，程知萧又给这个孩子留了个联系方式：“我看你的绘画方式还挺适合走艺考的，假如你以后有这个想法，想找老师培训，我可以提供一些画室的联系方式，并支付培训期间产生的所有费用。”
“当然，你要是并不想学，只是想单纯地当一个爱好，也是很不错的，我回去之后给你寄一些颜料画纸。你叫达旦吉真是吗？”
男生点点头，认真地想程知萧鞠了一躬，磕磕绊绊地说：“谢谢您，您的大恩达德……”
他蹩脚的普通话还没说完，被程知萧卷起纸，笑着拍了下头。
“你电视剧也没少看啊。”
“嘿嘿，我妈回来的时候喜欢追剧。”
一整个上午过去，绝大部分孩子都完成了自己的作品。
有拿纸叠千纸鹤的，有剪窗花的，有写文章的，有画画的，也有写谱子的……各式各样，当真是百花齐放。
程知萧会乐器，能看五线谱，勉强算是一只脚入门。
他拿起那张五线谱。因为没有别的辅助工具，所以纸上的线条画得歪歪扭扭，上面的乐符也大小不一，但并不潦草，旋律写得非常好，能看出创作者的用心。
“你叫什么名字？”程知萧望向身边的男生。
这个男生已经六年级，马上就到了上初中的年纪。程知萧对他隐约有点印象——季兰领着他们过来的时候，他走在最后，季兰说他成绩不行，也不爱和人说话。
“梁坚。”
男生始终垂着头。
“梁？你是汉族人？”程知萧看着男生明显的少数名族长相，不太确定。
梁坚一言不发地点头，头埋得更低了。
季兰及时开口：“他是汉族人，没错的。”
程知萧放下谱子，把这个名字记了下来，继续看其他学生的作品。
“老师。”
忽的，一个稚嫩的声音出现。
程知萧低下头，看到了那个抱着本子的小女孩。
“老师。”
小女孩重复，把手上的纸塞到了程知萧的手里，别的一句也不说，也不像其他孩子一样会解释一下自己做的是什么。
那张白纸的背面被染上了各种颜色。
正面，是一副跃然而生的蝴蝶扑花图。
“你这个……不是用的颜料？”
程知萧轻轻抚摸过纸上的花朵颜色，触感与市面上的颜料完全不同，甚至还带着轻微的香味。
小女孩不说话，拉过程知萧的衣角，要把他往角落带。
紧随其后的校长操碎了心，向程知萧解释：“她叫雅尼卓，成绩还不错，就是性子有点怪。”
程知萧苦笑，虽然他自己性格也古怪，但他说的要找“不一样的孩子”，也不一定都是性格 古怪的小孩吧。
到底是搞艺术的都性格怪异，还是这些原本就生活在苦难中的小孩因为苦难而有了不一样的能力。
雅尼卓带着程知萧到了一个非常偏僻的角落，这里有一扇铁门，四周都是围墙。雅尼卓指了指门后那星星点点姹紫嫣红的无名小花。
“你用的花瓣当颜料？”程知萧讶异。
这个铁门的缝隙确实可以容纳雅尼卓小小的身躯通过。
三月初，会下雪的时间，寒风还呼呼霸占整个高原的季节，在这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竟然会有几株无名的花悄然绽放。
程知萧沉默了。
贫瘠的土壤里长出的生机总会让人动容。
最后敲定，程知萧资助雅尼卓和梁坚直到上大学，向中心小学捐赠三台钢琴，一个画室，同时提供一些各方面的科普或教学书籍等。假如旦达吉真需要走艺考，程知萧也会提供帮助，不过这个承诺就有些久远了。
程知萧冲跟出来的雅尼卓挥挥手，许诺道：“你以后想找我可以打我电话，什么时候都可以。”
酷酷的女孩仍旧不愿意说话，矜持地颔首，浅棕色的眼睛紧紧追随着程知萧。
是一个相当不一样的小女孩，程知萧想。
所以程知萧额外向她做出了一个约定：“雅尼，如果有一天你到宿城来了，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顾识在车上等着程知萧，接下来的路换他开了。
程知萧心情很不错，主动和顾识说：“学艺术的成本有点太高了，如果我能给他们提供一些帮助，他们或许能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你为什么不学美术？”
顾识几番看向程知萧，终于开口问出了这句话。
程知萧转头：“你早就想问了吧。”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虽然我们家也说不上特别富裕，但确实能够支撑我学艺术。只是我觉得没有意思而已。”
仅此而已。
顾识得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程知萧的确是一个觉得没意思就可以不去做的人。
他虽然被朝九晚五的工作绊住脚，为他前任的情感所困，但程知萧始终是一个非常自由的人。
就像程知萧曾经的观点：“自由不是一种处境，而是一种心态。”
顾识心绪久久难平。
本以为好心情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可程知萧没想到，他在酒店下面，见到了一个始料未及的面孔。
程知萧打开车门，沉着脸，走向那个靠着酒店外墙的人。
“孟文郝，我记得我说过吧，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前任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