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沈寄明进屋，思索了一会，到处翻翻，最后找来一个不用的调色盘，将软毛巾叠起来放上去当软垫，算是给小雀做了一个小窝。
小雀在毛巾上扑腾了几下，看起来挺满意。沈寄明拍拍手，连鸟带窝放在窗台上，顺手拍了个照，发给了列表里那个用黑白树干当头像的家伙。然后放心地上了楼。
沈宅一共三楼，一楼二楼都是住人的房间，三楼则分了两个大块，一块放沈业的收藏品，一块做沈寄明的画室。
不过沈业一年到头也不会去看自己的藏品两回，三楼基本上就只有沈寄明会待。
画室是按照沈寄明的想法装修的，全白，朝阳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窗，采光极好。
沈寄明走到正中央，那里摆着一副未完成的画作。上面只有寥寥几笔，勾勒出不成形的轮廓，已经是两周前留下的了。这段时间生活一直兴致缺缺，让他没有任何作画的冲动。他将那张废稿撤下，按上新的画布。拿起一支笔，脑海中浮现出盛悬山的眼，手居然抖了一下。
盛悬山自己不知道，沈寄明却看得一清二楚。面对那只即将被蛇蚕食的雀鸟，他的眼神装满了不可名状的忧郁。
浅褐色的瞳仁，阳光照耀下本应是清澈见底的湖，沈寄明站在旁边，细细分辨却发现其中有连片乌云，轰隆下着大雨。雨水恍若涓涓细流自天而落，汇成洪，沉默地咆哮，又温柔地摧毁一切。
他几乎以为下一秒盛悬山就要伸手杀死那只蛇，将雀儿救出。然而盛悬山只是看着，一动不动。像被定在了原地，眼睛却还在呼喊着拯救。于是沈寄明替他伸出了手。
像抓住蛇湿滑的身体一般，沈寄明捏紧了画笔，指尖流连，手腕翻转，越来越多的颜料痕迹被留存到画布上。
直至蝉鸣止歇，天边云霞散去，月色高升，星云密布。沈寄明终于停手，丢开画笔跌坐在地，整个后背都被汗湿，发自心底地笑了。
……
“盛特助，早上好！”
盛悬山下车，循声望去。那人又在窗边，和他隔着花园对望。
沈寄明手上端菜似的，托举着什么。盛悬山仔细瞧了瞧，发现上面有个灰扑扑的小东西，东倒西歪着，正是昨天捡到的雀儿。
“我跟他做了个窝，如何？”
距离太远，盛悬山看不太清，但他感觉肯定不错，于是点了点头。
今天的沈寄明心情似乎格外地好，得了他的反应，把雀儿搁下，直接从窗户翻出来，正门都不走了。
盛悬山站在原地看着他朝自己小跑过来。就几步路，沈寄明居然还喘起了气。
“昨天给你发微信怎么不回？”
盛悬山被这问题砸的一愣，这才后知后觉打开了手机。果然有个小红点，点进去，显示昨晚沈寄明发了一张图片，内容就是刚刚看见的小窝。
“抱歉，加班到很晚，忘记清消息了。”
沈寄明没多计较，反而好奇道：“几点？不会一整晚没睡吧。”
“三点，没有一整晚不睡。”
沈寄明又犹豫道：“不会是因为陪我逛了半天才害你加班的吧？”
盛悬山沉默，沈寄明了解了答案。
他叹了一口气：“好吧，那我今天不提前走了。”
沈寄明知道沈业肯定是故意的，就吃定他不好意思害别人耽误工作，于是让盛悬山黏着他，限制他出公司。
阴险！
沈寄明暗骂，但是好心情并没有被破坏。
他脚步轻快地绕到盛悬山身后，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没想到芬芳扑鼻，入目是一束娇艳欲滴的蔷薇花。
“这……你买的？”
盛悬山已经走到了另一边的驾驶座，二人隔车对视，盛悬山仿佛没看出沈寄明眼里的错愕，坦然道：“嗯，路过一家花店，想起你的信息素好像是这个味道，就买了。”
沈寄明忍了忍，抱起那束花坐上了车。
“你……还没放弃啊？”
盛悬山系上安全带：“嗯，我喜……”
“停！”
沈寄明急忙打断，有些头疼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打卡任务吗？
盛悬山侧过头，回以安静的目光。
“你别这样无辜地看着我……”
蔷薇花香浓郁，在沈寄明怀里安静地绽放，很快整个车厢都被甜香裹挟。
沈寄明先败下阵来：“算了算了，先开车吧。”
盛悬山顺从地发动车辆。
途中氛围安静，二人都一言不发，唯有浅香四溢。
盛悬山鼻尖微动，分不清哪些属于蔷薇，哪些属于沈寄明。
“沈总好！”
