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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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凛东蓦地想到彭睿模特试镜的事。
“你那个广告试镜，结果怎么样？”
“过了，后天开始拍。”
“什么角色知道吗？”
“不挑，什么都行。”
但是没过两秒彭睿又道：“我这种酷盖应该会给个老总当当吧。”
周凛东笑出声，侧身看着彭睿：“你...”
彭睿是真的没什么耐心：“我怎么了你说啊。我发现你说话也挺有意思，不是特别客气，就是话不说完。这也是你的习惯吗？”
周凛东哈哈大笑，他发觉自己竟然不讨厌这种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原来那张总是绷着的脸也会因为玩笑泛起涟漪。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周凛冬谨慎地说：“不是习惯，只是单纯觉得你讲话很有趣。”
果然，彭睿又不说话了。
周凛东见好就收：“那画画现在是你的副业吗？”
彭睿简单讲了讲自己的工作，周凛东听得认真，但他很快发现彭睿在有意避开一些东西。
比如以他的资历为什么要选择一个可以说看不到未来的美术培训机构，因为这些地方大多是年轻大学生勤工俭学、或者机构通过各种渠道挖来名牌讲师坐镇，彭睿明显两头不靠，而且还待了这么久，不像很多人把这种类型的工作当成跳板，实际还是向往收入更高更稳定的工作。
还有彭睿突然加入模特行业的契机，28才开始，也不是就不能干这个，而是按照彭睿的表述，他教画画的收入还算不错，已经非常辛苦，何苦还要找个更不稳定的兼职呢？上学时随便一张10元的速写，一晚上都能卖出去不少，找几家画廊或者专门帮私人客户找画的经纪人聊一聊，一定会有人感兴趣，再不济自己开个账号线上接单也可以。
但是周凛东不会问出口，他会维持社交人基本的礼节。他把自己想要继续打探的欲望往后推了推，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我在面馆拍的那几张照片，还是必须删掉吗？”
彭睿震惊：“你那天没删？你耍我啊！”
“怎么可能！”周凛东懒散地靠在椅背，感受着夜晚高速公路上的飞驰，“你那么凶，顶着一脑袋蓝毛瞪着我，我当然早都删干净了，但还可以恢复。这不是要征求一下画家本人的意见。”
彭睿明显噎了一下，但许是周凛东叫他画家这件事让他很是受用，又或者真的几乎没人当面说他很凶，他只能有些无奈地说：“那你就恢复吧...但是有这个必要吗？我还是不理解你看上那几张画什么地方，我都是随便画的。”
“随便画都那么吸引人了，冯源不也说之前也遇到过别人拍吗，那说明确实画得好。”周凛东解锁手机，屏保是一盆玉兰盆栽，“你要是专心打磨一幅作品那还得了？”
周凛东找到最近删除的照片，把那几张放出了回收站。
他放大照片仔细端详：“我不是瞎说，你这张明显就是先勾勒出间隙阴影，再画实体。而且你把视觉支点放在上半部分，随便一画还能把构图考虑这么完美，还说不是行家？”
“你也很懂嘛，没看出来。”
周凛东竟然从彭睿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得意，他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看见彭睿的脸上果然浮出一丝笑意，虽然是淡
