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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阴差阳错阴阳隔 ...

  •   这件震惊全国的案件慢慢落下帷幕。

      鱼岸不再关注网络上的东西,他们打算月底搬家,换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房子。

      今天他们有事要做,因为今天是车具风的葬礼。

      鱼岸作为车具风遗体的发现者,被邀请去参加车具风的葬礼,而陆鸣弓今天穿得也很严肃,他要去路家处理美绽带来的烂摊子。

      陆鸣弓的身世让路家股份波动过大,路爷爷辈气得半死,非要陆鸣弓过去开会。

      临走前,陆鸣弓为他整理了一下领结,摘下鱼岸脖子上的颈环,鼓励他:“不要太难过,哥,车警官虽然牺牲了,但是我们也帮了不少忙不是吗?”

      鱼岸捏了一把陆鸣弓的脸,笑道:“也辛苦你了,我的小伙伴是不是很好合作?”

      陆鸣弓有些诧异,他还想装傻,鱼岸直接笑着掐他耳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钱满月和孙乐他们在替谁做事?赵付一个小喽啰能拿那么多东西?”

      “冤枉啊!老婆——”

      鱼岸眯起眼,威胁地皱眉:“喊什么?”

      “老公……”

      陆鸣弓熄了火,一把熊抱住鱼岸,蹭了蹭他的脸:“我这叫反侦察,反监视!也让他们看着你的日常下饭吧,不然我多不平衡!小昭她可喜欢看你下饭了,你就体谅体谅她们呗?”

      鱼岸狠狠掐住陆鸣弓的腰,恶狠狠道:“给我等着吧,你从小就这么蔫坏,要是你家的烂摊子收不好……”

      他靠近陆鸣弓,轻声道:“你就没得玩了。”

      说完,鱼岸松开陆鸣弓的衣领,害得他一脸荡漾地捂住胸口:“我就说……我就说你带劲吧!”

      鱼岸哼了一声,去车库取车,他这次是自己开车去的墓园,车平缓地开在路上,穿过钢筋编织成的城市,黑色的车窗外出现麦田的颜色。

      墓园建在郊区,鱼岸打了方向盘上了国道,换了一首较为厚重地钢琴曲,他将鼻梁上的墨镜抬起,挂在头顶,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

      后视镜里一辆面包车似乎有点不太对劲,鱼岸往哪里拐弯,它就跟着拐。凭着这么多年掌管娱乐公司的经验,鱼岸反应过来他是被人跟踪了。

      他皱眉,脚踩下油门,没想到面包车突然提速,想缩短两车之间的距离。

      鱼岸将油门一踩到底,想甩开这辆面包车,没想到面包车不甘示弱,侧着撞了过来。

      两辆车□□撞在一起,发出剧烈地金属碰撞音,鱼岸暗骂一声,偏头一看,只见驾驶座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头秃眼凶,面若死灰,可面容熟悉,定睛一看原来是老熟人周潜。

      “嘭——”

      鱼岸一手按了五下开机键报警,另一只手打方向盘,企图甩掉他。

      “喂?警察同志?我在泥中弯国道上,有一个面包车正在撞我。”

      就在鱼岸等对面回复时,一阵笑声从风中漏出,鱼岸往一旁看,只见周潜打开窗户,对鱼岸哈哈大笑:“你逃不了的,我这车被改装过,你觉得豪车就能比我这个车快了?鱼岸!你害我的爱人没了,我要送你狗命!”

      鱼岸之前开过一点窗透风,没想到直接把他的话全都传了进来,他暗骂一句该死。

      车速已经提到最快,在这样下去,这段无人区驶过,就会到一个红绿灯,万一出了车祸,那就糟糕了。

      鱼岸连忙打方向盘往麦田里驶去。

      “轰——”

      两辆车交缠在一起,在麦田里翻了两个滚,停了下来。麦田深处惊起一滩麻雀,麻雀蹦跶了两秒,又重重落回泥土,天空回归寂静。

      鱼岸缓缓睁开眼,眼睛像是在放掉了帧的视频,一黑一亮。

      眼睛有点重,他喘着粗气,身体扭曲地挤压在驾驶座。他摸到安全带,打开副驾驶的窗户,从缝隙处缓缓往外爬。

      面包车被撞得更狠甚至还冒着烟,鱼岸趴在地上,回头看了一眼,喘着粗气扶着倒地的车站起,手一摸后背,一手血。

      刺目地红和淡淡的血腥味提醒了呆滞的鱼岸,他回过神,拖着笨重地身体往外跑。

      “不许动!”

