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
-
周凛东先看了于丰一眼，接着对斜对面的郑成宇露出了最擅长的那副笑容：“特别感谢Evan的认可，我也认为你的建议出发点绝对是好的，只是这个项目体量本身很小，它不是辉煌今年的重点。这份提案是我和冯总商讨多次后留下的最适合我们两家公司当下运营模式、同时也能最大化满足城市文旅宣传推广的合作方案。意达擅长的一直都是商业化，如果连这块肉都要割掉一部分，我们就吃不到最多，这相当于失去了对市场的掌控，这时再谈什么长远利益，就是个笑话了。”
会议室再次陷入寂静，所有人都沉默，于丰冷不丁问道：“小林，最初的方案设计，你们是怎么考量的？”
被突然点名的林蔓吓了一跳，她的创作部在意达就是最悲催的存在，哪个部门都能对他们提要求，他们的要求反而永远被放到最后，辛辛苦苦搞出来的策划，十次能毙掉九次，剩下那次是不小心看漏了，全员24小时开机，每天关灯最晚的永远是创作部。
“我们。。。”林蔓嘴角微微抽动，眼神扫了一遍在座各位，换上笑脸，“Alex对客户需求的把握一向很准，提出的建议都很到位，所以需要改动的部分也都按照客户需求改了。”
周凛东点头：“确实，创作部的同事这几个月很在线，我正好在于总面前告诉Vivian一个好消息，新能源车企老总刚刚追加了预算，点名要你出脚本。”
林蔓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这家企业董事长的小舅子是银狮奖评委！她瞟了一眼低头不语的于丰，对周凛东绽开笑容，用口型说了句“谢啦”。
“既然如此，”郑成宇插话道，“你何必还咬着连肉汤都没多少的骨头不放呢？”
郑成宇笑吟吟地看着周凛东：“据我所知，你和辉煌老板冯源是大学同学？”
一直沉默不语的市场部经理徐辉在桌子下面握紧了水杯，于丰也有些惊愕地看着周凛东，诧异道：“你怎么不早说？”
“Alex一直很注重名誉，是那种宁愿自掏腰包垫付项目款，也不愿被人说靠关系拿资源。”郑成宇坦荡地笑着，“可这片子利润那么低，你又不愿放弃辉煌，不如让给我们，来个资源置换？”
“你拿什么换？你手里有什么？”周凛东面不改色，还是那副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他把手机放到桌面，两手交叉，“去年媒介部光返点收入就占了40%的利润，3家长期客户立即停止续约，我到现在也只谈回来一家，人家还是不情不愿，防我跟防贼似的。郑总要不要公开一下返点分配？”
“不要血口喷人，客户流失很多都是被赵南野忽悠走的。”
“他为什么走，郑总不如跟大家讲讲？”
“好了！”于丰将水杯重重磕在桌面上，会议室第n次陷入死寂。
“好了，散了吧。”于丰重复道，叹了口气，“凛东去和辉煌谈吧，就按照提案的来，一分钱都不能再让。”
和辉煌的合同签得很顺利，这是周凛东早就预料到的，这块肉的确不肥，但是他盯死的就一定会咬到嘴里。一周之前他就和林蔓带着几个资深策划去过吴城采风，已经投入的、板上钉钉的事岂有拱手让人的道理？林蔓在季度会议上是有站队的意思，那也是因为周凛东私下给了她需要的东西。
不过周凛东更清楚一件事，职场派系也好站队也罢，都不是永久的，他对人性不抱期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拿下项目。
签完字，周凛东跟冯源提了关于科技公司入股的事，隐去了郑成宇的名字。冯源听完一笑，告诉周凛东，郑成宇前几天来过吴城。
“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人，”冯源按下电梯，“我都明确表示不会把这活交给别人，咱俩勘景都去过多少回了，他非要横插进来算怎么回事？"
“就连我去东湖泡温泉都能碰见他。”冯源骂了一句，难以置信地问：“他真是意达老员工？你们于老板养这么个狠人，对自己很有信心嘛。”
周凛东短促地笑了一声，不予置评。
