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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拍宣传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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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上课的时候,南远中学正门的大道尽头,那座白石雕刻的巨大孔夫子像周边围了些人。
陈长见和周秋山并肩站着,正对着校门口,被选中的另外两个女生挤在一起,她们站得有点僵。
四人直面校门口,平时空荡荡的铁栏门外不少人举着黑色的大炮,对着他们不断闪光。
陈长见数了数有多少个,没一会就看花了眼。他不数了,看着旁边站着的周秋山,悄无声息地贴近他耳朵,朝外边抬了下下巴:“那是你粉丝?”
周秋山头偏到一边。
“不是?我就问问而已。”陈长见抱手,伸长脖子打量,“我看他们都围起来拍还以为是呢。”
校门口的大爷甩着帽子不断赶人,一手拿起对讲机在叽里咕噜说什么。印象里大爷总是端杯热腾腾的茶坐门口打瞌睡,从没人见他的情绪这么激动过。
陈长见瞧了好一阵,忍不住摇头:“等会要是打起来,我帮大爷。”
周秋山还是没出声,但终于扭过头冷冷盯他一眼,
陈长见笑了笑:“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而且好几次迟到他偷偷放我进来。”
他有些无聊,捻了片树叶在手里观察,槐叶摊在他的掌里,卵型的叶片很薄也很小,边缘似乎发着柔光。
周秋山不动声色地看向陈长见。
陈长见头没抬,又问:“你平时拍摄也是这样?”
他们刚才被老师像木偶一样被移到指定位置,说不能移就不能移了。大幅度动作都不行。只能站在位置上扭头。
“旁边的同学你再过去点,对,你站一边拍就行了啊。”
几个人脖子上挂着相机的同学听了老师的指挥,慢吞吞移到了边上。
女生问:“那个是谁?”
男生答:“陈长见旁边是那个?周秋山嘛,闹得沸沸扬扬的你还不知道。”
“知道啊,就是没对上脸。我靠是长得不一样啊,这门口的人都是来拍他的?这才刚开始,粉丝吗?好夸张。”
妆发老师走来补妆,陈长见听话地视线朝下。
他盯着地上的随着风摇晃的光斑,他把手插进兜里,身子微侧向后面的两人望去。
“要不然?好烦啊这么多人,就拍个宣传片都这么多事。”
“听说他才考200多名呢,还能进三班?关系户真的牛逼,我听说他当时去那个公司也是走了不少关系,家里有点本事……”
“哈哈哈你说这个,我知道的才清楚,那天有人发帖说他当时那个投票……”
一男一女,男生戴着黑框眼镜,有一对招风耳,是高二六班的。他们离得并不近,说话声音却也不小,稳稳当当地传了过来。他们低头摆弄手里的相机,似乎在筛选之前拍好的照片。
男生检查完了,又调好参数,又对准两个人。
老师走了。陈长见看了眼导演的位置,众老师正在议论什么。他又转回来,发现那男生拿起摄像头对准自己。
男生正在对准这学霸的脸,一不小心手滑放得很大。即便是这样也能看出他皮肤很好,帅得甚至有点超凡脱俗。他慢慢缩小,突然发现那眼睛直看着自己,便把脸从相机移开,往自己身后看了看。
见陈长见还是朝自己招手,好像有话要说,于是他小步跑了过去。
“同学,想跟你说个事。”
那人一脸疑惑,相机在脖子上挂着勒出了红痕。
陈长见眉心微皱:“辛苦你们拍照了,重吗?”
男生摇头。
“那怎么压这么红。”他煞有介事地帮人理了下带子。
周秋山眼珠慢慢移了过来,斜眼看向两人。
陈长见道:“写公众号不容易,肯定是喜欢才做的。上周写的那篇就不错,署名好像就是你?”
陈长见别过头,看后面那个女生:“应该是你俩。我没记错的话,你叫肖齐吧。照片拍得特别有格调,南远的脸面都是你们挣得,宣传做得真的好。”
那肖齐被这整个学校都出名的学霸叫出了名字,又被夸得一脸莫名其妙。
他摸摸后脑勺,有点羞怯地笑道:“不至于……”
“挺至于的。”陈长见微笑起来,“但是你们说话声音能不能小点。”
“吵死人了。”
肖齐的笑僵在脸上。
“怕我们听不见?”陈长见拍拍他的肩,“要不站这来,我们一起聊?”
旁边的老师又在招呼人快走开,肖齐被赶走了,和女生一汇合说了什么,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就走掉了。
周秋山看向旁边这人,他敛了笑容,若无其事地把手插回兜里。他的眸光在阳光下呈现琥珀般的颜色。
“我说……”陈长见咬着舌头慢慢说,转过来笑了笑,“难不成你忘了怎么说话。”
“同学们,要开始了哦,动作记好!争取这遍就过。”正前方的导演拿起大喇叭朝他们喊。
蒲欢在旁边打把小伞看着。全校选四个人拍这场景,露脸也是最多的。其中两个都是她班上的。她又紧张又骄傲,此刻焦急地收了伞,冲他俩的方向吼道:“陈长见别讲话了,要开始了啊。”
周秋山回过神,正视前方:“让你别讲话了。”
陈长见注意力放在镜头上,但仍忍不住余光看他。
他忍住上扬的嘴角:“不行。”
导演往下一挥:“action!”
