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即将废弃的星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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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的气息与墙根堆积的垃圾恶臭钻进鼻腔，伊恩垂着头，手中的营养剂被他握得生热。
他站在这里多久了呢，可能是十分钟，可能是十小时，也可能是十个月。
门内没有一丝声响，伊恩小心地呼吸着，试图从逸散着的废弃物臭味中，嗅到另一种腐败的、烂掉的气味。
这座破房子的隔音和气密性做得有那么好吗，怎么他听不到门里的声音，也闻不到里面的气味。
既然这样，为什么他在里面遭到殴打时，那些虫就会闻声而来看热闹？
咚咚——咚咚——
心跳冲击着胸膛，紧闭的房门让伊恩不禁升起一丝隐秘的兴奋。
是真的吗，不是梦，不是他的幻想？威尔，真的死了吗。
就在伊恩有些按捺不住想拿备用钥匙打开门确认时，他听到了一声轻响，那扇门忽然变得像是一张长满獠牙的巨口，一开一合，就会吞噬掉废物弱小的亚雌。
高大的身影出现，如一座山般挡住所有光源，投下一片阴影，笼罩这方寸之地。一股凉意从脚下急遽攀升，冲上伊恩的大脑。
伊恩来不及多想，本能地挥出一把粉剂，充满铁锈与毒液的匕首刺向那高大雌虫的致命弱点，就像已经预演过无数次那样丝毫不敢犹豫，他拼尽全力，势必要一战成功！
咚！
“唔，掉下来了。”
伊恩双目猩红地看着地面，对，掉下来了。
“……!”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他没说话！那刚才出声的是谁？
伊恩抬手就要故技重施，然而已经晚了，他看见昏暗的房间里那道背光的人影抬起手，衣袍翻飞间隔空打掉他手里的武器，密闭潮湿的房间里微风轻拂，兜帽下有一缕白发翩然垂到他身前。
白发——蜂种，还是蛾种？
伊恩毫无还手之力，“砰”地一声被摔进房间，门再次紧闭。
窸窣声响，伊恩看到角落里，一只体长足有手臂那么长的虫，用身体圈住某个球状物。
那是什么！伊恩猛地抬头，看向房间里那个无比陌生的身影。
这片垃圾区域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诡异的虫！
一双又惊又惧的眼睛看着自己，虞风息稍有不解，怎么这出手狠辣一击必杀的人，在看到他自己的杰作后，反而要害怕呢？
出于蝎种的生活习性，这间房里一直有股闷热潮湿的气味，此刻更是多了一股铁锈味，杂糅到一起，味道奇异。虞风息随手便下了一道清尘诀，除去身上沾染到的脏污和怪异气味。
“你好，”虞风息学着这里的人的说话习惯，看向这异世里他近距离接触的第一个活人，“要做个交易吗。”
“交易？”摔在地上还没站起身的少年眼皮一垂，一抬，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反问：“这位先生，你杀了我叔叔，把我掳到房间里限制我求救，还用这只虫子守在一边好像随时都会咬下我的头，这是哪个星域的交易方式？”
虞风息被这倒打一耙的反问逗笑了，他逆光而立，兜帽遮住他半张脸，让人看不清神情，只能隐约看到那薄唇微微牵动，不带任何讥讽，似乎只是单纯觉得好笑。
然而没等伊恩再试探性开口，一件黑色的物品向他掷来。
伊恩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东西带着疾风钉进他身前的地板，柄身震颤，毒与血流淌，只差不到一公分就刺进伊恩的小腿，正是伊恩那把匕首！
他根本就没看清那个人是什么时候拿到的匕首，又是用什么方式扔过来的，他只知道，那个人要他的命，是比喝水还要简单的一件事。
一瞬间安静到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伊恩迅速看清局势，又回到了站在门外时那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虞风息不甚在意，哪个世界的规则都是一样的，实力能让人开口，也能让人闭嘴。
“现在，能好好聊一聊了吗。”虞风息语气平稳。
“……是，当然可以。”伊恩垂着头，态度恭敬，“您有什么吩咐？”
“那就先告诉我，你是用什么方式杀掉你这位叔叔的？”虞风息对此感到好奇，他没有从那个死去的虫身上发现中毒和伤口，从外表上看，就像是在梦中失去生命一样。
如果这个世界的人拥有无声无息杀.人的能力，那他就需要小心一些了。
“我……？”带着疑惑不解的声音响起，虞风息听见那少年说：“先生，我弱小得能被任何一个虫单手拎起来打，这地方很多虫都打过我，不信您去问问。您说是我杀了他，我不太懂。”