一阵沉默后，冯源两手插兜，状似随意般问了一句：“还是不想回来？”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光可鉴人的电梯门模糊地印出两人轮廓，一人占据着一个角。周凛东看着自己的影子，反问一句：“回来我干什么？”
冯源掂了掂脚，仰头看天花板，那是实打实的清晰度100%的镜子，能看清抬头纹，也能看到旁边那人的头顶。
“你应该听说了吧，你那后妈上个月拿下一个非遗扶持项目，你家老爷子下不了床，产业还能起死回生。凛东，抛开个人恩怨不谈，你这个后妈对你爸真是没二心。”
抛开个人恩怨？周凛东闭上眼，不想让对面的光亮映照出眼底的厌恶与痛恨。他什么都可以抛开，唯独个人恩怨抛不开，方晓晴对周钧业有没有二心，恐怕方晓晴自己都没胆子说出口。
至于周钧业，这辈子就是从运气不错的小白脸混到脑子不灵光的老糊涂，自己都是个瞎子。冯源一个外人，充其量能通过个人渠道打探同行业其他公司的一些内部情况，关起门盖上被的事情他又能知道什么？
周凛东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上次回家，周钧业一点都不像刚出icu没几天的样子，逼着他转让股份，他就是穿着这双鞋踹到了大门上，换来周钧业一记拐杖。那天穿的衣服是记得扔了，这双鞋却被彭睿放在门口，又原样给他拿回到车里。
周凛东放缓呼吸，轻轻吐出三个字：“我知道。”
他倏地抬起头：“难道你...”
“吴城就这么点儿大，”冯源也回看向他，用生意人的眼神，“电视台的项目，文旅局的批文。别的小虾米我看都不看，万象主动找上门，我能好意思拒绝？别忘了我们当初怎么得到这个机会。”
确实，周凛东之所以愿意帮冯源拿下这个项目，也是因为盯上辉煌明年的文旅板块代理，本质上也是一种交换，这跟冯源和方晓晴的来往没什么区别。
也许是周凛东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平静，冯源也放松神经，慢慢道：“你放心，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我只给了万象很小很小一点点参与空间，现在和你通个气，你不要怪我。”
接着他冷哼一声：“于丰和郑成宇算什么东西，什么科技公司，我们自己找不到吗？”
“叮~”电梯门打开，周凛东与冯源并排步入腾翼大厦气派雄伟的大堂，时值假期最后一天，“欢度五一”的红色横幅孤零零附在大堂鱼肚白色的大理石墙上，更显冷清。周凛东近一个月进出大厦多次，从没发现一楼原来有这么大，这么开
阔，这么...荒凉。
周凛东的车今天停在地上，冯源把他送到门口：“周末正式开拍，你好好上你的班，拍摄这边交给我，想来的话就过来看看，我顺便把跟万象的合同拿给你看，看我是不是站在你这边。不想来就算了。”
周凛东笑着给了冯源一拳，冯源紧绷的表情此时才彻底松懈下来，眼里锐利的光芒也消散了，他一直忐忑周凛东的反应，生怕他因为自己同意方晓晴加入项目而翻脸。现在看来果真是自己想多，成年人的世界总归是权衡多些。
“我辛辛苦苦拉来的活，我当然得来，监督你们。”周凛东笑道，“而且我肯定相信你啊，不用给我看那些废纸，把活干好比什么都管用。”
“走了！”周凛东摆了摆手,走向空旷的停车区，那里只停着寥寥几辆诸如红旗宝马等高档轿车，周凛东那辆suv的三叉星徽标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发出细小刺眼的光芒。
冯源也转身走进写字楼，没来得及看到缓缓驶过台阶的驾驶座上那张冷硬的侧脸。
彭睿这几天没看到姜安齐的朋友圈，假期之后那个周末她也没回吴城，彭睿给她下命令，要求她本周必须回家。
他把自己近期录的视频挑了几个发给姜安齐求指点，姜安齐拿去请教一圈，跟彭睿说等回家给他一对一指导。
结果姜安齐进了家门，最先看出的是布局变化：原本靠在墙边的画整整齐齐摆到了阳台内侧，上面还盖了一层布，阳台的画架搬到客厅和阳台之间、多功能桌的右边，画架上夹着一张水彩，走近细看一番，好像刚画完没多久。
