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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这算告白 ...

  •   直到几十分钟前,在陈长见人生尚有的十七年里,他感觉自己从没有这样紧张过。

      哪怕是真正站在主席台前大大小小的主持,关键时刻的升学考试等,他都觉得只要认真地去做,只要不出错,都没什么问题。

      但现在他突然意识到,在某些事情上,认真会变得没用,正误的界线会变得模糊。

      这样到底对吗?

      而当他听到周秋山说出那句“乐意至极”时,看到周秋山嘴角一抹模糊的笑时,他就像被人突然很轻地抱了一下。

      一切情绪都瞬间烟消云散了。

      周秋山垂眸往他的碗里夹了菜:“今天饭不合胃口?”
      陈长见摇头,又吃了一口:“没有,很好吃。”
      他说:“吃饭要专心。”

      注意力分散怪谁?

      吃完饭,陈长见喝着周秋山煮的橘子红枣水,喉咙里涌上让人舒心的甜。

      周秋山瞄了眼他脸色,叮嘱道:“去再穿件衣服吧,别感冒了。”

      “好。”
      陈长见答应了就要往里走。

      “喝完再去。”
      他闷头喝完了。

      回到房间的路上他又看了下周秋山的房间,还是平整的床铺。他进了房间关了门,自己的房间还是和早上一样,桌上放的数学卷子那面还写了一个“周”字。

      想着刚刚一个小时内奇迹般的经历。

      陈长见直直地扑在了床上。

      他刚才——人生第一次告白了。
      这算告白吗?

      然后……也第一次被人接受了。

      被子柔软的感觉让人沉静。陈长见被闷得有点发晕,他翻了个身,手放在腹上,直面着天花板。

      周秋山也是第一次吧。

      他们不再只是同学、朋友、室友……

      男朋友。
      这意味着什么?

      正想着,手机的屏幕亮了。陈长见打开是六人群里某人的点名。六人群的群名早已经从“打得就是”换成了“哥们就是”。

      大概是从周秋山那天的演出开始。
      陈长见期间在群里给大家说了没出大事。一群人问他怎么知道,他也就坦白了两人是室友。

      大家都没多意外。嘴里说着“难怪难怪”——难怪两位大佬有时候看起来关系那么好的样子。
      他们答应了陈长见保密,这让他安心。没炸出多大的水花,又一段时间过去,无聊的一群人准备来个更大的。

      【沸腾的汉堡】:兄弟伙,这是两位大佬@嗯。@zqs消失的第二个周末。
      【沸腾的汉堡】:大家想对他们说什么?
      【潇洒哥哥】:周哥别忘请吃饭。
      【张弓长】:同上。

      一路“同上”。

      【沸腾的汉堡】:那陈哥呢?
      【张弓长】:绝交
      【赵树林】:同上

      又是一路“同上”。

      陈长见失笑。忍不住发了声。
      【嗯。】:怎么搞区别对待?
      【张弓长】:我靠靠靠,稀客稀客。

      【沸腾的汉堡】:本狗也是成功见证什么叫诈尸了。
      【潇洒哥哥】:周哥工作去了,陈哥你人去干什么了?@嗯。

      陈长见指尖挠着脸想了想。

      【嗯。】:家里有点事。

      【赵树林】:系统检测借口嫌疑Max
      【张弓长】:卧槽,不会脱单陪对象去了吧。

      【沸腾的汉堡】: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潇洒哥哥】:找周哥不就知道了吗?世纪难题求证实@zqs
      【赵树林】:周哥那么忙,咋知道?

      【骗鬼】:对。@张弓长

      【沸腾的汉堡】:!!!!
      【潇洒哥哥】:!!!!
      ……

      平地一枚原子弹。

      陈长见正心有不安地有些激动,门就响了。
      外面的人问:“好了吗?”
      “马上就好。”

      陈长见飞快掏了一件外套,拿起桌上的练习册和试卷,抓了抓自己刚才滚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开了门:“来吧。”

      在周秋山的房间落座,陈长见看着他自然地坐在自己旁边,顿时觉得自己奇怪。

      他干嘛要这么听周秋山的话?

      这要是以后一直被他管着怎么办?他要找回自己的主动权。

      “明天去学校那几个绝对不会少问。”陈长见把整理好的试卷给他,“做圈了的题就行,按百分比给你打分。”
      “好。”周秋山悠然闲适地接过。

      陈长见心里还想着刚才的事,他偷瞄一眼旁边的人,笔敲着桌面:“怎么解释?”
      “字面意思。”

      周秋山检查这几套试卷,又往墙上的钟看了一眼,最终回过来看他,“你不是单身了。”

      不能接受别人的告白,也不需要再去拒绝别人的告白。

      陈长见被盯得一愣,掩藏般地拣起面前的试卷:“你呢?”
      “我从不接受告白。”

      陈长见蹙眉,想起之前周秋山烧了情书的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像是发现找不到说服自己埋怨他的理由,他沉默了片刻,最后状若无意,玩笑般地说:“周同学,你不真诚。”

      周秋山不置可否,从笔袋里翻出了一根笔。陈长见瞄了一眼,明明里面的笔不少,这货居然一直用着自己之前考试借给他的,耍赖不还了。

      周秋山调整了坐姿,平视过来:“我精力有限,不想浪费在无关的人身上。”

      陈长见思索着,犹豫了下问道:“那我呢?”

