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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疼痛难免 ...

  •   第二天陈长见起来的时候,赵以正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颐。

      “哥你终于醒了。快来吃啊,给你留了几片面包,还有热牛奶。”

      陈长见揉了揉酸痛的后颈,空气里飘浮着烤面包令人心安的香味。他起身朝洗漱间走去,路过走廊顿了一下,问:“周秋山呢?”
      赵以嘴里包着,含糊不清道:“你说大款哥?我起来他就不在了,但牛奶还是热的。”

      周秋山已经走了,做了早餐还没有把他吵醒。

      陈长见想起来昨天晚上。

      他坐在对面,眉头紧皱,嘴角绷直向下似乎是在隐忍,身子在幽暗中朝着他,眼睛却没有看向他。他缄默地朝向另一边,窗外从树缝溢出的灯光炽白的光打在他的脸上。
      开了窗,清冷的风吹进,汗湿的脸被吹得有点凉。

      周秋山淡得像一个模糊的影子,他走的时候说:“抱歉。”

      听到声响,陈长见伸出头晃了眼,问:“去哪?”
      “上班。”
      “晚上我在你单位门口等你。”
      赵以:“想找我约会?”

      陈长见擦了擦脸:“请你吃饭。”
      还有你爸。

      水奔涌挤入管道,急速的水流堵在管口,水线慢慢升高。
      陈长见蓦地关掉。

      “这么爽!请我吃饭还怕我跑了啊。哥你这要是不接我,我就跑来追着你要饭!”

      赵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夹杂着一丝温凉的风。

      陈长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总得先尝试一下。

      “怎么会想要做这个尝试呢?”

      室内光线昏暗,摄像机开了亮光,周秋山操作转过头没有眯眼。显示屏上他的五官被放得很大,掌控的人还不住地往他脸上怼。

      “小山正在编曲,看电脑上……”

      一阵胡乱磕碰,泽阳还没对焦,显示屏一闪,相机关机了。

      “我靠!我特么还没保存。”
      泽阳嗓门很大,他气得把相机往沙发上一扔。

      周秋山把头戴式耳机摘下来,垃圾扔到一旁,朝他望过去:“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泽阳圈起一旁的抱枕平躺在懒人沙发上:“你以为我想录?”

      “吵什么?”阿伦在外面吼道,“再吵我就把你的公鸭嗓发到网上去。”

      起初来的几天阿伦还以为他们说话就是在吵架,兴致勃勃地冲过来看戏。结果发现只是泽阳单方面每一句话都像在攻击人,而周秋山始终跟尊佛一样毫不动弹顿时索然无味。

      “你发啊,你有本事你就发!我什么丑样网上没有,我这里什么样,上面就什么样,我怕嘛?”

      外面小声的传来“疯子”、“丧心病狂”之类的感叹。

      泽阳脚一伸猛踹过去,把门关上。
      “给你说,今天我见到迟总了。她老了好多,我估计得有四五个月没看见她了。”

      周秋山本来默不作声地工作着,听到这句话手一顿,转过来看他。

      “说什么了?”

      见周秋山理自己了,泽阳得逞,心里很是舒畅:“让我快滚。”

      闻言,周秋山轻笑了一下。

      “笑什么?她老让我考虑去影视部,让我考戏剧学院。我就不懂了,我在这待得好好的,我就喜欢跳舞。大不了以后混个舞蹈老师呗,不想演戏去。我没那脑袋,还要观察别人的神情,动作心理什么的……我这脑子能行吗?麻烦死了!”

      “是吗?”

      他攥起旁边一个苹果,直接咬了一口,“跟你说啊,她还说了你。”

      看周秋山又转回去了点,泽阳也不管他想不想听:“她说余帆是个疯子,让你别生气。她已经飞东城去教训他了。”

      周秋山拿起一旁不断震动的手机:“真的?”

      “假的说给你听有什么意思?我说你千万别理余帆那疯子,但你也别听进去了,他就是生你的气……”泽阳观察他的表情,“你们以前关系那么好,感情可能是假的。”

      “嗯。”

      “听长辈的话就对了,毕竟我比你大了一岁。”泽阳正抬头,发现这货居然是在回电话,怒道。“混球!”

      泽阳本想起身制裁周秋山,结果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别挂。”

      他另一只手不知在干什么,一边发出擦擦的碎响。周秋山说:“怎么了?”