      身后响起周潜破了音的吼叫。

      “嘭……”一枚子弹打在鱼岸的脚边,他全身一震,缓缓回过头去,只见周潜上半身被面包车死死压住,一圈鲜血渗出,他手里举着一把枪,一手支撑着上半身,一手颤抖地指向他。

      “哈哈哈哈哈……”

      鱼岸突然有些突兀地笑出声来。

      他的腰背佝偻起,风吹过,黄色麦田纷纷随风起浪,黑色的发丝隐没在纯蓝的天空,鱼岸举起带血的手指,指向周潜:“孙悟空?周老师,你是孙悟空吗?”

      一声老师,不知道唤醒了周潜的哪一根神经,他咧嘴一笑,牙龈里充斥着鲜血,眼睛也泛红地死盯着鱼岸。

      从他的角度,瘦削的男人一步一步地朝着他走来,周潜又开了一枪:“不许动!”

      鱼岸真的不动了,他又笑了一下:“好像植物大战僵尸啊,周老师,你让我停,我就停,我停了,你是不是应该收集阳光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阳光,秋日午后的阳光刺眼且浓烈,一大片纯金,一大片纯蓝,这片广阔的地上趴着两个渺小的人,一个扭曲地俯跪,一个笔直地站立。

      “我斗不过你的。”鱼岸直接开口,他笑了一下,看着周潜身上流出的鲜血,他歪着头,“老师,你在报什么仇?程弦?你爱他?”

      周潜的头发已经谢顶,他换了一只手拿枪,朝着鱼岸恶狠狠地笑了一下:“是啊,要不是你,他会死?”

      “我做了什么?没有给程老师写过信,也没有肆意勾引过他,我告诉你,我和他做了什么事情,第一次遇到的时候,程老师身体不好,我带他去医务室了,第二次我打篮球回班晚了,我遇到了程老师,第三次,他送了我香水,我告诉过他我喜欢香水吗?什么时候说过?信件?”

      鱼岸摇摇头:“我从没说过,我只是多看了两眼而已,周老师,他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从始至终只是他的想象而已。”

      麦田里对峙的两人互相对望,鱼岸突然笑了出来,周潜的手有些拿不稳,他说:“你笑什么?”

      鱼岸抿着嘴唇,看向周潜:“你觉得我刚刚说的哪一句是真的?”

      周潜像是领悟了什么,他死死往前爬,想开枪打死鱼岸,可是他不能打死他。

      鱼岸摇摇头,叹了口气:“周老师,同样一件事,被两个人描述出来就是会不一样,我其实不记得我当时做了什么了,可是我的记忆里我一直是这么描述的啊,我很无辜啊,你也是的,可是只有你相信你很无辜。”

      周潜刚想开枪,鱼岸眼疾手快,捻着手机砸向他的手。

      枪被打歪到一旁,鱼岸一脚踢走手枪,拧下周潜的胳膊。他的皮鞋抵在周潜的脖子上,感受着脚尖跳动的生命力,啧了一声。

      警察还没来,鱼岸的身上有点痛,俩人僵持了好几分钟都不敢放手。

      直到远处响起警笛声,鱼岸抬起头,眯眼盯着刺眼的阳光望向路尽头的警车。

      “周老师,我还有事,先走了。”

      “跑?不好意思,这个车里可是装着炸弹的!”周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遥控器,他看着鱼岸笑:“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说罢,他按下了按钮。

      寂静……

      无边地寂静……

      周潜不可置信地摇头,手重重砸在泥土上:“不可能!不可能!”

