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
-
“你到吴城了吗？我发那么多消息你是一条都不回啊，还以为你半路被妖怪抓走了。”冯源轻快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吃饭呢，你有急事吗？没事我过五分钟给你回过去。”周凛东拿胳膊肘轻推彭睿，示意他把手机放自己肩膀上夹着。
冯源今天上午才刚见过万象盈合的副总，方晓晴也在，俩人尬聊几句，方晓晴的意思是周凛东这大半个月都没和家里联系过。
“多亏冯总给我们这个机会合作，不然儿子都见不到，”方晓晴唉声叹气，“他和他爸爸这几年关系不好，我这身份夹在中间。。。唉，也不知道这几天他会不会过来。”
“没事不能找你啊，片子都拍两天了你才说今天来，等半天还没消息。”冯源提高声音说道。
周凛东那头特别安静，不像在外面吃饭，冯源纳闷儿他不回家还能去哪儿吃，忽地听见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有道很轻的男声：“夹好了？别掉了。”紧接着就是周凛东同样很低的气声：“你围裙借我一下。”
“你在哪里？”冯源的声音陡然下沉，“你没在家吃？”
“嗯。”周凛东心不在焉，“你在公司？”
电话里传来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冯源盯着面前办公桌上完好的貔貅摆件，扯了扯紧箍的领带。
上午见了两拨人，中午陪电视台领导吃饭，下午去隔壁市开了个毫无水准的会，马不停蹄往回赶就是为了早点见到周凛东，他不声不响不打招呼，跑别人家给人洗碗。
“有个事和你说一声，”冯源靠在转椅背上，椅子带动身体微微转动，映在显示器黑屏上的是他扯得松垮的领口，“明天上午我还得去趟临市，咱俩只能下午博物馆见了。”
“这么点事还值得你专门打电话说？我待会儿就过去找你了。”
“我一会儿要去——”
冯源生生止住，因为那头似乎有人轻笑，接着是关门的咔哒声，冯源太阳穴突突直跳：“我马上要出去一趟，明天见吧。”
“行，那明天见。”
“等一下凛东，”冯源匆忙喊了一声，“你晚上回鸣翠苑吗？”
“回啊，”周凛东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你办完事去找我？我跟家里阿姨说一下。”
“哦，不用，我就问问。挂了。”嘟的一声，冯源烦躁地摘掉蓝牙耳机扔到桌上，那里摆着一份合作意向书，封面印着万象盈合的logo。
听周凛东说要用围裙，彭睿捏着抹布低头看腰上围着的那一圈，该说不说，挺脏的。
周凛东用手背轻轻碰他，比划着让他把围裙系自己腰上，彭睿有很明显的犹豫，但还是解开带子，右手环过周凛东的腰朝左边一甩，左手拽过带子，在背后打了个结，全程不到十秒钟。
周凛东顶着一侧肩膀听电话，两条胳膊微微抬起，彭睿在耳边轻轻说了句“好了”，他看都不看就两只手往身上蹭，终于腾出手能握住手机，立刻回头对彭睿无声地咧开嘴角。
彭睿准备去把剩下的碗洗干净，哪知周凛东背后长了眼睛，一边讲电话，一边长手一伸，胳膊环着把彭睿囫囵转了个圈，用手背给人推出厨房，关门之前用口型说：“我洗。”
彭睿盯着木门上的裂缝发愣。有点超过了，他想，哪能让客人干这么多活，哪有自己站外面让客人在厨房打转的道理？
而且最令他无法理解的是，自己好像并没有非常抵触周凛东这种“越界”的行为，难道姜安齐真的说中了？
水流声不多时就停了，周凛东在围裙上蹭着手走出来，邀功似的对彭睿眯起眼：“彭老师来检查一下，不满意可以返工。”
“不用返了，就放着吧，”彭睿拿了条干净毛巾给周凛东擦手，“一会儿还有事吧？你忙你的。”
周凛东试着反手解围裙，他极不擅长这类活计，做阿康时给客户礼物绑丝带都被嫌弃手笨，上次广州出差被客户拉去体验做绣片，同事们笑他笑了半天。现下听到彭睿赶他走，虽然确实该走了，但忽然的慌张带动手上一滞，拉出来的一截绳子就成了死结，怎么扯都扯不开。