      对面似乎沉默了片刻。

      这个录音室其实安了隔音板,一时间很安静。泽阳隐隐约约听到了电话里说“在医院”。

      周秋山表情严肃得吓人,泽阳估计是他家里出事了。

      但下一秒,周秋山却说:“你现在在哪?”

      这是询问。
      又是长久的沉默,对面说的话这次很清晰:“…你能来吗?“

      这时周秋山已经抓起了放在一边的衣服,语调仍然平静道:“我马上到。”

      “我走了,不回来。”
      他挂了电话之后步履很快,走出几步又突然想起来似的,跑回来拿了帽子和耳机。

      泽阳发懵地看着他,问道:“去医院?”

      对方没回,走了几步又掉过头背了包。

      门关上了,不小心瞅了他一眼的泽阳被吓得不轻。
      去医院为什么那么开心……

      他站了起来,慢悠悠晃到周秋山刚才的位置,放松地坐了上去,他看向刚才周秋山刚才左手边的东西。
      放在桌上的一个饱满的苹果,被硬生生捏碎了。

      泽阳忍不住朝伸了个脑袋进来的阿伦吐槽:“冰山居然也有慌的时候……”

      -
      陈长见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的时候,揉了揉被白光逼到有点干涩的眼睛。
      风微凉,周秋山穿着长袖卫衣,他站在一棵高大的黑槐树下,裹得很严实,不是约好了要见面陈长见也不会注意到他。

      陈长见走过去,拍了他的左肩。周秋山回头,人却从右边出现了。

      “这里。”

      周秋山把手里的衣服递给他:“我过来的那边堵车。”
      “因为今天是周六。”陈长见下意识接了过去。
      周秋山说:“你穿上。”

      陈长见穿上了,他伸手拦了辆车,周秋山和他一起坐了上去。

      “赵以怎样?”

      “肋骨断了,还有好几个地方骨折,眼睛……”

      陈长见说完就望向窗外,雨在玻璃上蜿蜒,江面两侧的灯光红绿模糊成一片。车子行驶在大桥上,走得很慢。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说:“最开始我和赵以约在他单位门口,等到约好的时间在找到人。刚开始打电话给他家人也没接,我就去之前他老去的巷子找他。找了好几个地方,听到有人在打架,过去的时候报了警,就看见他躺在地上。”

      阴暗的角落里,拨开围堵的人群后,湿漉漉的地上弯曲的血流走向雪白的鞋面,地上只有被指缝里掐了青苔的手在抽搐。

      陈长见看着手机上的消息:“他妈妈来了之后,我就来做笔录。刚才说醒了,我要去看看。”

      周秋山点头:“嗯。”

      急诊室没有想象的混乱,大家说话声都不大,间歇性受伤的人处理时发出刺耳的惨叫。

      他们一进去就引起了别人的目光。
      “你在外面等我吧。”
      周秋山摇头,把卫衣的帽子戴上,又随手就掏出来了个口罩。

      早就做好充足准备的样子让陈长见没忍住轻笑了一下。

      赵以是醒了,本来黑黄的皮肤看起来有些灰。看见陈长见动了动嘴皮子,努力地小声念叨着:“疼死我了哥,真的疼死了。”

      “别乱动。”陈长见嘱咐道,“你不是英雄吗?这是勋章。”

      赵以本来眼泪珠子大块大块地掉,听了他的话又咧嘴了,牵到了刚缝了针的伤口,又嘶嘶喘着气。

      “大款哥?大款哥你怎么也来。你衣服我给你洗了的。”

      周秋山道:“那是送你的。”

      他们坐了一会,一直没等到赵以的妈妈回来。
      陈长见只小时候见过赵以妈妈,后来就一直没有联系。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他很不对劲。

      赵以僵着脖子朝门口望:“估计是去接水了。”

      陈长见若有所思地点头,轻轻拍了拍赵以说:“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医院的长廊黝黑安静,周秋山站在一旁,陈长见坐在椅子上,身上还穿着周秋山的外套。

      “给。”
      陈长见递给周秋山一瓶苏打水。

      “周秋山。”

      陈长见慢慢地往后躺,冰冷的椅子抵上他的后脑勺,阵阵凉意传来。因为平躺,他说话小声:“你怎么会在这?”

