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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和解与无法和解 ...

  •   夏天即将结束的时候,许舟星辞去了在孤儿院的志愿工作,将之前得到的巨额补偿款匿名捐赠给了孤儿院,然后呆在家里看书,为重返校园做准备。
      而乔钺和游简歌的婚礼定在了秋天,那天许舟星刚搬进学校宿舍,就听见室友们在议论这件事。
      据说他们承包了艾莉亚星的天空城堡和心形岛,以及周围所有的海域。
      许舟星没有参与讨论,只是静静地听着。
      艾莉亚星啊,的确是个适合举行婚礼的浪漫星球。
      他们还可以在宣誓的时候一起摸那块据说有魔力的大石头,让爱情天长地久。
      半个多月后,许舟星在宿舍用个人终端的小光屏看完了那场盛大仪式的录像片段——完整的仪式录像并没有被允许放出,但网络上已经流传开了各种不同的机位版本。
      很显然这是正主默许授意的,乔钺的身份不适合大张旗鼓地炫耀,但游简歌需要这个噱头让自家的股票跟着水涨船高。
      画面里的两个人很般配,只是站在一起就十分赏心悦目,许舟星逼着自己笑,但是却发现眼泪掉了下来。
      原来不管多么冷静地做好准备,理智地迎接这一天倒来,但真正看到乔钺和另一个人携手走向婚姻的殿堂,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许下一生一世的誓言,自己还是会难过。
      要是乔钺从来没对他好,那他现在大概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可是乔钺偏偏曾经对他那么好。
      许舟星的眼泪都掉在了枕头上,他侧枕着,仔细数着小光屏里宾客的人数。
      忽然发现数不清。
      有一些是很眼熟的、家喻户晓的名人,有一些许舟星不太认识,但一看也都气度不凡。
      视频评论在讨论着这些人有着什么样的家世和实力,许舟星盯着看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自己和乔钺的的确确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是那几年,意外得像一场梦。
      甚至就连羲和舰队中的孟方煦,直到看见评论科普之前,许舟星一直都不知道他竟然是某个开国元勋的后裔,论起家世背景来,其实根本不输给乔钺。
      也许孟家的资产比不过乔家,但在政界,他们绝对要比近两百年相对偏重从商的乔家更加根深叶茂。
      很快许舟星又在评论的讨论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比如队里的医生林琅,出身有名的医学世家,相濡以沫百余年的丈夫是个超厉害的生物科学家;比如失踪的钱新野,他的爷爷是太阳系最有名的全息游戏开发商;又比如修理机甲的老师傅,许舟星现在才知道,那位老师傅原来就是最初监督编写修理师教材的人,是机甲修理这一行泰斗级的人物。
      许舟星有些愣怔,因为他的孤陋寡闻,竟一直不知道,自己身边是这样卧虎藏龙。
      他以为大家都是和自己一样的普通人。
      原来只是因为大家都很友好,没有拆穿他的寒酸而已。
      许舟星安安静静地看完了婚礼仪式,他们交换戒指之后的烟花像一场盛大的流星雨。
      然后许舟星关掉了终端,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
      黑漆漆的,多少能有些安全感。
      他忽然有些埋怨,为什么当时乔钺不让自己跳出机甲减轻负担,又为什么不能让他死在空间站发生的意外里。
      那时候乔钺就是他的全世界,他和乔钺并肩作战、和乔钺相依为命。
      他只有乔钺,乔钺也只有他。
      乔钺还给他唱歌,给他一个人唱。
      要是死在那个时候多好啊。
      许舟星反复地想,如果自己能死在那场瑰丽的梦里,不用醒来再面对这些现实。
      这些把他打回原形、认清自己是如此平凡、不值一提的现实。

      许舟星的生活不知从哪一天起,彻底恢复了平静。
      他认真地上课,学习备考、参与实践操作,为了学分努力着。