说完这句话，伊恩闭上嘴。
装傻？
虞风息指尖轻动，死死插.进地板的那把匕首被抽.出，落在少年腿边。
“弱小？”要不是刚亲眼看见这人做了什么，虞风息倒是能勉强相信他弱小。
可是现在……
虞风息扫了一眼角落的位置。
手起刀落，像是做了无数遍般熟练，这样的人，弱小？
没得谈就不谈了，虞风息收回千足蛊，指尖掐诀，细密的蛛丝将角落某物缠绕滚落到少年身前，他淡声道：“那么就请弱小你让我看看，你会怎么替他收尸吧。”
“或者，你需要我来替你们收尸？”
蛛丝缠上伊恩的手腕，像是戴上一圈银色手镯，只有伊恩知道，那细韧到看似一扯就断的蛛丝在一点点收束，将他手腕的毒腺堵住，让他使不出任何力，也放不出毒液。
蛛丝还在收紧，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肤，割断他的手，就像他割断威尔的头颅那样。
“请原谅我的无礼，先生。”伊恩抬起头看向那深蓝斗篷胸口的一抹白，精致柔顺的发丝，干净简单但又精细的布料——一只待宰的肥羊，如果他没有相匹配的实力的话。
现在，伊恩的所有反抗手段被压制，再无逆转形势的可能，他再次俯首，“酸液池，那是一个解决麻烦的好地方。”
*
天色大亮时，虞风息和名叫伊恩的亚雌少年达成交易。
虞风息初临异世，需要一位向导帮他尽快了解这个地方，也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
这是一个贫瘠且混乱，即将被废弃的低等边缘星，每日都有无数虫死于各种原因，可能是争抢一份营养剂，可能是单纯被路过的帮派虫看不顺眼顺手杀掉，在这里，死去一只虫并不惹眼。
威尔的死不惹眼，伊恩同样。
伊恩不想死得无声无息，他需要庇护，因此他没有多犹豫便答应了虞风息的交易，尤其是亲眼看到威尔的尸体在被撒上一种粉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后，更是恭敬温顺了许多。
“如此，也无需你费神了。”虞风息收回化.尸粉。
伊恩向虞风息坦白，他与威尔并不是亲叔侄关系，而是伊恩的兄长去征兵前将他托付给了威尔，为此，他哥哥每半年都会给威尔送钱。
威尔收了钱却不好好对待伊恩，对他非打即骂，让还没有成年的伊恩去做工赚钱给他。
这也就罢了，本来威尔不管伊恩，伊恩哥哥的钱也基本落不到伊恩手里，他一直是自己讨生活。
可恨的是半个月前传出这颗星球即将废弃，许多虫都在准备移民，移民星舰一票难求，被炒出天价，威尔打算卖掉伊恩，便有了今天发生的这一切。
至于是如何杀掉威尔的，伊恩拿出了一支空掉的针剂，那是信息素抑制剂，里面的药品被替换成了针对蝎种的神经毒素。
虞风息看过后，没有深究。他更关注伊恩所说的星球废弃的信息。
星球废弃，并不是将其销毁的意思，而是各星域停止在这里的一切经济活动，一些垃圾排放也会设立在这里，不再适合居住。
跟毁掉也没什么区别。
该星域主星给了半年的时间用来转移这颗星球上的居民，但被炒出天价的移民手续和星舰票让这里的虫倍感绝望，颇有末日临近的癫狂。
伊恩将这些交代给虞风息后便沉默地立在一旁，但到底是少年心性，总忍不住抬头看虞风息，想看看这位似乎是什么大家族出身的虫会有什么态度和反应。
虫族世界等级森严，低等种中出现天才的可能微乎其微，虞风息实力不凡，只露.出下半张脸的外表也是精致俊美的长相，至少也该是个中等种，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应该有办法离开吧。
虞风息大概能猜到伊恩的想法，这是一个求生欲很强的虫，很会审时度势，也不会贸然打听一些不该听的事，是个比较合心的合作对象——至少目前看来是。
对方所需的不过是不再受欺凌的安稳生活，合理的诉求。
半年……此地即将废弃，虞风息自然也要离开。
虞风息大致换算了一下伊恩说的移民所需费用，放在琅寰也是一笔不少的钱，那么，要如何在半年内赚取大量钱财呢。
虞风息身形微动，面朝那扇狭窄的窗，窗外天色大亮，但天际总氤氲着一层浊气。
“污染物”，当污染达到一定值时，这里就不能再住人了。
长居的后果，是病痛缠身，寿命大减。
没有人会甘愿等死，必定会有人反抗。
虞风息沉思，上位者下达命令时，难道没有想过紧迫的时间和苛刻的条件会引发动.乱吗？
他看了眼外面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身影，他们的目标一致，是去做工赚取每日的生活所需，其中不小心碰到一起的两个人在发生言语冲突后便打了起来。
很熟悉的情景。
虞风息眸色渐深。
——像他蛊池里相杀的毒虫们。
这片星域的领导者，也在炼蛊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即将废弃的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