      陈长见瞟见了他困惑的眼神,说:“上次在这里的时候,只有我一个。”

      周秋山没有说话,他定定地看着陈长见。

      ”那个老头。那天早上我还和他吵了架。原因是他把蒸饺煮了。我说‘这是蒸的’。他说‘我管他蒸的煮的,煮给你吃就不错了!’。”

      “我说‘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他说‘你现在敢告诉我这是蒸饺,以后就敢告诉我别住这!’。”

      陈长见笑得咳嗽起来,他抚了抚胸口,又说:“那房子是我爸买的。可能有起床气吧。”

      周秋山跟着他浅笑一下:“嗯。”

      “是车祸,前段时间也查出来了肺癌,也就两天时间。凌晨的时候我们把送老头子走了,几点我不知道,那殡仪馆人特多。完事我爸订了当天下午的飞机,他赶着回去处理急事。还订了我的机票,说反正我也要放假了。”

      “但我没走,我跑了,也没想回家,然后我一看时间还早,就去考了期末。”

      “很奇怪,那天我居然在写作文的时候睡着了,那篇主题好像叫‘独立与交融’。”陈长见坐了起来,用水瓶戳他,

      “你记得不?”

      “记得。”

      “欢姐说那是我们班平均分最低的一次,好多人都跑题了。你跑题没有?”

      周秋山捏着水瓶,回道:“没有。”

      “真的?”陈长见将信将疑地望着他,

      “挺厉害。”

      周秋山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

      “你也是。”

      周围传来滴滴答答,空灵的水声,还有医疗器械冰冷的运作声。

      “去吃烧烤吧。”陈长见站起来,说,“我今天钱还没花出去。”

      周秋山道:“你有钱?”

      陈长见不屑地笑了:“怎么没有?就这一次,我预算都打好了的,你要是错过可就真没有了。”

      走出医院时雨已变小。他们没有打车,这里离家不远,两人并排往回走。一路上淋淋的小雨都洗了过来。
      霓虹大道上车水马龙,又是一日谢幕,车灯连连远离市中心而去。

      陈长见吸了吸鼻子,把手插在衣兜里。周秋山的外套里什么也没放,感觉也像是新的。透着一股冷冽的洗衣粉味。
      “冷吗?”
      周秋山靠了过来,很自然地把手探进了兜里。

      陈长见没有防备地手被抓了一下,他愣了瞬,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却又飞快地把手撤走了。与其说自己冷这人的手更凉。

      “还、还好。”陈长见摸了摸鼻子,“你呢?”
      周秋山的手机似乎在震,他拿出手机来看,边说:“我也是。”

      陈长见只看了眼却看不清,没忍住道:“你公司那边到底咋回事?”
      “什么?”

      陈长见心知肚明周秋山其实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他解释道:“热搜,我看在上面挂了很久,怎么你们老板都不帮你。”

      周秋山的关注点如他所想。
      “你在关注我?”
      陈长见也不掩饰,破罐破摔:“对。”

      周秋山却没拎着这点不放。他想了想,说:“公司有自己的决策。”

      陈长见微微一怔。
      决策,有多大的决策需要考虑这么久。让人莫名背上那么多骂名的?

      他在心里暗骂几句狗公司,没好气道:“决策的依据是什么?”

      周秋山不假思索,答得很快:“利益。”

      路灯下,他们脚步的影子断续追赶。

      陈长见问:“什么利益?我们有利益关系吗?”
      “没有?”
      “有什么?”

      陈长见转过去,却见他笑了。他没好气地往他身上一撞:“去你的。”
      人行道的绿灯亮了,他径直往前跑去。

      等到了马路对面,却发现周秋山就站在那看着自己。

      空旷寂寥的十字路口上,陈长见站在灰白的街道回首张望。路口被路过的车灯点亮,绿灯转黄。

      他朝他招手,却没有喊他的名字:“走啊。”

      人还是没有动弹。陈长见又朝他跑去,走到跟前还没张口却先被叫住了。

      “陈长见。”
      “是我举报的肖齐。”

      -
      “所以是我录音了。”

      陈长见没接话,朝老板那边招呼道:“再来两盘烤五花。”
      “一盘。”

      红色的旧雨棚从墙壁伸出来,几桌人紧凑地挤在下面,老板手脚不停地忙活着。烟子熏得他直咳嗽。

      “你吃不下了?”陈长见一手拿串一手拿着苏打水,又转过头去,“老板,只要一盘啊。”

      老板直接就递过来了,陈长见笑嘻嘻地把接过来的肉串往周秋山那放:“我说当时为什么范主任突然相信我们了。厉害啊周秋山。”