      他也认识了几个新朋友,虽然没什么共同话题,但他们会一起去饭堂打饭,一边闲聊一边吃完,他听这些比他小了四五岁的朋友们谈天说地,聊喜欢的女孩子男孩子,总觉得很新奇。
      有时候他也会被拉着去打球,他虽然做过一场大手术,但是好歹在军队训练过,体力和反应能力都不错,竟然成了他们机甲修理专业的小明星。
      现在的人均寿命两百多岁,差个五岁看不出任何差别,许舟星长得好看又显嫩,大家都以为他是同龄人或者更小一些。
      这样也很好。
      许舟星在某一天的傍晚,路过校园中的长乐湖时,望见夕阳的余晖映在图书馆的玻璃上,和波光一样熠熠生辉。
      而长乐湖的另一边,有个为学生们提供服务的星光超市,一共有三层楼,下了课的学生们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地进进出出。
      真好。
      原来学校里的落日余晖,瑰丽梦幻的程度并不输给粉红色的艾莉亚星。
      “噢噫!舟舟你站在这儿干什么?装酷呐?在钓哪个小beta啊!”身后忽然有人一把拦住他的肩,许舟星转过头去,发现是他的室友。
      另一个室友也跟了上来,手里拎着两个打包袋:“还没下课就提前去抢的星光超市三楼小烧烤,走走走回宿舍藏起来吃。”
      “走!”许舟星笑起来。
      他在这一瞬间终于和解,和过去,和自己。
      生活就是生活,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他可以继续羡慕新闻里荧幕里那些世家名门,可以怀念那些刺激惊险的日子,但是他也不会再觉得自己现在所处的现实,有哪里差了。
      他既然幸运地活了下来,就好好活着。

      许舟星已经与生活和解,但他不知道,仍旧有人无法和解。
      乔钺和游简歌从成婚的第一天夜里,就在尝试妥协时一败涂地。
      “你先发誓,我录个像。”婚房里,游简歌用摄像头对着乔钺,“你发誓不会限制我的自由,婚后我可以去做任何我想做的工作,我们最多只生一个孩子,除了交换信息素之外,非必要不见面,不过问彼此的感情生活·······哦对了,还有不准禁止我叫你爸daddy,这是我的自由我没有在调戏他。”
      “你想要开放式婚姻?”乔钺问。
      “没错·····唉,你要是不同意就算了,我可以不找别人,但是除了交换信息素之外,你不要碰我。”
      游简歌有点心虚,因为之前许舟星告诉过他,乔钺对待婚姻的态度很认真,他觉得乔钺不会认同这种婚姻模式,但他还是想在真正发生某种关系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我不会找别人,你随意。至于孩子······算了吧,没必要。”
      乔钺意外地大度。
      “一个也不要?”游简歌惊讶地问。
      “不要。”乔钺很果断,“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有健全的家庭。”
      “行。”游简歌点点头,“如果你之后需要孩子,可以再跟我说。”
      两人对着摄像头一一说完彼此的约定,游简歌终于满意了。
      而后一起尴尬地坐在床边,谁都没有动。
      即将发生的亲密关系像块大石头似地压在二人心头,尽管他们已经花了几个月来进行心理建设,说服自己接受基因本能,并且约好了要彼此配合尝试、承担起各自相应的责任。
      但婚姻和标记对他们来说,是一片全然未知的领域,他们无法不对此感到踌躇和畏惧。
      “试试吗?”游简歌一咬牙问。
      “试试吧。”乔钺咬牙切齿地答。
      “那你赶紧。”游简歌催促道,“快点标记完,我今晚还能跟同学打两把游戏。”
      乔钺抿着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空气,一声不吭不知道在跟谁较劲。
      游简歌想了想,提议道:“要不我们先放出信息素炒热一下气氛?”
      “好。”乔钺答应了。
      两人一起把手搭在了颈后的信息素隔离贴上,数“三、二、一”一同揭了下来,表情英勇得像是要就义。
      “咳咳。”游简歌挥了挥手在鼻子前扇扇风,无比嫌弃:“你怎么一股烧木头味,呛死了,我被你熏得头晕!”