自昨天做出在领导面前自曝的尴尬之举，小梦回去痛心疾首，决心一定要扭转自己在领导心目中的形象，一改往常踩点到的习惯，第一批到了公司。没想到正好在门口遇上了刚下车的沈寄明和盛悬山。
沈寄明微笑挥手：“早上好啊小梦，今天的裙子很漂亮。”
被温和的笑意安抚，小梦也轻松下来：“穿得精致上班也有动力了。”
说完余光不经意扫过身侧的盛悬山，被那阵冰冷气质吓得一哆嗦。想起昨天中午跟沈寄明蛐蛐了那么久，小梦一阵头皮发麻，慌忙道：“沈……沈总，我先去工位了！”
小姑娘速度飞快，两下就没有了人影。沈寄明侧目看了盛悬山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盛悬山皱眉，干巴巴道：“我没找她麻烦。”
沈寄明慢慢往楼里走：“不用找，你看她一眼，对她来说就是大麻烦了。”
盛悬山提着公文包，默默跟着：那我总不能戴墨镜吧？
沈寄明上手工作的速度很快，后来也没再提过提前下班的请求，很是安分。
社交更是轻车熟路，两三天就跟员工混熟了，每天在食堂吃饭都在跟不同的人闲聊。
“真的假的，他不是学艺术的吗？”
一个月后盛悬山将这些情况告诉李安时，李安不禁提出质疑。
“嗯，我旁敲侧击问过，沈业给他找过相关专业的私教。”
“难怪。”
李安摸着下巴，“不过也不重要，事到如今他已经影响不了什么了。”
“主要还是杨宪，看起来是非要跟我们对着干到底了。”
“嗯，他一直没有放弃北城那边。”
李安笑起来：“真是忠心，也不知道图啥，他那点股份不是都被沈业收回去了吗？”
盛悬山搁下酒杯：“谁知道呢。”
李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外套：“行了，我准备提前跑路了。最迟今晚，沈业身体那些神经毒就能代谢掉。”
盛悬山也站起身，两人轻轻握了下手：“嗯，合作愉快。”
李安挑挑下巴，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合作愉快。”
次日，一条新闻引爆热搜。
“近日，沈氏集团深陷舆论漩涡，偷税漏税丑闻曝光，董事长沈业又卷入杀人案风波，引发社会广泛关注。
经热心群众举报，沈氏集团在过去数年通过虚构业务、伪造票据等手段，蓄意隐瞒巨额收入，偷逃税款数额惊人。初步估算，涉案金额高达数十亿元，严重违反税收法规。目前，税务机关已介入调查，要求沈氏集团补缴税款、滞纳金，并依法予以重罚。
与此同时，沈氏集团董事长沈业也因涉嫌杀人案被警方调查……”
舆论一出，众人哗然。沈氏股票暴跌，一时墙倒众人推，各家股东纷纷跑路，以令人惊叹的速度进入了破产清算。
王希眼睁睁看着自家房子存款全被拿去填了罚金的漏洞，母子俩一朝从天堂跌落地面，要不是想起王希婚前父母还有处旧屋，两人现在连住处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这段日子连轴转，一会公检法传唤，一会拿各种单据抵押财产，忙得二人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处理个大半，刚搬进旧屋，行李还没来得及收拾，被强行压制的崩溃情绪就冲破阻碍，王希直接跌坐到地面上哭了起来。
沈寄明忙走过去搀扶起她，轻声安慰着，自己心里却也是五味杂陈。
自小他就知道父母感情不和，自己和父亲的关系也颇为疏远，沈业在他童年可以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但是即便如此，猛然告诉他自己的生身父亲不仅多次违法，甚至还可能是杀人凶手……换谁都不能轻易接受。
王希在儿子怀里难受了一会，咬咬牙又开始痛骂起来。
“这个死畜牲！！”
“早点死了不就没有这些事了，现在公司全完了，财产没的继承，还连累你带个污点！”
“拖油瓶，害人鬼！！”
沈寄明心里本还有些百感交集，听完反而有些想笑了。
“行了妈，那个公司本来我也不想要，再说我也不会考公检法什么的，这个污点有没有都一样啦。”
王希含泪地看着他，眼里饱含怜惜。
“好孩子，你命怎么这么苦……”
