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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我在削苹果时,脑子一抽,在手腕上划了一道。所幸及时收了力但刀刃还是割破薄薄的肌肤,沁出血珠来。我叹了口气。

      坏了,季无知道了,眼睛又要红了。

      距离季无回来还有四五个小时,我端着新鲜出炉的小兔苹果,溜溜达达到客厅,可能因为刚吃了药,困意总是突如其来,我不由自主地坠入黑沉的梦境。

      睁眼时,季无正皱眉打量我手腕上纱布,我一边感叹美人皱眉都这么好看,一边顺手把他拉到我的腿上,叉起一块苹果:“就削苹果不小心划了一下,季教授,尝尝?”他犹豫了一下,低头去咬,那截霜白的脖颈便露出来,隐隐能看到昨晚我坏心眼留下的牙印。我弯了弯眉眼,在他抬头的时候,同他接吻。

      等到那漫长的暧昧的水声渐渐消失,季无的眼角还泛着红,他专注地看着我,绽放出一个笑来,轻声道:“陆钦,元旦了。”仿佛是印证季无的话,窗外绽放出硕大的灿烂的烟花,他探身在我的唇角处印下了一个吻,“我爱你。”我愣了愣,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这是新年伊始,万物初生。我的爱人眼底有绚烂的烟花和真心的温柔,他笑得那样好看,像是回到了我们初遇的那个盛夏。

      但二十九岁的陆钦是个胆小鬼,他再也不能像十九岁那样,张扬又热烈的把爱说出口。

      --

      那年,陆大少爷顺风顺水的活了十九年,遇到人生中第一次滑铁卢。

      那天,我在迟到的边缘向教室狂奔,脑海中一直盘旋着郑宇那句“哥你再被记一次迟到这一学期学分就没了”,情急之下抄近道时在矮墙处纵身一跃……

      由于第一次翻墙业务不熟练,落地瞬间差点砸到人——还是个相当好看的人,明明眉眼是属于偏柔和俊秀的,但侧目看人时总有一种浓浓的疏离感。我在这迎面而来的美颜暴击下愣了几秒,紧接着就在刺耳的上课铃中拉过对方的手向教室继续狂奔。

      “同学我看你也走的这边,也是来上课的吧……刚才情急之下拽着你就跑,实在不好意思啊。”到教室门口,我气喘吁吁的松开对方的手,讲台前还空无一人,低头一看表——九点零二!

      我呼出一口气,喃喃道:“好险老师也没来。”“你叫什么名字?”耳畔突然响起问话,我在对方颇有些复杂的眼神下,突然有些不祥的预感:“陆钦。”然后,在我逐渐惊异的眼神中,他径直走向讲台……讲台!

      “我是你们研二的学长季无,你们教授今天有事托我带一节课,另外,”季无面无表情的瞥了我一眼:“陆钦迟到,记过一次。”

      “……”

      直到下课,郑宇那货都对此幸灾乐祸。我将书拍到他笑的贱嗖嗖的脸上:“他长得那么年轻我怎么知道那是代课老师。”

      “理解理解,毕竟人家十六岁就考进江大了,咱们教授就他导师快把他当亲儿子看了……”

      “你去帮我打听一下他。”我打断郑宇的喋喋不休,低头看向右手,季无肌肤柔软又细腻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上面。在郑宇“你不会要报复他”的惊恐眼神下,我弯了弯眉眼:“我想追季无。”

      虽然大话放出去了,但我在追季无这件事上远没有做其他事时得心应手。季无看似礼貌谦和,但笑意总是不达眼底,好似一层坚冰封在他的七情六欲上——有点像一只矜傲的波斯猫,稍不留神就被挠上一爪子。但十九岁的我有用不完的热情和耐心,反正我认定的事物总能到手。

      哪怕季无是个零下二十度大冰块,我也要把他揣怀里捂化了。

      从季无眼里走到到他心里,我用了两年多时间。此后我总是借此哼哼叽叽向他撒娇,抱怨他太难追。而季无总是带着点无奈的笑,轻声哄我:“要能重来一次你一追我就答应,行不行呀陆大少爷?”说话时,他的眼睛闪着细碎的微光,这让我瞬间联想到这双漂亮的眼睛含着泪时也能折射出这样动人心魄的光,遂扑之。