      乔钺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然后眉头一点点皱紧了,忽然,他站了起来,冲进了浴室里痛苦地干呕了几声。
      “喂!”游简歌怒了,“我很香的,你几个意思?故意埋汰我是吧!”
      乔钺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撑着洗手台稳住身形:“抱歉,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恶心。”
      “哈?”游简歌不明所以。
      乔钺垂着头安静了一会儿,说:“他用很像的味道陪了我四年。”
      其实早该意识到的,许舟星身上的香气和自己给他准备的洗护用品完全不一样,从柔软的发梢到脸颊、再到纤细的指尖、到微张的双唇,从头到脚都是精心打理、刻意为之。
      除了那一点藏不住的、微弱的甜。
      为了给他营造一个舒适的治疗环境,许舟星可以说是下了大功夫
      “我其实一直在从他身上索取感情,让自己满足,可我不承认。”乔钺嗤笑了一声,抬眼看向了镜中的自己,向新婚妻子坦白着自己的无耻:
      “我明明早就用其他手段侵犯过他好几次,却又告诉他,我对他不感兴趣,除了治疗之外不可能跟他发生关系。”
      “哦。”游简歌觉得有点尴尬,他并不觉得自己和这位新婚丈夫的关系好到能谈论彼此的感情经历和性生活。
      乔钺又问:“我为什么可以虚伪到这种地步?”
      游简歌无所谓地耸耸肩:“没事儿,我也让他脱光、占过他便宜。咱俩都不是好东西,谁也别嫌弃谁。”
      坦白局突如其来,两人仔仔细细地对着账,莫名其妙地打了起来,把婚房打得一片狼藉。
      “我是好心啊!”游简歌大声喊冤。
      “你自己想想,当时他如果接受我的提议,咱们三个在战争爆发前赶紧把事办了,你弄他的时候直接标记我,他都不一定会受伤!就算受伤了,在中央星也能立刻得到最好的救治,又怎么至于终身残疾!”
      游简歌语出惊人,连珠炮一样不停地轰炸:
      “你的病能治好,也不用遵守研究所的狗屁规定跟他分开,说不定现在他给你生的孩子都会叫爸爸了!”
      “一妻二夫怎么了?alpha、beta、omega三种性别,就应该一起结婚啊这样才平衡!要我说你思想还是太保守了,活该受折磨!”
      “游简歌,你太过分了,威胁、骚扰和猥亵,他完全可以将你告上法庭!”乔钺终于明白那天许舟星受了多大的委屈。
      许舟星那么要面子、好自尊,游简歌却向他提出这样践踏人格的邀请!可许舟星竟然还帮游简歌一起瞒着自己,不允许自己探究这件事。
      为什么会这样?乔钺觉得自己知道答案,可他不敢想明白。
      “那你让他告啊!怎么,现在才想起来为你的小男朋友出气?”游简歌理不直气也壮,“咦等等啊,他好像不是你男朋友。刚刚是谁说侵犯过他来着,我就看了他两眼而已、也跟他道过歉,你可是都进去了,把人家都搞坏了,要不你先自首吧!”
      游简歌打不过乔钺,只能在吵架上找回场子,话密得出奇,乔钺吵不过他。
      被子上铺的玫瑰花瓣都被打得飞了起来,飘散在地上。
      乱糟糟地,像一场可笑的闹剧。
      被罩也被蹬烂了,轻软的蚕丝絮扯得到处都是,游简歌差点被乔钺扔在金属仿木雕材质的床头、砸烂头骨。
      但好在乔钺仍留存一点理智,没有下死手,打到一半忽然丢开了游简歌,恨恨地捶了一把自己的胸口,攥着衣襟跪在床上,痛苦地躬下身去。
      “你有心脏病吗?”游简歌擦了一把额角淌下的血,气喘吁吁地问他,“用不用叫救护车?”