      “你……”周秋山在试卷上写上一个流利的“解”字,“我喜欢你。”

      视线里压着试卷的手臂没动。

      陈长见把语文作文素材书抬得高了点,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声音闷在书后:“写你题去。”

      半期的题总体来说不难,比较考验人的是一点是试卷的综合性极强。远中出题非常典型,时常被临近几个市的中学拿去印刷,命题人懂得专拿学生的弱项戳,看起来简单易上手,实则暗藏玄机。
      总体而言,学生考得那叫一个落花流水。

      周秋山写完了数学就继续写英语,陈长见拿走试卷去阅。

      笔尖在纸面发出沙沙的摩擦声,陈长见阅得很快。
      等到周秋山写完了,他眉头紧皱地陈述事实:“之前我们练过的知识点都不错,迁移应用也不差。”

      但新的落太多了。
      他有点担心。

      “嗯。”周秋山继续模拟接下来的几科。

      根据他往常习题的基础,全部的题目都被陈长见做了挑选。

      有时周秋山也会选择一些题来自我检测。陈长见用红笔在旁边打上了分数放在一旁。

      周秋山也写得格外专注。他忍不住转过头悄悄看他。

      依从这个人对自己的高要求……到底对不对?

      时钟慢慢移向了十二点。

      “整体旧的知识都没忘,英语保持得非常不错,而且对比来说年排上升了不少。”陈长见展开最后的测试结果。
      总成绩年级排名肯定有下降,但也在可控范围内。

      “进度落后太多。”

      陈长见低头,刚好扫过了放在角落的琴盒,他问:“你以后准备考音乐学院吗?”
      周秋山愣了一下,说:“对。”
      “那别着急,远中的题是比较活的,照往年好像年级前六七百艺术类的文化线完全没问题。”陈长见轻轻椅子上一靠,眼皮半耷拉着,“你已经完全超过了……不要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高中的强度是个人都会累。虽然远中在全国高中都算稀有,这学期还实行了无法无天的双休,但作业任务量对等成倍增加。
      像他们至少周末还可以挤点时间放空,打个游戏缓冲一下,而周秋山这样学校和工作高强度无缝衔接一样的生活,精神压力可想而知。

      陈长见慢慢打了个哈欠,手撑着脑袋,继续用左手描着式子。

      “那你呢?准备考什么学校?”

      手臂一阵温热的触感,陈长见转过头,周秋山也正撑着脑袋回头。

      两人离得很近。

      “我?”陈长见转着笔,“没想好……”

      周秋山一直不断书写的手停了下来。他没说话。

      陈长见并没有注意他的表情:“我没有像你有那么明确喜欢的东西,我只知道我一定要比我爸好一点……然后也不想离开南远。”

      周秋山沉默片刻,询问:“什么意思?”

      “不被他掌控,也不想走。”
      就算走了他也会回来。

      陈华荣不止一次提过想带陈长见去外省读书,他也拒绝了很多次。说不上的原因。但他不想走。

      “我觉得这里很好,每一个地方我都很熟悉。虽然爷爷不在了,总觉得好像自己一个人在这也没什么意思……”

      但还有熟悉带来的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也许可以称之为“安心”。
      他瞄了眼周秋山,手抵着嘴咳了咳:“但是现在……”

      没等他说下去,周秋山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为什么每件事都要做到最好?”

      陈长见怔住了。

      “你考虑的那些事情……”周秋山沉默了一会,视线落在拿着笔的手指,“包括我。”

      自己的事,别人的事。

      以及,包括我的事。

      周秋山的眼里,连同陈长见背后那些斑驳模糊的橙色奖状,他就像被包裹一样,身上都围着淡黄的光晕。

      陈长见的思绪骤得断掉。他盯着自己的笔尖。瘦白的手指握着熟悉长短的圆柱体,握了成千上万次。

      从没有人这样问过。
      所有人都觉得陈长见是浑然天成的鬼才。在任何方面的优秀都是如此。

      他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这么多年,理所当然到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也这样觉得。

      但是周秋山问为什么。

      话在嘴边卡住了。
      陈长见眸光沉了片刻,瞥见这个人掩在手掌下一百三十二分的英语试卷。忽然笑了:“和你一样的理由。”

      周秋山愣了一下,轻声笑了。

      他笑得时候喉结轻轻地滚动着。

      陈长见半掀着眼皮看他,笑得时候很耐看,眼睛,鼻子,嘴巴……
      哪里都好看。

      “别笑了。”

      “嗯?”周秋山不明所以收了。

      陈长见无声地别过头。
      就算是他,也不能在深夜时旁边坐着周秋山的情况下认真学习。

      旁边人的血色又漫漫涌上了耳尖。

      周秋山把题翻了一页,深夜里动静不小,陈长见斜过去看了一眼。

      “我也被影响了。”

      他挑眉,在和陈长见对上眼的那一刻压住了他的手。

      试卷纷纷落在地上,单薄的影子在凌乱的卷面上叠交。

      “将功补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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