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夜奔 ...
-
新历12年5月17日夜 「璃城」
狂风呼啸着，卷起平坦马路上撒落的零星枯叶，漆黑的夜空中松散地挂着几颗半明半昧的星。
乌云飘过，寂静的城市再一次被笼罩在清冷的月光下。空气中混杂着腐肉的气息，令人作呕却也不敢深思。
十几道身影快速穿过巷口，拐进狭窄的小巷。
他们在黑夜中狂奔，人影散乱。
巨大的声响从身后传来，道旁的路灯折断倒下。
断口整齐，像是被利刃切过一般。铁柱砸塌了右侧高耸的围墙，倾倒下来的碎石、碎砖在拥挤的巷子中完全挡住后路，人们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继续向前冲。
突然，一声狂吼袭过耳畔，炸得耳蜗生疼。
正在奔跑的几十人被吼地身躯一震。
那吼声就是野兽般的怒吟，直冲神经。
他们不得不放慢脚步，稳定身形。再加速，步伐已慢了不少，但仍没有人回头望向身后。
清辉下，只见那碎砖中随一声怒吼破出一只庞大的怪影，它低下半人高的头颅，抖落橘黄皮毛上沾染的灰尘。
它微瞪着金色的竖瞳，紧盯着奔跑中的人影，像是在盯着蓄谋已久的猎物。
眼看着人影就要没入夜色，巨兽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突然，它蹬着矫健的后肢，一个飞跃向前追去，镶嵌着尖锐牙齿的巨口里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嘶吼。
飞跃着的兽影渐渐被一层薄薄的莹光包围起来，它的速度似乎更快了。
几人没有注意到兽影正在逼近，好像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仍是不知疲倦的奔跑着。
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他们的脸上，豆大的汗珠悄然滑落，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显然以他们的体力不足以再跑过下一个街口。
有些人的表情开始变得痛苦，或许是因为后悔没有阻止之前发生的争执。
一小时前「璃城」某地下居民所
冗长的队伍从走廊尽头排起，一直延续到大厅，在无数张近乎麻木的脸上却依稀能看出一点期望：马上就要发物资了。
长队中每个人都伸直了脖子，像是久旱龟裂的大地渴望雨露的润泽。上次发物资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久的快要记不清了。
等待的焦急使他们并没有一开始就注意到拐角处的情况。
堆叠整齐的纸箱突然倾斜歪倒，巨物撞击地面的声音响起，夹杂着几句听不太清的脏话。正在搬运货物的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齐齐向声源处看去。
他们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却立马被好奇所代替。这种时候没人会说他们消极怠工，因为大家都很好奇“那两个人”又怎么了。
在所有目光所汇聚的地方，是一扇正大敞着的铁门。门口跌坐着一个面目阴沉的大汉，显然那几句意义不明的脏话就是他发出的。他一只手按着额角，鲜血从指缝中渗出。
眼前的场景太过熟悉，好像两天前才刚刚发生过，只是当时门口跌坐的是另一个不知名的人罢了。
“那俩个”约莫是一周前来的，一来就登记信息入住，好像是认识楼主。两个人长得端正，据说还都是少见的进阶者，因此他俩一来就引起了一些关注。
但是他俩似乎不准备常住，过了一周，周围最好来事儿的人也仅仅知道稍矮一些的那个人一直待在房间里，不干活也不怎么出来；高一点的那个好像脾气不太好，这样“剑拔弩张”的对峙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其实这本来也没什么，居民楼里小摩擦经常发生，也常十天半月有人找来要求居住，但在这了无生趣的走廊上，哪怕是一滴水珠也能激起居民们无聊八卦的心潮。
四周渐渐响起讨论的声音，叽叽喳喳、愈演愈烈，但是音量却总不是很大，像是在躲着什么。
不远处还有在认真劳作的人，他们似乎是注意到这边的动向也转头望过来，一眼就捕捉到矛盾的聚集点。那群人显然认出了壮汉，却在经全体沉默无声表决后决定不触他们队长霉头。
不过也有人满足了他们呼之欲出的好奇心。
“哥们儿，咋了，挨打了？”有闲人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丝毫不觉得自己贸然加入“战争”有什么问题。
那大汉听了后气不打一处来，便吼了句“滚！”又缩了缩脖子，似乎是有些后悔，但又仍在气头上，就转头看向门内。众人的目光又随大汉看了过去。
一只修长的手从门内伸出，落在铁门把手上，像是要关门。
那大汉看到他的动作，立马爬起，连灰都来不及拍，一把抓住门框，阻挡了关门的动作。手主人便停下，轻笑一声，抬眼直望向那大汉。明亮半弯着的眼睛中藏着微怒。
“怎么，不服？”
清朗的声音响起，这是一位年龄不大的少年，但个子已经十分高了，他看着眼前的大汉，像是真的不解才发出疑问。
大汉听着他说话，觉得他有些欠揍。但看着他的态度，气又不免消了几分。刚想开口说清事情，就听那少年又说：“不服憋着，气到别处撒去。”
大汉瞪着眼睛，感到怒上心头，更想拦住少年理论。却又听到一句“这屋里的人可以不干活，你们楼主允许了。”
那少年一顿，又加重语气：“还有，别想对里面的人动手，不然你就可以祈祷神的庇佑了。”（*）
那少年撂下这句话，又准备关门。但已经是暴怒状态的大汉怎么会让他全须全尾的走？
猛然间，那壮汉伸手揪起少年的衣领，将他惯向惨白的石灰墙。
常年不透光不通风的白墙瞬间支撑不住抖落几块墙皮，烟尘乍起，那少年灰色短袖上不可避免地粘上一层厚石灰。少年微眯起纯黑的眼眸，一时间还被限制了行动，无法挣脱。
经历过身体强化的大汉，力气自然不是一个未成年进阶者少年可以比较的。
那壮汉气急败坏的说道：“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屁孩，查无此人的，楼主竟然会让你们就住下了？”
“住下就算了，竟然还不干活？”
“不就是进阶者，有多矜贵？有多厉害？”
见对方半句话不回，仍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他气血上头，喘了口气继续道：
“呵，不过是懒得搬运货物，说什么体质不好，就是偷懒！”
“也不知道楼主干嘛收留你们，”
“就你这态度，怪不得都说进阶者是神经病！”
这称呼……又是一个对进阶者充满恶意的新人类么？
那少年蹙眉，却也也不准备反驳，仿佛默认一般，只一直认真盯着大汉的手臂看。
出乎意料，大汉突猛地松手向后退去，一时没站稳撞向墙边刚堆好的货物箱。
那壮汉脸上的划痕再一次涌出鲜血。他感到奇怪，觉得脑袋有些昏沉发蒙。只见他下垂的手臂微微颤抖着突然出现一圈整齐的切口，鲜血顺着指尖慢慢流下。
箱子砸向地面，巨响声接连而起。
原本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却受惊突然散开，连物资都顾不上领像是在害怕什么。一部分人立刻躲藏起来，不见踪影；还有一部分马上去接货物箱，希望使巨响声停止。
“吼——”
一声低吟不知从哪里传出，像是在耳边但又有些飘渺。
不远处仍然留下来的人们突然顿住，半弯下身子，放轻脚步，自发聚到那壮汉身边拿出武器。连大汉都满手鲜血地握着一把枪，只有那少年仍停留在原地，他正准备拍去他后背上沾染的石灰。
空气愈发安静，
静得仿佛先前的低吟声是所有人的错觉，但却没有人敢放松警惕。
“于羲和，小心！”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身后房间传来，
站在走廊上的少年蓦地回头，正对上一双巨大的金色竖瞳。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夜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