淡的，但在这张总是表情严肃的脸上出现也不违和。
看来他也为自己的水平感到骄傲。
想了想，周凛东平静地说：“我妈妈以前就是美院教授。”
彭睿握着方向盘的两手一紧，感受到硬物硌在手心的触感。他挠挠左脸：“这么巧？哪个系？”
周凛东微微摇了摇头，似是叹气般：“不是油画系的，你肯定不认识，她很早就离开学校了。”
“那她现在在，”彭睿猛然意识到什么，“啊”了一声，“难道。。。？”
“嗯。”周凛东点点头，还是很平静，“她已经去世了。”
彭睿沉默了。
“没事。”周凛东很快地说，“好几年前的事了，而且本来就是随便聊聊，你。。。”
“我对我妈都快没什么印象，我很小的时候她就离开家了。”
周凛东震惊了，他本来是想说你不用放在心上，他绝不是想比惨，更不想勾起别人的伤心事。
但是彭睿的神情并没有特别伤心的样子，情绪也没什么起伏，毫无波澜地像在讲别人的事。
彭睿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令人震撼，继续道：“所以一听说安齐可能要来D市工作，我第一反应就是我又要一个人了。她在D市上学那几年我其实就不太适应。”
“你完全可以来D市发展。你就算还是在培训机构，收入也肯定比你在吴城要高，但实在大材小用。这边的机会多很多，愿意为艺术花钱的人也多，你可以画任何东西，总有人会欣赏。比如我就很喜欢你的画。”
听完最后一句，彭睿的嘴角咧开了些：“你就看过墙上那几张纸，那也算吗？
“当然算。”周凛东挑了挑眉毛，“你也说我很懂，我就是懂。你可以的，我觉得你真的可以试试。要不你回去再画两张我看看。”
“哦，这会儿不谦虚了。”彭睿揶揄地瞥了周凛东一眼，笑意未消，“你确实懂，不用画，我信你。”
周凛东自诩是个颜控，这么多年能入他眼的本就算不上很多，他一直以为自己有固定喜欢的风格，交往过的两个对象也有相似之处。
但没有像彭睿这样的，笑和不笑差别能这么大，看起来凶巴巴的，瞪一眼别人能抖三抖，说话如此出其不意，居然是个宠妹狂魔，心思也很细腻。
周凛东说不清到底怎么回事，他想到彭睿曾自爆性向令他大吃一惊，而且明知彭睿是坦率的人，一点都不圆滑，又总想逗他两句，看他一脸吃瘪的样子就会很想笑。
“你画吧，你拿出比这张认真一点的态度就好，我真的认识几个这样的经纪人，帮私人买主在市场上找一些画家本人不那么出名，但确实很厉害很不错的作品，这些画家现在一张画能卖到很高的价格。”
彭睿点点头，周凛东觉得他有点敷衍，似乎对这个提议不那么感兴趣。
“其实我是不知道怎么安慰你，跟你随便聊聊，你人真不错，帮我想这么好的赚钱办法。”
有拿这种事安慰人的吗？！
周凛东一次次被彭睿的脑回路惊呆，这人直来直去已经到了很高超的境界，不能用一般人的想法去考量他。
“那你说你很小时候妈妈就。。。”
“都是真的，但我不太会安慰人，你懂吧？”彭睿说着又瞥了周凛东一眼，表情十分眼熟。
周凛东笑着点头：“我‘懂’！”
一阵热闹的“好运来”响彻耳边，周凛东探身到后排把包拿过来，取出一个破破烂烂的手机，周凛东有一瞬间甚至怀疑它是不是在掉渣。
彭睿快速瞅了一眼：“孙广才？那你帮我开免提。”
“可以吗？会不会不方便？”
“又来，开吧，不会说你坏话的。”
彭睿的耐心就像肥皂泡泡，不会存在超过三秒，周凛东笑着点了接听，打开免提。
在这样一个密闭的狭小空间里开着外放听电话，任何内容都有放大十倍的效果，比如这通来电就是孙广才邀请彭睿共进烤串。
“你跑D市干什么？”孙广才的嗓门很大，彭睿不得不稍微偏过脑袋，而且他这时才发现原来孙广才讲普通话是有点本地口音的，平时根本没注意到。