彭睿从昨晚到现在，耐心值早就变负数，能坚持到现在没发火，连他自己都不可思议。但是看周凛东湿哒哒淅沥沥沾着水还笨手笨脚的样子，他只能忍着最后一丝耐性凑到跟前解绳。
周凛东根本看不出彭睿有不耐烦，还像刚才彭睿给他系围裙那样举着胳膊，特别温柔地说：“面馆的事我记下了，明天拍摄我也会去。”
彭睿抽掉围裙直起身：“你方便的话跟冯总提一句就行了，不合适就别说了，我不懂这些，还自作主张麻烦你，你不要特意跑一趟了。”
“这个项目是我帮冯总拿下来的，我不去能行？”
周凛东神采飞扬，全然不顾衣襟和手肘上的大片水渍，克制着得意对彭睿说：“而且你猜张叔面馆这个取景地是谁挑的？”
彭睿眼里的惊讶挡都挡不住，周凛东真想放声大笑，但还是依靠强大的自制力压了下去，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想去看看吗？我可以带你进去。”
“张叔说这个片子是要拍了拿奖，拍摄应该会很严吧？”
“哪有什么奖，”周凛东大手一挥，“城市宣传而已。”
其实他很想说你也去吧，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对着彭睿笑得像个毛头小子。
彭睿瞥了周凛东一眼，立刻转移视线，有些不自在地问：“几点开始？”
“今晚应该会通宵布置，你不用赶时间，起床再告诉我。”
“行。”
彭睿送周凛东到门口，总感觉今天时间过得太快，来了又走的，是不是太匆忙了些。他走到沙发旁边，拎起那个白色纸袋递过去：“别忘东西。”
周凛东接过来，表情复杂，他看向彭睿，纸袋边缘在手里攥得紧，指尖触碰到的坚硬棱角像是在提醒他，再不说就没时间了。
彭睿颇有耐心地靠在鞋柜上，周凛东忽然抬手蹭了下鼻尖，袖口一道冷光晃过彭睿的眼睛。
“你家厨房那个水管漏水，你用的时候注意点儿，”周凛东慢吞吞换鞋，“要不。。我帮你看看？”
彭睿憋笑，一点儿情面都不讲：“你会吗？”
顿了顿才道：“我会修，以前就坏过。”
说完便不再言语，耳朵逐渐染上诡异的红，在玄关暖黄灯光下格外明显。
“哦，”周凛东抿了抿嘴，闷声道，“其实我有个。。。”
他的声音被楼上摔门声截断，两人同时身子一震，周凛东回过神，看到彭睿的样子，忍不住向前半步，手里的袋子抵蹭在鞋柜上。
他动作迟缓地掏出那个白色小盒子，没看到彭睿脸上骤然出现的惊讶神色：“我知道我有点突兀，不过那天逛街看到这个，想起来你的手机好像用了很久了。。”
彭睿喉结滚动的频率快的异常，手指无意识抠着墙皮，无措地拒绝：“不用，你太客气了。”
他的右手背到身后，撞上鞋柜把手的瞬间疼得缩了一下，却顺势攥住洗得发硬的牛仔裤，布料在掌心皱出的沟壑，恰如他此时纠缠的心跳声，脚尖开始在墙角地砖缝的间隙来回轻蹭，刮下圈圈细微的尘埃。
“真的没必要。”
这次的声音卡在喉间，像含了口温吞的蜂蜜水。心慌意乱中，彭睿抬手把盒子推回，刚才撞到鞋柜的手指又在墙角拧了一下，逼出眼角生理性的水光，这个动作暴露出耳尖充血的红，并快速从耳垂蔓延至颈侧。
“真的谢谢你，我不用，这太贵重了。你快回去吧，既然冯总找你，正事要紧。”
彭睿终于别开头去，周凛东眼里的光亮实在令他无法招架，他现在只想周凛东赶紧走，好让他冲到水龙头下洗把脸。
“实在抱歉，这是我逛街随手买的，你千万别有压力，”周凛东也有点慌，他预料到彭睿会拒绝这个礼物，只是没想到场面会这么尴尬。
他把盒子收好，弯腰拎起门边的袋子：“那我先走了。你明天，会去的吧？面馆？”
得到肯定的答复，周凛东才慢慢打开门，又说了一次再见。
听到门锁扣上的声音，彭睿紧绷的神经终于缓解，浑身脱力般靠在墙上，听着心跳如擂鼓般咚咚作响，只觉得头昏脑涨，抬胳膊都没力气。