      乔钺没有回答他,只是揪紧了心口的衣服,发出了压抑的抽泣声。
      游简歌有点慌了:“你到底······”
      “我后悔了。”乔钺突然开了口,“我没法跟你上床,我做不到。”
      “说得谁稀罕跟你做似的。”游简歌摊手。
      “我们分开吧。”乔钺说。
      游简歌嗤笑了一声:“结婚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我以为你也想通了。”
      “我想通了,可是我怕,”乔钺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尾音全是荒腔走板的哭腔,“我怕他看到婚礼转播怎么办?他会哭,你不知道他,他真的很容易哭,我不在他身边,没人哄他······”
      乔钺忽然觉得,结婚,应该是自己一辈子最错误的决定了。
      在他决定和别人尝试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背叛了自己对许舟星的感情。
      哪怕他有一千个理由一万个借口——比如为了彼此的安全、为了各自的未来,可他精神上的背叛已成事实。
      这个认知让乔钺感到恐惧和惊惶,他发现自己永远失去了坦坦荡荡爱着许舟星的资格。
      乔钺后悔极了,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他这一生,再也不能问心无愧地对许舟星说我爱你了。
      他还从来没有好好对许舟星说过我爱你。

      游简歌无奈地凑过去,拍了拍乔钺的背:“你还是别想着去哄他了,上回在孤儿院一见面你差点掐死他好嘛!先别管他哭没哭,现在更紧迫的问题是,我俩咋办啊?”
      乔钺咬着牙不说话,游简歌继续忧心忡忡地说:
      “不交换信息素,你的病迟早要再发作!得先考虑一下现实问题。”
      乔钺没空去考虑现实问题,他现在只担心许舟星是不是哭了,他恨不得立刻去强行调出许舟星的资料,然后连夜去找许舟星,抱住对方乞求原谅。
      可是他又怕自己在看见许舟星之后,会像从前那桩惨案中的alpha一样,将自己最爱的人折磨到死,残忍地肢解、尝试吞下爱人的血肉。
      “喂,你到底怎么回事?”游简歌觉得乔钺不太对劲,像是精神方面有点问题。
      医生明明说乔钺的精神力损伤已经接近恢复,静养大半年就能彻底痊愈。
      看来是情绪变化过大,又造成了一些意外,就是不知道现在心理年龄退化成了几岁。
      游简歌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拿出一副哄小孩的口吻:“都走到这一步了,你现在觉得不行了?不行也不能就在这儿哭吧,现实一点想想办法。”
      乔钺多少听进去了一点,垂着脑袋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个自己习以为常的、但并不合理的现实问题——
      治疗信息素疾病的稳妥手段是使用治疗师,这种在灰色地带游走的行为,为什么是合法的?这种在一小部分人群里普遍到普通的治疗方式,为什么从来没有出现在大众面前?
      了解和接触的人是少数,权贵们将这种能为自己提供便利的事牢牢压在水面之下,从不允许翻出任何可能弄脏他们衣角的浪花。
      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的身体器官、尊严和感情,真的是可以明码标价的东西吗?
      而被迫出卖这些给自己的许舟星,身为远征军战士的后代,竟然无法在林晚风生病时、通过正规手段申请足够的补助为战士遗孀治病,才走投无路撞到了自己面前。
      他乔钺是坏人,甚至乔勉、还有很多很多人,他们都是冠冕堂皇、闭目塞听的坏人。
      何止是问心有愧,许舟星教他相信“爱”,可他也许从来就不配和许舟星说“爱”。
      如果是三十多岁的乔钺,他会权衡利弊,说人口问题、阶级差异和抚恤政/策是无法改变的现实。
      可是心理年龄退化、容易冲动的乔钺意识到这一点后,却突然觉得那么难以忍受。
      “我想要那些研究所改变课题方向,我要写提案,给太阳系星群联合大会!”
      乔钺的思维莫名其妙地跳脱,前言不搭后语地嘀咕,像是真的疯了,竟然一把抓住游简歌的袖子,目光灼灼地说:
      “治疗手段明明可以有很多种,我凭什么心安理得地把风险转嫁给一个无辜的人?科技的发展应该让人们自由、平等,而不是助纣为虐!”