“安齐来这边上班了。”
可能是旁边有人，彭睿明显不愿多说，但孙广才听不出来，只一个劲儿追问姜安齐工作的事，彭睿三秒耐心结束，只能说自己在开车，半小时后到吴城再联系。
“你开车，你车不是早卖了吗？”那边传来哗啦啦卷帘门的声音，之后是钥匙声，今天关店这么早？八成是真有事。
意识到这一点，彭睿更加懒得在电话里说，只让孙广才等着。
“那行吧，那还是老李啊。”
直到听见忙音，周凛东才挂掉电话，羡慕道：“要吃夜宵啊？你们夜宵一般吃什么？”
“就大排档那些，撸串。”彭睿随口应道。
还有四公里就下高速了，但是离周凛东家还得十来公里，他怎么住那么偏？一会儿怎么回家还是个事儿，得提前问清楚。
“那个，你家附近有没有公交地铁？三蹦子也。。。算了，别墅区不会有三蹦子。”彭睿纳闷儿怎么一开始没问清楚周凛东家的具体位置就想着要帮忙，还是贫困人口当太久了，以为人家总归也是住楼房的。
周凛东在旁边也稀奇，他不是考虑不周的人，怎么先是忘记兄妹俩刚搬完家累半死还来赴约，后来又忘了自己家位置偏僻，就想着有人送，不想着人家怎么回。
“不好...”感受到彭睿突然甩过来的视线，周凛东连忙改口，“好像还真没有公共交通，我帮你叫车。”
彭睿报出“李记烧烤”的名字，周凛东在叫车软件上搜，出来了十多个。
“吴城这么多李记吗？”彭睿也有点惊讶，随即笑了起来，“健康路那家。”
“没有健康路的。”
周凛东找了两遍，确定没有这个地址。彭睿眯起眼睛皱着眉毛苦苦思索，鼻子上都屈出竖纹。
高速出口通往别墅区的大路上车流稀少，大小路口格外多，周凛东关掉导航，指挥彭睿走小道，不消十分钟就到了别墅区外围。双向四车道的柏油路旁，每隔二十米都竖着一盏雕花铸铁路灯，灯杆上的铜牌已有些氧化发黑，但还是能辨认出“鸣翠苑”三个字。
彭睿打开车窗，感受着人烟稀少的清新空气，他跟着周凛东的指示开进一扇大门，接着驶入一段小路，林荫道拐弯处立着褪色的分区指示牌——左边A区是托斯卡纳风格的红陶瓦屋顶，右边B区新中式别墅的白色院墙上爬满蔫了的蔷薇藤，整个别墅区只有26幢房子。
周凛东从下了高速就开始心烦，这一路他有意和彭睿聊天，就是为了抛开提前回家看周钧业这个烦心事，虽然颇有成效，但终点总是要到的，周凛东仿佛已经看到了那辆一直停在车库里的揽胜，还有总是在打开大门之前就能闻到的浓郁脂粉气。
彭睿又说了句什么，周凛东的思绪才恢复清明，探究地看向彭睿。
“你又看我干什么？你家到底怎么走？”
“抱歉，”周凛东看看四周，没注意彭睿投来的嫌弃的眼神。他指着前面一个投递箱，“那个棕色信箱左转就是。”
说完周凛东就坐直身体，低头看着自己的衬衫西裤，抬手把领口翻乱，衬衣下摆揉得更皱，思索几秒后打开遮光板小镜子，狠狠在头上揉了两下，解开了衬衫的第三颗纽扣。
彭睿眼珠子要瞪出来，想到了吃完饭姜安齐说的那几句话。虽然他相信周凛东这一系列行为不是因为他，但好端端的突然这样是搞哪出？
“对了，”周凛东合上遮光板，从裤兜里摸出一样东西交给一言不发的彭睿，“这车你开走，晚上就放你家附近，明天我反正也在吴城，你明天要上班吗？中午我去找你。”
就这么放心吗？彭睿捏着钥匙想拒绝，周凛东比他更快，攥着手机开门下车。
开关车门的瞬间彭睿听到房子里出来个人，在喊周凛东的名字，彭睿想着要不要打个招呼，家人看到周凛东的车就这么被开走，一定会很奇怪。
却见周凛东打开后排车门拿包，说：“你慢慢开，咱们微信联系。”
接着他站直身体，关门前低声道：“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