四下原本一片吵嚷,声音越来越小。众人的目光集聚在大路中央的人身上。
蓝天白云,槐树的叶子像只只金色的游鱼。地上落有许多槐树嫩绿的叶子,像绿虫蜷起身子横斜在水面上。
是南远的九月。
颇有年岁的石砖嵌在脚底,少年脚步清浅,恣意地迈过水洼朝前奔跑,阳光跃上他们的发梢,衣角被轻柔地吹起——
这时候大家都觉得,少年人就是被上天眷顾着的。
“先休息一会!”
拍完集体,又拍了单人的,很快一节课过去,他们就不得不停止了。
因为人实在越来越多。
“换完正装就快出来。”老师把两件衣服交给两人就出去忙了。
“老师我们进得来还出得去吗?”陈长见没忍住问。
他们接过衣服,穿过人海往里走。陈长见走到门口又被老师叫住,周秋山先进去了。
陈长见处理完事情时,看见周秋山站在门口没进去。
在等他吗?
陈长见说:“走吧。”
器材室中间一张大桌放了不少杂物,他们进门,随后肖齐他们正要走进来,一男一女大笑着,看见陈长见他们立刻就噤声了。
两人在门口踌躇,陈长见当没看见。
里面还有一间体育生的换衣间。有点陈旧,一共有四五个隔间,陈长见朝里望了一圈,回头见周秋山把秋季外套扔在了沙发上。
他走了过来,站在门口,似乎在等陈长见先进去换。
陈长见对人说:“走吧,一起。”
门还没关上,他就又听见走廊外面说。
“拍个宣传片,神气什么,真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陈长见手扶在门把上,伸出脑袋:“酸黄瓜吃那么多也不怕噎得慌。”
他砰得关上门。转过头来周秋山已经移进了换衣间,正拉了一半的帘子瞧他。
陈长见走在他旁边的隔间。铃响了,许多上完课的学生从楼上下来,外面一阵嬉闹。
陈长见几下就换好了,拉开帘子。
三分钟过去,他气沉了下来。刚才一直在想这回事,憋了半响下定决心要说,语气有些急切:“你……”
陈长见看到周秋山,一时没说出话来。
他站在旁边,外套拿在手里。白衬衫收束在西装裤里,身型挺拔笔直。
外面喧哗吵闹,锈迹斑斑的铁栏似乎将一切都隔绝在外,绿树从窗缝映来,尘埃在空气中浮动闪光。
他神色一如往常的淡然。半响没等到人说话,周秋山问:“什么?”
好像之前帮陈宛发东西,粉丝的图片里看他穿过。
原来穿正装直接看着是这样的。
“没什么。”
陈长见别过眼,他吸口气,摆了摆手。
他把衣服收好搭在手上。几步走到门前,手扶在门把,侧过头:“打不开。”
周秋山没料到他会停下来,在他身后驻足。
他手臂伸长,绕过面前人的腰,指着侧边道:“旁边贴了。”
门旁贴了个泛黄的纸,字迹已经模糊,弯下腰看见有人用黑笔在旁边写了非常小的一行字——门锁已坏,请勿锁门。
“天才,怕人没锁之前就瞧见了吗?”
周秋山补充道:“外面应该也有。”
陈长见点点头,刚才进来前他没看见。他摸了摸锁眼,思索片刻道:“但我们刚才没有锁门。”
两人相视一眼。
酸黄瓜吃多了变王八了。
陈长见在心里骂了句。
他拍着门叫了会,又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一阵子:“外面没人。”
门从外面锁的,也打不开。
陈长见摸着下巴道:“没事,现在在拍女生组,等一会该来找我们的。”
他在周围寻了一圈,发现半掩的窗户是坏的,也拉不开。从这里只能看的树木杂草。
陈长见闲着没事,开始四处搜探。特别注意不把白衬衫弄脏,从一个硬纸板下面抓出来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网球拍。又找了个球掂了掂。
“没坏啊。”
他掂到第三个球的时候,梆的一声,弦崩断了。
“……”
陈长见抬头看一眼,周秋山在里面靠窗找了个干净的地坐下,长腿曲着,正瞧着他这边。
陈长见讪讪地笑了笑,抓着球拍端详:“刚才弦断了一半,应该剪掉的,拉力已经不均匀了,这样还会损伤球拍。”
周秋山道:“丢在这就已经没人要了。”
“那也要好好对待啊。”他把球拍放回去,放在了硬纸板上,“万一哪一天被需要的人发现了呢?”
陈长见几步跨过杂物,在周秋山旁边坐下。手交叉着,散漫地搭在腿上打了个哈欠。
外面的熙攘声小了,许是上课了,这里能够操场上缥缈的哨音。陈长见歪着脑袋看着外面的一方蓝天,安静下来后思绪也渐渐沉了下来。
他搓着手上的灰,悄悄瞅一眼周秋山,还是冷淡。
周秋山越淡定,他就越看得心里莫名一股气,思来想去还是没忍住问:“这些人说你,你不气?”
周秋山转过来头看他,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一样。似乎是审视,但其实他眼底没有任何情绪,眸光定定,片刻后收了回来。
他说:“太多了。”
语气很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陈长见张了张嘴,半晌道:“那你就……”
“如果每个都要去争论一遍太累。”
他微微扭头看向陈长见:
“你不也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