      “呃,”游简歌一时接不上话,乔钺像是在进行什么激情演讲,他只好尴尬地笑笑,“你说得对。”
      乔钺也压根没听游简歌说什么,当场打开个人终端,调出光屏,投入了他狂热的设想中。
      游简歌歪头看了一会,发现乔钺在拟某些提案草稿,哭笑不得地在附近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顶着一脑门血自己想办法。
      他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半天,打开终端联系了一些人,向某些朋友询问和求助。
      两人各忙各的,竟然陷入了一种平静的和谐。
      不去考虑结婚、上床和标记的话······游简歌瞟了一眼乔钺认真的侧脸,觉得这人还是挺好的。
      也许他真的能改变什么?游简歌心里忽然萌生了一点期待。
      几年前他的omega爸爸自杀未遂的那次,游简歌听家里的佣人聊起了一点旧事,才知道原来在最初的最初,自己那个以孩子和丈夫为全世界的omega爸爸,是想要打掉自己的。
      他趁着夜色从囚禁他的高楼攀爬跃下,越过花园、公路、跨江大桥,辗转了很远,逃到了邻市的医院,请求医生为他做人流手术。
      但是医生告诉他,omega没有独自决定这件事的权利,需要有他的父母、他的alpha一起签字。如果他和他的配偶信息素等级较高,那么还需要提前递交申请说明理由,审核通过后才能手术。
      游简歌从来不知道,也很想去想象这件事,他那贤惠的、柔弱的omega爸爸,竟然可以一个人披星戴月地奔袭那样远。
      如果有一天,社会能将“人”本身视为目的,而不是手段和工具,那自由也许能真的来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游简歌突然一拍沙发扶手,问乔钺:
      “正经方法是走不通了,你敢不敢去所谓的星际黑诊所看病?我朋友有关系。喂!你听到没!黑诊所敢不敢去!”
      乔钺像是没听见,游简歌抄起茶几上的香氛瓶乔钺砸了过去:“梦想家,先醒醒。”
      香氛瓶砸在乔钺肩头,正在打字的乔钺终于有了反应。
      游简歌又仔细地重复了自己的提议,并在最后强调道:“他们只管治,不包活的。你要是不敢去就算了,咱要不买点药再试试标记,我也认识卖药的朋友,有款新型的催······”
      乔钺打断了他:“有什么不敢?”

      两个胆大包天的人一拍即合,游简歌通过自己在暗海结识的朋友联系上了星际黑诊所,找到了一家规模最大的,和乔钺借着度蜜月的掩护,偷偷用生物科技面具改变了容貌,捏造了假身份结伴同去。
      黑诊所也没见过他们这样仇人似的alpha和omega,明明他们的匹配度很高,理论上只要在同一安全环境独处、并且释放信息素的话,应该很快就会干柴烈火。
      但据他们描述,他们在新婚夜打算尝试进行生命大和谐的时候,竟然都对彼此的信息素产生了不同程度的恶心反应:
      omega是想打喷嚏、头昏,而alpha竟然直接反胃呕吐。
      这不能说是有点离谱,只能说是非常离奇了。
      不过惊奇归惊奇,经过一番折腾,黑诊所最终成功拿出了解决方案:
      定期抽取信息素,经过特殊柔化处理后,注射入对方的腺体进行人工交换,达到类似临时标记的效果,这种临时标记可以同时安抚两人的情绪,让双方都不必再受发情期的折磨。
      但是长期反复地抽取和注射信息素一定会伤害腺体,作用效果也会随着次数变多而渐渐降低、直至消失。
      抽取信息素对于腺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而腺体枯竭最终会导致死亡,这种方法无异于饮鸩止渴。
      “其实你不需要做到这一步。”乔钺意识到这个方法对于游简歌不公平,游简歌是一个健康的、未被标记的omega,根本没必要这样反复提取信息素伤害腺体。
