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手语练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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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元捏住助听器的指尖发白，可见要他承认听不见的事实对他来说需要鼓足多大的勇气。
而他们这群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他，一骨碌一骨碌碾过他如稻穗田一样林立起来的自尊。
众人一下尬住了。
最尴尬非曹予恒莫属。
仔细回想，张元的发音其实一直不准确，他还以为是口音。
怎知道。
张元他。
是聋子？
不，为啥没人说呀？！！！
那他今天的行为到底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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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日早晨，高二三班。
曹予恒指挥司机跑腿送来好几十款面点和咖啡，摆满课桌，琳琅满目像要出摊。
也不知道张元喜不喜欢，合不合他胃口，怕他不喜欢又怕他挑食，只好打安全牌，每款各买一个。
曹予恒已然记不清峡谷之巅如何落幕。
他的记忆从替补赶到、队友吆喝、以及隔壁校那帮人的叫嚣，模糊成了胜利的金雨。
他现在一门心思在给张元赔罪上。
大宋也许是睡迷糊了，一来就径直往张元位置走，直到发现桌面干净整洁，已然不是属于自己的那个“狗窝”，才意识到座位已被换走了。
眼看张元还没到校，来都来了，曹予恒桌上又大放送，他顺手拿起一个杯子蛋糕，一屁股坐在张元桌上，摇晃着双腿吊儿郎当地吃了起来。
他瞥了眼隔壁，只见曹予恒捧着一本书，认真得他头都快埋进里面了。封面写着大大的标题——《手语基础练习》。
他咬了一口蛋糕，囫囵中问：“听说转校生是聋子？还真是啊？”
曹予恒眼睛盯着书本不动，嘴巴微微翕动：“事情传得可真快，听谁说的？”
大宋：“就五班那个猴子啊，天天跟你们开黑去的那个。他说你们昨天峡谷之巅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惊天地泣鬼神，我一问就说咱班的转校生是聋子？还说你们差点打起来了！”
曹予恒有点心虚，但也没撒谎：“好像是。”
“真的假的？！难怪你昨天吃了他那么多闭门羹。我还在想转校生咋滴这么牛皮，竟敢如此拒绝我们四中交际王的示好，原来是个聋子？”大宋震惊，注意力一下被《手语基础练习》吸引，“所以你……别跟我说你为了转校生正在苦练手语！兄弟拜托，我真的是为了你好才说的，人家屁股都冷成那样了，你就不要再贴上去了，你不知道我昨天看你热脸贴成那样我有多心疼。”
“你懂什么。”曹予恒抬眼，眉眼露出丝丝笑意，“聋是问题吗？不，是方法不对。就像你不能用狗摸狗样跟猫相处一个道理。咱赛道要选择对。”
大宋哑然，大宋竖起拇指：“牛逼。”
上课前十分钟，张元终于到校。
大宋边问曹予恒“你好手语怎么打？”边向他挥挥手打招呼。
曹予恒慌张地把书翻至第一页，然后依样画葫芦比起手语来——
“张元你好。”
张元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无视一样安静坐下。
曹予恒：“……”
大宋：“……你是不是比错了？”
曹予恒：“不吧……昨天在手语社老师就是这么教的啊……”
大宋又感叹得竖起拇指：“你还参加手语社？牛逼，你是这个。”