沈寄明笑着摇摇头，轻轻拉住母亲的手：“这样想，你不是一直担心我不争不抢，等老头那些私生子找上来我最后啥也捞不着吗？现在就不用担心啦，他们也什么都捞不着了！”
王希骂：“你这个蠢孩子，能捞一点是一点啊！”
心情却实打实轻松不少，之前自己老怪这个儿子佛系，现在却庆幸起他的豁达来。
沈寄明拍拍胸脯，看上去很是靠谱道：“行了，没什么好担心的，不用那些遗产，你儿子光靠自己的双手也能养活你！”
王希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怅然不已：“你长大了……”
沈寄明牵着她到桌边坐下，倒了杯水：“我早就长大了，大学毕业都一年多了。”
王希喝了水，很快也振作起来。
“好，至少没有负债，就当之前的日子都是一场噩梦。”
老房子许久不曾面世，很多地方都显得破旧不堪，沉积了厚厚的灰尘。
母子俩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终于有了能住人的样子。
财产清算的时候家里值钱的物件全都拿去抵押了，能带出来的行李大都只是些衣服，随意整理了一下很快就收纳完了。
这些全部做完居然也只花了三个小时而已。
看窗外，天边夜幕即将降临。
沈寄明检查了一下浴室，很遗憾地发现水管似乎被老鼠啃坏了，洗不了澡。鉴于两人身上全是灰尘，沈寄明决定出去找找附近有没有澡堂。
王希：“那我趁这个时间去买买菜吧，提前给明天准备一下。”
没破产之前沈宅都是雇佣厨师，饭点自有人将餐食准备好。遣散家中雇佣人员后，母子俩吃了一段时间外卖，但很快发现日渐单薄的钱包连外卖都负担不起了，这才在沈寄明的研究下开始自己买菜做饭。
沈寄明没多想，点头道好。
两人就分别出了门。
这片居民区都很有年头了，多的是七拐八绕的小巷，沈寄明随意逛了一圈，最后从一家小卖部老板口中得知不远处就有一家澡堂。
道完谢，按老板提示的方向走了三五分钟，果然有一家澡堂，周遭水汽蒸腾着。
沈寄明确认了位置，正准备回程带王希一起来，却遇上一个有些怪异的女人。
那女人穿着打扮似乎是刚从澡堂出来，站在氤氲湿气里直直盯着沈寄明，天色有些晚了，沈寄明看不清她的脸，女人的视线却有实质，像某种海洋生物的触手，湿冷地粘在他身上。让沈寄明联想起了某些都市怪谈中的女鬼。
沈寄明皱了眉，正欲转身离开，女人却款款走近。
“你有什么事吗？”
女人走到灯光下，沈寄明终于得以看清她的脸。女人微笑着的，神情却有着说不清的割裂感，让沈寄明下意识感到不适。
“你是沈寄明吗？”
女人开口，沈寄明注意到了她盘起来的头发有几缕明显的白色，看来年纪不轻了。
“我认识你吗？”
出于礼貌沈寄明还是回答了。
女人见他认下名字，忽然大笑起来，像听见了什么笑话，手上的东西掉到地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沈寄明皱眉，游移不定地看着她，正怀疑自己是不是遇上了精神病。
女人又开口了，眼角还带着刚刚笑出来的泪花：“你认识盛悬山吧？”
话题转得实在太快，沈寄明有些莫名其妙，但盛悬山三个字还是留住了他。
“认识……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女人很激动地又前进了一步：“我是他姐姐呀！”
这倒是让沈寄明没想到了：“姐姐？”
女人看起来终于正常了一些：“是啊是啊，我叫盛艺，我是盛悬山的姐姐。”
沈寄明放下了一点戒心：“原来如此，您好，盛悬山……并没有跟我说过他有姐姐。”
盛艺摆了摆手：“我习惯了，他啊，从来不在别人面前说我的，怕我给他丢脸啦！”
这句话让沈寄明很是不适，但毕竟人家是亲人，他忍了又忍，还是没说什么。
“你也住到这里了，和你妈妈一起吗？”
盛艺看起来对沈寄明的状况很关心，问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沈寄明耐着性子挑着回答了几个，试图尽快结束话题：“盛姐姐，我还要回去接我妈妈，就先不跟你聊了。”
盛艺这时候终于通情达理起来：“好啊好啊，我也住这里，有空常来串门啊！”
沈寄明敷衍地应了应，只觉得盛艺和盛悬山毫无相似之处，让人没有相处的欲望。
一来二去耽误许久，他脚步加快返程，怕让王希久等。不曾想打开门屋内空无一人。