他一边暗骂自己没用，一边走到桌边坐下，连灌两杯水。阳台灯没开，窗帘还没合上，外面暮色深沉，楼下传来三轮车链条的咔哒声。窗外路灯斜照进来，在阳台晾晒的衣服上切出光痕，借由月光一起把影子投在一侧的画布上。
彭睿起身去拉窗帘，回来拿起桌上的手机，想给周凛东发一条消息。
打开看到锁屏之前的页面，来自和姜安齐的对话框，最后一句正中眉心：你没发现吗，东哥最后说要送我的语气，简直就把自己当成是你男朋友了。
彭睿闭了闭眼，切出去给周凛东发完信息，揣起手机准备下楼把垃圾扔了，顺便溜达到张叔那里看看，周凛东说今晚通宵布置，不知会营业到几点。
然而门口空无一物，彭睿在房里转了两圈，垃圾不翼而飞，可他明明记得周凛东洗碗那会儿他就收拾好放在门口了。
想到今天一整天都脑子不清醒，彭睿也懒得再出门了，找不着拉倒，老张那儿明天上午再去，今晚首要任务是休息好。彭睿从药箱里翻出褪黑素，走进了浴室。
周凛东走到车门边才看到手里除了没送出去的手机，竟然还有一兜垃圾，他出门时本想顺手扔了，结果走了一路完全忘记。周凛东四下看了看，巷子口路牌过去的墙根有一个蓝色垃圾桶。他有些好笑地折返回去，把垃圾丢进桶里，刚
一转身，裤兜传来振动。
【RUI】明天降温，别再感冒了。
周凛东停下脚步，抬头看到蓝色路牌，“廊桥巷”三个字在昏黄路灯下仿佛镀上了一层微弱的金光，一同被点亮的还有周凛东的眼睛，他回头看着彭睿家的方向，忽然笑出了声。
《吴城烟火》更名为《吴间烟火》，进入到拍摄后半段，B组转移到位于老城区黄甲街107号的“老张面馆”进行为期一整天的工作，这部分内容会放在成片第二集《巷弄》播出。
昨晚布置好现场没多久，摄制组就开始拍摄面馆老板夫妇每日晨间的例行工作，短短不到两分钟的镜头，拍完之后早已天光大亮，老夫妻两个人都累得坐在场外打起了瞌睡。
彭睿到了面馆门口看到的就是这幅光景，实景现场比摄影棚内要嘈杂得多，外面人来人往，不少都是附近经常来吃饭的居民，看这儿层层围起，忍不住打听在拍什么，好奇心更重一点的举起手机拍照，都被场外工作人员拦了下来。
彭睿站在围栏外面给周凛东发消息，不到半分钟就看到周凛东四处张望的身影，周凛东也同时看到了彭睿，立刻见牙不见眼，走出来递给彭睿一个牌子让他戴上，对工作人员说：“公司同事，刚从外地过来。”那人看都没看牌子，拉开围栏就让彭睿进去了。
乍眼一看，面馆里的布置跟平时差不多，但彭睿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不同。撤掉了几张桌椅，空间更大了些，收银台旁边的桌子也搬走了，放在场外堆满乱七八糟的物件儿，不过最明显的变化还是墙上，毕竟挂着的都是彭睿的画，他能一眼辨认。
之前挂《食客百态》的区域现在放着一张更大一点的板子，是周凛东从彭睿家拿走的那幅《雨巷》做成的背景板，也就是星辰线下活动摆着的那张，周凛东还给彭睿拍照看过。
注意到彭睿的目光，周凛东笑着说：“早上来听到导演吐槽，张叔签完协议还动了墙上的画，昨天走得急，我也忘了问你那幅画的事。”
听周凛东提到昨天，彭睿的后背不自然地僵硬一下，周凛东继续道：“幸好这画一直在我后备箱放着，这才几天，两次帮我解决燃眉之急。”
彭睿假装没听出周凛东的弦外之音，直接上手摆弄框架：“光影不对。”
“今天拍一整天呢，出来效果不好剪掉就行，”
周凛东一见到彭睿就心情大好，尤其看到他穿了昨天送的那身衣服，更是心里乐开花，一点都不在意彭睿的回避，连珠炮似的问一堆问题：“昨晚睡得怎么样？早上吃饭了吗？今天还有什么安排？”
彭睿现在特别想把姜安齐抓回来训一顿。他瞪了周凛东一眼，但没什么震慑力：“问这么多，我先答哪句啊？”
“那就不用回答了，你在这儿陪我待到下午行吗？”周凛东倾身，孩子气地歪着脑袋伸到彭睿左前方，像要观察他的脸色。
彭睿好气又好笑，忍住再次瞪眼的冲动，善意提醒：“周总注意点儿形象，你这画风也不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