姜安齐眼珠一转就知道怎么回事，随手拿了个苹果啃着，贼兮兮地问：“怎么突然又开始画了？”
彭睿在厨房忙活，今天终于买到新鲜的鱼，好好腌了半天，待会儿大火蒸上，很快就能开饭。
他没听出姜安齐鸡贼的调调，告诉她周凛东来拿走了一幅画，做成背景板放到一个商场的活动里，好像拍照的人挺多的。
“哦~”姜安齐这一声拐了十八个弯，彭睿瞪了她一眼，“我不想听，你别说了。”
“我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别吃了，一会儿吃饭又吃不下。”
“别转移话题啊。我以前劝你那么多回都没用，东哥一开口，啧啧啧。”姜安齐唉声叹气，凑到跟前和盘子里的死鱼神情对视。
“诶？卧槽！”彭睿弯腰打开下面的橱柜，几秒后回头，举着一张卡片无语道，“没气了。”
“你说给我做清蒸鱼咕咾肉素什锦我才回来的！”
“那要不明天晚上再吃？明天红烧，”彭睿好声气地哄着，“现在也有点晚了，充完煤气回来再做，你吃多了又要怪我。”
姜安齐：“...”
“走吧，充完在外面简单吃点儿。”彭睿脱掉围裙，拿走姜安齐手里的苹果核扔掉，再把所有备好的菜统统整理好塞进冰箱，“你那天不是说我做的面条不好吃吗，咱们去张叔那儿。”
姜安齐给彭睿讲了一路直播课的事，从课前准备到课堂设置，从直播互动到奖励机制，走了快二十分钟才到面馆，姜安齐上前开门，看到门上贴着的白纸。
“本店将于5月16日闭店一天，5月17日恢复正常营业，请勿跑空。”
“5月6号，那不就是后天？”姜安齐疑问，“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闭店一天，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彭睿摇头：“没听说。”
姜安齐推开门，热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彭睿鼻子尖，闻出来这是新鲜熬制的大骨汤，他弯下腰，想看厨房里现在还有谁在忙碌，刚好和戴着口罩的老张对视，老张冲他眯起眼，挥了几下手，指着店里的桌子说了两句话，听不清楚，但应该是让他们先找地方坐。
店里还有三两位客人，都是一人一桌，抱着大海碗呼噜呼噜吸溜面条，谢阿姨和几个服务员都回家了，这个时候还出来吃饭，除了彭睿姜安齐这种不想睡觉瞎溜达的，也就是下班晚归或者深夜还要坚守岗位的人了。
老张探头出来，敲了敲厨房的铁皮门，对二人道：“只有骨汤面了，行不？”
“行啊，我哥都闻到味儿了，好香啊！”姜安齐开心地跟老张打招呼，搬到D市之后她就很久没来吃过饭了，老张面馆在过去很多年里，都是她的第二食堂，D市好吃又叫座的面馆数不胜数，但是在姜安齐心里，排第一的永远都是这爿略显拥挤但充满烟火气的小小铺面。
骨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老张胳膊一挥，捞面时竹笊篱甩出的水珠溅在胡桃木案板上，他在其中一碗多撒了很多葱花，端着托盘走出来，见彭睿正在收拾其他客人刚刚吃完的桌子，慌忙把托盘往姜安齐面前一放，几步冲过去把彭睿推开。
“你放着别动，现在又没客人了，我慢慢收，你快去吃。”
姜安齐把没有葱花的那碗放到自己面前，笑嘻嘻道：“我哥想让张叔你早点下班嘛。”
老张也呵呵笑，两道长长的白眉挡住了眼睛，他动作迅速收完几张桌子，送到后厨，出来时拿了包新的抽纸放在二人桌上，自己也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休息。
“对了张叔，今天关门怎么这么晚？平时不是九点多就准备打烊了吗？”姜安齐嫌烫，小心翼翼搅了搅面条，还是决定等等再吃。
彭睿已经大口吃上了，也不忘问老张：“还有门上贴的怎么回事？后天干什么要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