      周秋山不作声,拿着肉串细嚼慢咽地吃着。

      “辣不?再来一瓶饮料?”陈长见又朝那边招呼,“老板……”
      “不用了。”
      陈长见笑道:“也行。晚上吃多了也不好,但你要想清楚啊,我请客这么偶尔的事情忍着就得不偿失了。”

      旁边大叔大口大口地喝着煮啤酒,白色的泡沫浮在嘴皮子上像一层小胡子。他们嚷嚷着,叫着,互相劝酒喝得满脸涨红。
      明明天气凉爽,小雨淅淅,但这个巷子就是浮上了一丝燥意。

      “没这么晚在南远这玩吧,一般路上都没人了,就这些小馆子人特别多。”陈长见朝外面指着,“看,还有人来呢。”

      周秋山“嗯”了一声,他低头。半晌后,说:“你不问我?”
      “问什么?”
      “你希望篮球赛的事保密,但他还是受到了处罚。“

      “是你做的。”

      陈长见又开了一瓶汽水,凉意滚入喉咙。他喟叹了一声,道:“我问了你会说什么?”

      “因为我就是睚眦必报。虽然我说过我对他们的行为感到厌烦,这样的人我遇见过很多很多,但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太嚣张,所以我干了。”

      “对不对?”

      陈长见望了过去,等汽水罐从周秋山的嘴上移开,陈长见差点以为自己花了眼。
      他居然在笑?!

      昏黄的灯光下,周秋山的唇形好像别人的不太一样,偏薄且粉润,看起来很软。

      陈长见蓦地移开眼,话语间有些急:“笑什么?你不是这样想的?那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

      他几乎是立刻回答。

      “这……”
      这特么是什么理由??

      陈长见觉得桌下挨着沉寂了片刻,说:“你给我适可而……”

      “拍宣传片那天,我站在走廊等你,听见他们说你。”

      说自己?陈长见一顿。好像是有些印象周秋山站在那等他,他去和老师说了几句。
      肖齐能说什么话倒是能想到,无非就是嚼舌根。

      陈长见瞄了他一眼。
      周秋山拨弄着桌上的铁签,说:“篮球赛之后我去找了范主任,他很生气。”

      陈长见再回想了一下。这和那天在论坛上看见的没差,周秋山去办公室找范海,有人看见了然后散布到了论坛上。

      “如果换做平时我确实不会理会他们。”他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嗤笑了一声。
      陈长见问:“为什么?”

      “因为蠢。”
      周秋山的声音里都透着嘲弄。

      手段拙劣。

      “但我都不想看见他得逞,更不想看见你接受。”周秋山的视线慢慢滑到了他的身上,

      “我尝试过,但做不到。”

      陈长见串也不吃了,呆呆地抓着视线里那张桌子上的黑点死盯。

      “陈长见。”

      陈长见恍然看过去。
      周秋山头顶似乎悬了一个巨大的阴影,明明周围的景致热闹纷繁。小巷、橙光、小雨,柔化了一切,周秋山再没有一丝让人难以接近的气息。他像任何一个为某些微不足道的事烦恼的高中生一样。
      他眼睫下垂,显得无比落寞。

      不太一样。
      但是哪里不一样?

      陈长见说不出来,他只知道自己心跳莫名变得很快。他急不择途,又一次垂眼聚焦在了那个小黑点上。

      “不要讨厌我。”

      陈长见屏息,瞬间脑袋一阵空白,他猛地抬起头。

      雨棚下的嘈杂声远去。
      陈长见盯着周秋山低垂的睫毛,上面挂着被光照得金黄的雨珠,将坠未坠。

      火星噼啪一闪,竹签戳进炭渣里。

      良久后,像是无可奈何般,周秋山说:“陈长见。”

      他叫名字的语调让陈长见手指一颤——太熟悉了。

      陈长见猛地呛了一口汽水,碳酸气泡灼烧般窜上鼻腔。

      陈长见手忙脚乱去扶倒下的瓶子,袖口蹭上一滩黏腻的糖渍。

      “等、等等!”

      陈长见心如擂鼓。

      第一天周秋山搬进来的时候。周秋山站在暗处,也是这么连名带姓地叫他的。
      然后他说了什么。

      —— 你喜欢我?

      周秋山的手指摩挲着铝皮上的凹凸的印花,那是陈长见刚才喝完的。陈长见的体温不住得上升,烫得眼前的景致似乎都恍惚起来。

      之前这么说了。
      现在呢?下一句是什么?

      周秋山他、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疼痛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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