曹予恒不解地翻阅《手语基础练习》，挑了个语句再比划——
“对不起。”
“我靠，咋滴，你干啥来了要跟转校生道歉？难不成昨天你俩也打起来了？卧槽可以啊曹予恒！背着爸爸在外面闹事？翅膀硬了？”大宋大笑，动作也大，杯子蛋糕都被他晃掉在了桌上。他赶紧捡起来塞进嘴，末了边看张元眼色，边用手刀扫桌子，“Sorry Sorry，还没三秒。”
曹予恒瞥了眼隔壁桌，发现张元的视线正如鹰般注视着大宋。
他代言人似的，赶紧赶走大宋。
赶走碍事的，就要干正事了。
“哥们儿，昨天不好意思啦，我不知道你……那啥……听不见……”曹予恒选了最华丽的面点和最绚丽的拉花拿铁，悄悄推到隔壁桌，声音因为内疚都夹了几分，尽量显得诚恳和可怜；手脚并用一顿比划手语，“我要知道就不会缠着你哔哔赖赖，也不会强迫你去网吧，害你差点被打啦……这是我的赔罪礼，一点小心意，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不喜欢我这还有很多款，你看你喜欢哪个？”
张元：……
他看向隔壁，视线在一堆面点中略过后，落在曹予恒脸上。
曹予恒被他盯得心里发慌，声音更夹了，手语更乱了：“原谅我吧哥们儿，嗯？”
张元还是没有回应，曹予恒愣了一下，心想难不成张元不会看手语？
想着想着，恍然大悟，抽出一本笔记开始写写画画，把刚刚说的话记在上面，附加一个跪着磕头的小人画像。
然后推给张元看。
笔尖在“对不起”上打圈。
一排排的字体像鬼画符，张元快速瞥了眼，再看看面前那最华丽的面点和最绚丽的拉花拿铁，把它们都推回给曹予恒。
曹予恒晴天霹雳：“你还生气吗？我真冤枉啊！我真不知道你……你那啥。班主任不说，你也不说，我又不会通灵，我真不知道哇！我要知道就不会那么混账啦！真的原谅我吧哥们儿，嗯？我从今天起会好好对你的！嗯？”
声音似乎过大，引起了周围同学反应。
“什么什么？才两天就惹新欢生气了？曹哥你坏坏~”
“曹哥啊，人家可不是大宋，不是你怎么折腾都无怨无悔的糟糠之妻，你温柔点啦~”
“什么？曹哥弄坏张元了？”最后一个人边说边摘下耳机，不明状况乱发言的下场是收到同学的爆栗。
同桌铁石心肠，曹予恒欲哭无泪。
他低下头，试图思索新对策，但顷刻张元给他回了个信。
笔记本上那堆黑压压的狗爬字下多了一行字。
【我不吃】
字迹轻盈娟秀，跟曹予恒的狗爬字形成强烈对比。
“不吃？为啥不吃呀？要啦要啦？”有回信就是有机会，曹予恒双眼登时发光，满血复活。
但他发现，张元似乎有意避开视线。不管他往左还是往右，张元都会把脸别向相反的方向。
曹予恒：“……”
他干脆卷起袖子，原地休整后猛地加速，跟上张元的别脸速度——张元往右躲他就闪现在右边，张元往左躲他就闪现在左边，往下躲他也闪现在裆前。
刚刚的休整好似大招前的蓄力。
张元幻视昨天的史莱姆。
张元气喘吁吁抬眸，对上了那双清澈但疯狂的眼睛：“……”
敌不过敌不过。他举双手投降。
“来来来，选一个。”曹予恒高兴地做出“请”的手势。
最后，张元被迫选了一个芋头蛋糕和一杯柠檬茶。
然后眼睁睁看着曹予恒将剩下的面点咖啡大送四方。
“亲亲宝贝今天买的东西太深得我心了！”
“谢啦哥们儿，又破费了哈！”
“让我们大声说感谢曹老板！”
曹予恒没有理睬同学们的喧闹，他回到座位，托腮，满意看向同桌，眉眼笑得弯弯的：“吃了我东西就是原谅我了对不对？”
张元没有回答，专心拆吸管。
曹予恒郁闷，慢悠悠拿起笔写下，再推给张元。
张元看了眼，边拆吸管边回信。
【昨天赢了吗？】
曹予恒一愣，旋即噗嗤笑了：“你在担心我吗？真善良~没事儿，你哥人脉广着呢，那个替补小子以前进过青训，差点儿就职业选手出道了，实力杠杠的，后面把隔壁校那帮逼一顿乱杀，充分弥补了你那一局的失利！”
张元眨巴眼睛，似懂非懂，将吸管戳到柠檬茶里嘬了一口又不理他了。
曹予恒：“啊。”
他后知后觉地把刚刚说的话写下，推给张元。张元没看见似的，他又推了几下。
