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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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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的大殿萦绕着烟雾气,火盆里还有未燃烬的残屑,旁边搭着一只过分苍白的手,哪怕被烫到了,在那雪白的指尖上烫出红肿也不肯挪开。
端着水盆进来的宫女尖叫一声,水撒了满地,一地狼籍,她扑过来挪开那人的手。
厚重床帐里,躺着一个人,脸色死人一样白,眼睛半合,高挺鼻梁上长着一颗红痣。诚然,这是个让人见之不忘的美人,不过此时形容枯槁,瘦弱的躯干如同芦苇地里干枯的草杆,失了太多颜色。
他嗓子里发出嗬嗬声,用了点力气抽回手。
“娘娘。”,宫女抽咽着,“您千万要保重身体。不然让陛下……”
她赶忙捂住嘴,眼珠惊恐地到处转,仿佛这个他口中的陛下是什么鬼魅魍魉。
顾寻雪苍凉地笑起来,“他不就是想要我死。”
“他就是想要我死!”
不知他哪来的力气,一掌抚了火盆,扬起的尘烬飞得到处都是,铜盆在宫女的尖叫声中滚到大殿门口。
直到抵到一个人的脚旁。
那人阴沉地低头看一眼,将那铜盆踢得更远,叮当叮当响的更大声了。
宫女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匍匐跪在地上将头死死压在双掌上。
“陛下……”
男人身形高大,着一身黑色冕服,神情冷肃,微扬起嘴角,就仿佛有一股阴冷之气就盘旋而上,包围周遭。
晏溆缓缓行至顾寻雪床前,诡异地笑说:“爱妃为何不行礼?”
“寡人今日登基,为何不见爱妃笑颜?”
“难道是因为寡人没将爱妃立为皇后?”
顾寻雪还是那样无力地躺在那儿,听言冷笑一声,不予回答。
不过晏溆并不需要他的回应,他慢坐下来,开始拨弄床帐上的穗子帷幔,左手戴着一只皮质手衣,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在逗一只狸奴。尽管狸奴并不搭理他。
“哦,我忘了,爱妃不能被寡人立为皇后——”
“因为——”
“你是刚死在我刀下的皇兄的,未亡人。”
他转而抚摸顾寻雪的白颈,眼神病态且狂热地打量。
“嗯?我的皇嫂?为什么不说话?”
顾寻雪和他对视上,两人眼里流露出的恨意如出一辙。
晏溆手掌收紧,哑声问:“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顾寻雪渐渐感觉呼吸不畅,可他依旧保持着那眼神。晏溆胸口起伏更大了,冷笑道:“还敢?”
他大力扯断帷幔,眼睛里看不见其他,只有弥漫起的浓浓黑雾和那个不断挑衅他的男人。
红绫缠上白颈,交叉着收紧,顾寻雪本能地用手拉拽着挣扎,在床上扑腾起来,可正在想要勒死他的帝王处于暴怒之中。
嘴里依旧执着地重复,“还敢?”
“还敢?!”
宫殿内一时纷乱起来,小宫女不顾性命跑上来拉住晏溆,一次又一次被甩开。晏溆就像一只发疯的猛虎,在他血口之下的顾寻雪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就在顾寻雪无力挣扎,以为这次他真的要死在晏溆手中的时候,红绫终于松开了,那个疯子扑上来不停啄吻他,热泪打在顾寻雪鼻翼和眼睛上。
晏溆吻他的红痣,嘴唇,“寻雪,寻雪,我……”
后面的话顾寻雪实在没听清,不知道是因为晏溆的哭腔没说出口,还是他这个疯子故意不说……
顾寻雪怨恨地想,这个疯子,又是这样。
又在险些杀了他之后,懦夫一样在旁边哭嚎着道歉。明明……
明明,顾寻雪昏过去之前想到,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他仿佛还能听到,那年站在白杏雨里的那个孱弱少年。
笑得那么和煦,声音穿透岁月,如同一颗石子掉进湖中,温柔道:
“寻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