      “这算什么,要是不小心发情期碰上,被你意外标记了才是生不如死。”游简歌倒是爽快,笑容里透着点商人特有的精明,“就当是我的投资吧,用我的信息素当本钱。能不能在咱俩被抽死之前找到出路,我是没那么大本事,看你了。”
      乔钺不自觉地抬手覆上自己的后颈,第一次萌生了切除掉腺体的想法。
      但是由于政策不允许,这项技术的研究被叫停了几百年,不但正规医院不会做,连黑诊所都不敢贸然做这样的手术——
      迄今为止,千奇百怪的术后并发症层出不穷,死亡率逼近百分百。
      黑诊所虽然不包活,但也不会对这种明显来路不一般的神秘客人直接下杀手,毕竟还得做生意。
      两人最终接受了黑诊所的信息素置换方案。
      这个方法也的确有效且快捷,并在短期内相对安全。
      不过这样做也有比较尴尬的一点,他们身上对方的味道很浓,得时刻注意着隔离贴是否失效,毕竟这样直接注射的形式,其实是一个人身体里承载着两个人的信息素。
      第一次刚注射完的时候,乔钺同时感到了来自身体上的满足和来自精神上的空虚。
      这两种割裂的情绪让他感到恍惚,他于是下楼去拿了瓶平时家里调酒用的冰镇汤力水,想要用冰凉的微苦气泡水让自己清醒,刚好撞见了处理完公务回家的乔勉。
      家里没别人,乔钺懒得贴隔离贴,从楼上到楼下一屋子都是浓得像在打架的信息素味。
      乔勉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乔钺,难以置信地问:
      “现在是下午六点十分,你们今天搞了多久?从哪搞到哪?走廊和客厅有监控的,我警告你,不要在我家的公共范围乱搞!”
      乔勉说着噔噔噔快步走向餐厅的方向,狐疑地质问:“你们没有在餐桌上搞吧,我要吃饭的!”
      说着他又想起了什么,停下来指着另一边的会客室说:“还有我的真皮大沙发,那玩意儿是古董了,卡洛从古董市场淘回来的,他亲自开着车拉回来的,你要是给我搞坏了,我跟你没完。”
      “算了算了。”乔若久安慰乔勉,“孩子们感情浓,是好事。”
      “感情好也要有分寸!”乔勉不依不饶要去会客室看他的大沙发,“我的沙发没事吧?”
      “不记得了。”乔钺随口敷衍道,又阴阳怪气地说,“你不说我还不知道这些地方能搞呢,爸爸,你懂得真多。”
      乔勉的神色开始变幻莫测。
      同为高等级且高匹配度的a和o在一起有多难忍,乔勉再清楚不过。
      会客室的大沙发在当年早就换过,上一个沙发本来是乔家老爷子的收藏,是送给乔勉和卡洛的乔迁贺礼之一,被他们激情燃烧的时候不小心搞坏了,所以卡洛才紧急去市场又淘了一个类似的,亲自开着车毕恭毕敬地拖回来。
      在这之后,卡洛专门买了一套有着千年历史的古中国收藏品送给乔家老爷子赔罪。
      当时这套赔罪礼物还是乔若久一起去帮忙挑的,因为卡洛不懂得这些,怕惹老爷子不高兴。
      往事不堪回首,最后乔勉只是小声说:
      “还是要注意身体。”
      “哦,好。”乔钺点点头。
      乔勉很不放心,过了一会儿又叫住正在上楼的乔钺,说:“简歌在你们结婚前跟我说,他不想这么年轻就生孩子,做好措施。”
      乔钺沉默了,然后只是点点头,上楼去了。
      没法解释,他也不想再解释。
      至少这样乔勉会以为他们感情不错,多少能放心些。
      信息素,真是个欺骗人的好东西。
      不但能骗过别人,也能骗过自己的大脑,让自己的身体以为已经得到了爱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和解与无法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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