张元手肘被书角戳疼，回头望了眼，只见曹予恒用下巴点了点笔记本，示意他看。
潦草字体狗爬似的，令人失去耐心。
张元皱着眉推回笔记。
曹予恒恍惚：“你读完啦？这么快？”
张元摇头。
“为啥不读呀？我在称赞你呢！”
“……”你猜我为啥不读？
张元没有回答，而是呆呆地望着他。直勾勾的视线有些炙热，曹予恒从他眼中的倒影依稀看见自己的唇形。
曹予恒：？
曹予恒：……
曹予恒：？？
曹予恒实在被盯得有些不适，头一次先于他移开了目光。
**
午休，曹予恒仍然是那个永不放弃的曹予恒。
“吃饭啦！”铃声一响，他就夸肘搭在张元的肩膀，喊他吃饭。亲昵的模样吸引了大宋的注意力。
“怎么怎么，有新欢忘记旧爱了？今天臣妾就缠定你了，臣妾要陪皇上用膳，臣妾要听八卦！”
“什么八卦？”
“转校生的事儿啊！”
曹予恒看了一眼张元，发现他在笔记本写了【不吃】两个字。
果然又不吃。
曹予恒郁闷，突然耳边传来“咕噜噜”声响。
他撇头一看，只见张元的脸染上了淡淡的绯红色。
“噗哈！”曹予恒爆笑，“你明明饿了！为啥不吃啊？走啦走啦，我带你去食堂吃。”
于是失去挽尊力气的张元就这样被强行拉去了食堂。
大宋跟上，嚷嚷：“不是，你带着当事人我怎么听八卦啊？”
**
食堂。
一踏入这个地方，张元浑身如火蚁在跳，很不自在。时不时东张西望，满心只想逃离这个堪比魔窟一样喧嚣的地方。
每一张翕动的嘴就像恶魔低语，难以辨认的声音在吵杂环境下更如天外魔音。
好不折磨。
他伸手放在耳边，悄悄摘下助听器——食堂喧嚣瞬间坍缩成模糊的底噪。
三人排队打饭中，曹予恒想起什么，转身问排他后头的张元：“你办了饭卡吗？”
话音刚落，他又想起什么，忽然比手画脚起来，还掏出饭卡指着它，嘴上重复一遍：“你办了饭卡吗？”
张元皱眉，然后摇头。
“没事儿，今天哥们儿请客。”曹予恒边说边比划，嘴上总是带着笑意，路过的人看见都忍不住调侃。
“嘿，曹哥今天左拥右抱啊？”
“今天难不成是什么大喜日子吗？听说你请班上同学吃了顿丰盛的早餐？那午餐能请我不？”
“来嘛来嘛，曹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是吧？”
几人说完咯咯笑，表情配上语气，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今天爷不招待客人，下次一定。”曹予恒不知感知到没，反正嘴角仍旧挂着笑容，回应游刃有余，对话闻着像多年兄弟间的相处。
但大宋知道不是的，曹予恒对谁都这样，所以才人称四中交际王。这几人不过是跟曹予恒有过几面之缘，却老是爱蹭，蹭人气，蹭免费餐，蹭了不仅不懂得感恩，还在背后说坏话。
大宋看不惯这几人很久了，按捺不住暴脾气，宣示主权似的勾住曹予恒的脖子：“有本宫在的一天我看谁还敢勾引曹予恒，你们有多远滚多远，有钱自己买饭，没钱街边乞讨一下。”
话落那几人脸都黑了，其中一个不忿：“你以为你谁啊？不就是跟曹予恒认识久了一点，真把自己当正宫了？”
“我谁？”大宋火冒三丈，“我，大宋，曹予恒铁子，多年好兄弟，孙悟空的金箍棒都打不烂的铁！我俩可是能穿同一条内裤的关系，你只能脏衣篓里捡来闻！”
“谁愿意干这种恶心事啊？你嘴真臭！”对面越听脸色越差，觉得说不过大宋这种不讲理的，不如把目标转移到文静的张元上，“那你又是曹予恒的什么兄弟啊？看着很面生，莫非是那个转校生？才一天就攀附上曹大少爷了？真令人羡慕啊，用了什么技俩攀上的？不要吝啬，教教兄弟？”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手语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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