担心王希迷路，沈寄明打了个电话。
“妈，你还没买完吗？”
王希那边有些嘈杂：“哎呦，这边路有点太绕了，我老半天才找到一个超市。”
沈寄明松了口气：“什么超市啊，我去找你。”
“不用不用，已经在楼下了，马上到家！”
话音未落，沈寄明耳尖地听到了楼道有人走动的声音。
打开门，正是王希。
王希左右手各提了两个大袋子，装满了蔬菜果肉。
沈寄明迎上去接过袋子，分量很沉。
“你买这么多？”
王希笑笑：“鸡蛋打折呢，我想着多囤囤。”
听见这话的一瞬间沈寄明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帮忙把东西都收进冰箱。就带着王希去了澡堂。
时间已经不算早，澡堂里人并不多。
沈寄明进了男o区，里面只有一个人。
他并没有什么洁癖之类的，唯一令他有些介意的可能就是澡堂的淋浴间都没有隔板。也因此沈寄明一进去就能看见那个omega大片白花花的身体。
沈寄明强行将自己的视线锁定在地板上，做了好久心理建设才一件件脱下，闭着眼睛走到花洒下。
拧开开关，温热的水流过身躯，沈寄明正要涂沐浴露，脸前却突然传来一道惊喜的男声。
“你身材好好啊！”
沈寄明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水流进眼睛里，一阵刺痛，只能局促地用手去挡。
只见刚刚还在最角落的omega不知何时已经溜到他面前，此刻正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丝毫没注意到沈寄明的尴尬失措，omega甚至伸出手去摸沈寄明的腰，口中语气艳羡。
“皮肤还这么好，怎么保养的！”
“腰这么细……还有臀……”
眼见这人越来越离谱，沈寄明忙转过身，语气罕见地带上了惊慌。
“你你……你干什么呢？！”
omega这才注意到他反应激烈，愣了会，语气带笑道：“你怎么了，都是omega有什么害羞的嘛！”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沈寄明……接受不了！
他支支吾吾道：“我……还是不太适应跟人坦诚相对。”
那个omega显然疑惑起来：“这样，那为什么还要来公共浴室啊？”
“家里的水管坏了。”
omega这才点点头，善解人意道：“那好吧，我转过身不看你了，你放心洗！”
沈寄明回头确认了一下，身后人的确转身走远了些，只一个圆润的屁股对着自己。沈寄明尴尬地收回视线，只想赶紧洗完回家，心里盘算着明天一早就要去找工人把水管修好。
没想到那个omega实在外向，居然背对着跟他闲聊起来。
“你是新搬来的吗，巷子里的人我都有印象，还是第一次见你。”
沈寄明点点头，又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嗯了一声。
omega听起来很享受洗澡的快乐，还哼起了歌。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姜雁，生姜的姜，大雁的雁！”
“沈寄明……寄托的寄，明月的明。”
“欲将明月寄相思……我小时候背过！”
沈寄明没有反驳。
姜雁欢快的声音没有停：“真好听啊，听起来就很有文化。不像我，出生那天刚好天上有排大雁，就取了！”
姜雁年纪似乎不大，说话还显得有些孩子气。沈寄明被他感染，心情也轻松起来。
“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啦。”
姜雁又咯咯笑起来：“之前也有个哥哥这么跟我说，他的名字也很特别。”
沈寄明没有放在心上：“说明名字确实并不很重要。”
姜雁又好奇道：“你多大年纪呀？”
不知不觉间，沈寄明洗澡的动作放缓，竟真和姜雁心平气和聊起天来：“22，你呢，成年了吗？”
姜雁声音听起来有些急：“17，还有两个月就成年了！”
沈寄明心里估算了一下，随口问道：“那在念高二？”
没曾想姜雁回答：“没有，我初中毕业就没念书了。”
沈寄明愣了愣，刚想问，又觉得或许和对方家庭有关，不好刺探他人隐私。
正犹豫着，姜雁又继续：“读书太没意思了，还是赚钱有意思！”