      ……在极度的混乱与暧昧中,我捂住季无有些失神的眸子,在他泛红的耳边印下一个亲吻,喃喃道“季无,我真的好喜欢你呀。”

      我们要一起走过这长长的一生,在每个宁静的夜中相拥而眠——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事实证明,人不要总说一辈子如何如何,flag实在容易倒。

      好景不长——好吧,其实好景很长,只是后来我回忆起来,总感觉那些零碎又温馨的日常一眼望得到头。那些退了色的记忆底片,是我后半生再不可求的无忧无虑,我好像藏起一根棒棒糖的小孩,疼急了才肯把糖拿出来舔一舔。

      那块糖,破碎于一个一个看起来在寻常不过的午后。生活好像踩了个急刹车,把猝不及防的陆大少爷砸了个头破血流。

      彼时季无已出国攻读博士学位,他本就是有事自己扛的性子,对许多苦处对我绝口不提。可时差和爱人不在身边的惶恐让我变得患得患失,季无的沉默无疑让我更加敏感多疑。

      在又一次争吵后,季无冷声道:“那我们先冷静一下。”“季无,”我当时的脸色应该难看极了,“你是要分手吗?”许是害怕听到他用冷冷清清的声音说出毫不留情的答案,我抬手摁断了电话。

      春天实在是个多雨的季节,窗外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天气预报员用轻柔的声音播报着——这将是一个漫长的雨季。我向后仰倒在沙发上,许久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哎,我现在得用多久才能把季无哄好啊。

      ……但我没来得及哄他。

      在雨季的第二天,我得到了父亲的死讯。当我在病房门口看到大伯陆元那双平常谦和的眼下浮现出的疯狂时,灵魂深处仿佛传来恶魔的低语——真正的暴雨要来了。

      我如今实在不愿回忆这些糟心事,简单来说,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搞垮了我家的公司,害死了我爸,还控制了我妈——如果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我真不敢相信这么狗血的剧情在世界上真的存在。

      我太年轻,也太无力。我表现得像一个真正的纨绔,在对家中变故愤懑不平一段时间后,又坦然的接受大伯的“照拂”,摇着尾巴享受着纸醉金迷。

      那实在是太过黑暗孤独的一段路,现在回想起来,我当年也是过于偏执,总想一个人解决。有时候在夜里翻看季无的照片,不禁感叹我俩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彼时季无已经不在我身边,在我故意的冷言冷语下,我们的通话记录逐渐变为零。我知道,季无有他自己的骄傲,有些话是真的伤了他的心。我想,他值得一个更好的爱人。

      等我收集到足够把陆元送进去的证据后,老天决定给我跌宕起伏的一生最后一场暴雨。

      那个婚后被父亲宠的仍如少女一般的,怕疼的母亲在别墅二楼上一跃而下,成为一张冰冷的黑白照片。我至今不知道,母亲是忍受不了孤独痛苦选择追随父亲而去,还是给她不争气的儿子一个了结一切黑暗的契机。

      那天,是我二十六岁生日,离我人生中最后一次分别,还有三年。

      知名企业家遗孀突然过世像在勉强维持了几年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石子,激起一片一片涟漪。陆元不可避免被卷入其中,在他作为嫌疑人被迫收押调查无暇顾及其他时,我联合几个还与陆家还有几分交情的世家,将完整的证据链呈给警方。

      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去了父母的墓地,靠着墓碑从深夜坐到破晓。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厚重的云层照到我脸上时,我侧目看向父母的笑脸,终于痛哭出声。

      天光大亮,景色浩荡。在和暖的阳光中,我却清楚地意识到,那场潮湿的雨季远没有结束。

      在一个个无眠的深夜,在一场场难以结束的梦魇,在一次次难言的分别中,我发现,我好像生病了。

      我仍然像年少时那般无力,看着自己的灵魂慢慢滑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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