沈寄明笑了笑，还是个小财迷。
“那你怎么挣钱？”
未成年应该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吧。
姜默哼哼笑了两声，居然保持起神秘来：“这个可不能告诉你，是我的独门秘诀！”
沈寄明忍俊不禁：“好好好……”
紧接着身后的水声停歇。
“我洗完啦！我不看你哦，我背对着你出去！”
沈寄明也差不多了，将泡沫冲了冲：“好，拜拜。”
“拜拜～”
身后一阵悉悉索索后便没了动静。
沈寄明也穿上衣服，走出门。王希已经在外面等他了。
“洗这么久，我差点以为你睡着了。”
“遇见一个有意思的小孩，聊了一会天。”
两人并行走在月色漫布的小路。
“行啊，这么快就交上新朋友了。”
……
奔波了一天，回到自己的房间。几乎是沾床的一瞬间，沈寄明就闭上了眼睛，陷入睡眠。
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海面无尽，他站在水面，四周白浪滔天，他却诡异地没有掉下去。天上艳阳高悬，日光大亮，脚下的海水却是浓稠的墨，不被渗透一点。他低下头，有只孩童的小手从墨色中伸出，紧紧攥着他的脚踝。
他蹲下身，伸手，触碰到小手的一瞬间，日月轮转，黑夜降临，墨色褪去，海水变得澄澈。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小孩身躯在海浪中漂浮不定，沈寄明仿佛他唯一的稻草。
没有片刻犹豫，沈寄明两只手都伸进海水，抓住小孩的胳膊，要将他拉上来。小孩却仿佛有千斤重，任他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沈寄明气喘吁吁，隔着波动的水面和小孩对视。小孩的脸只是一坨浓稠的墨。
下一秒，天空闪电呼啸，雷声震天，豆大的雨点连绵落下。墨色长开了大嘴，长长的蛇信子从中吐出，小孩身躯化成一条巨蟒，水面波动，沈寄明脚下失重，就要落入蛇口之中……
哐啷一声响。
沈寄明从地上坐起身。
他揉了揉发青的手肘，身上还残余着麻麻的失重感。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王希听见动静，打开了房门，看清他的样子，笑话道：“都多大了还从床上掉下来。”
沈寄明扶着床沿站起来，没理会她的嘲笑：“几点了？”
王希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正在啃：“刚九点。”
沈寄明不再多想，打发完王希，换了身衣服就要出门。
他今天得出去找工作。
当然也要顺带找个水管工。
沈氏破产了，他这个空降ceo自然也没得干了。钱和房子都拿去补了罚金，现在他和王希加一起兜里只有两千块不到了。再不找份工作，他俩就真要喝西北风了。
沈寄明掏出手机翻了翻。
他把之前的画全部挂了出去，只是那些画都在宴会上展览过，事到如今似乎并没人愿意买一个杀人犯的儿子的画。想卖就只能批马甲画新的，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钱买颜料了！
时间也来不及了，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温饱问题。
沈寄明没有找工作的经验，大学毕业后就被沈业勒令去管公司，他不乐意，就宅在家里天天画画。好不容易妥协了去管公司了，花了快一个月上手，结果倒闭了。
他只能先在网上平台和街上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招聘广告。
他的学历虽然漂亮，但是专业却很难找到对口的。
天气已经入秋，但还残留着些些暑气，街上日头不小，沈寄明逛了一小会脸上就红透了。
所幸并不是一无所获，沈寄明找到有个花店和一家餐馆招收服务人员。如果单按个人喜好来说，沈寄明倾向于去花店，只是餐馆那边表示包午饭且员工吃饭打折。
这可太划算了。
沈寄明没多犹豫，就选了餐馆。试待了三天，感觉还不错，就签了劳工合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