      他像蛇一样扭动着够那枚枪,鱼岸死里逃生,拔腿往前跑。

      一片麦田,永远扎根在土地上,麦田里曾孕育出哲学,也孕育出人类的渣滓,鱼岸在这片不知道是理想还是土气地麦田里狂奔,他的身后,一只血淋淋的手举起手枪——

      “嘭——”

      “我草!”

      鱼岸的皮鞋被子弹擦过,周潜连开了好几枪,他的腰间血肉模糊,他还想开枪,却发现没子弹了。

      “畜生啊!”鱼岸是真跳脚了,他蹲下来捂着脚,跟个稻草人一样一跳一跳地往前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三辆警车停了下来,警察举着手枪冲上来制服周潜,一个警官对鱼岸点点头,问道:“您好,需要去医院吗?”

      “警察同志,能不能送我去一下回元墓地?我要参加一场葬礼,可以吗?现在应该快到时间了……”

      “额,好吧,我们都是要去的,带你一程吧。”

      今天,整个阅陆城的警局都要派代表来参加车具风同志的葬礼。

      鱼岸本是精心打扮过的,可现在西装上沾了灰,血液凝固在额角,他的手上还擦破了皮,整个人充满着淡淡的颓丧感。

      周潜被逮,鱼岸的手机被摔得开不了机,他暗骂一句破华为,然后从西装外套里拿出墨镜戴上。

      麦穗低着头,目送警车的离去,鱼岸偏头看了一眼窗外,疲惫地仰着头喘息。

      葬礼在回元墓地的葬礼厅,一般大型葬礼才能在这个厅内举行,可车具风的案件轰动全国,这场葬礼有几百人来参加。

      鱼岸一拐一瘸地下车,朝着目的地走去,厅内厚重的红木大门为他打开。

      一张面带微笑的黑白照浮现在鱼岸眼前。

      他狼狈不堪地站在厅外,一旁站立的警察们纷纷侧目,望向这个带着墨镜,表情肃穆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传奇色彩,先是变成了路家的孩子,又帮忙侦破这枚大案,要不是他没什么学历,大家都怀疑他才是警察卧底。

      墨镜后,鱼岸微微上挑的眼睛和黑白照里的眼睛对上,他张了张嘴唇,原来车具风长这个模样。

      “哥……”

      陆鸣弓的声音从鱼岸身后传来,他下了车,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他走路有些瘸,脸色苍白,左手手臂不正常地垂在身侧。

      刚到大厅门口,陆鸣弓才发现鱼岸全身挂了彩,眼睛出神地看着里面的人。

      他想上去扶住鱼岸,没想到被鱼岸按住了,他看了一眼陆鸣弓,对他露出一个惨白的笑来:“鹿鹿。”

      陆鸣弓的嘴巴微微张开,就算有千言万语要说出来,可现在却说不出来了,因为他看向了照片里的人,这张照片是车具风十九岁的证件照。

      车具风当过四次卧底,为了当卧底更成功,他后续的面容有过调整,所以这张十九岁的证件照更接近他本人。

      微微上挑的狐狸眼,饱满的唇珠,微笑的眉眼,活脱脱另一个鱼岸。任谁看,都能猜出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

      警察们没有反应过来,车具风离开他们快三十多年了,他们早已忘记了车具风的模样,若不是他的父母提供给他们这张相片,他们连相片都没有。

      鱼岸忍着脚的疼痛,缓缓走进铺满红地毯的葬礼厅内。

      他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惩罚,他的每一步都举步维艰。

      终于,他走到车具风带着微笑的照片前,膝盖重重跪下,陆鸣弓也跟着跪了下来。

      他全身发着抖,想哭但是哭不出来,一个荒唐又无助地猜测在心底缓缓荡开。

      车具风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真的是鱼岸的父亲吗?

      淡淡地檀木香散开,鱼岸缓缓磕下第一个头,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了车具风虚弱且苍白的声音。

      当年车具风全身带着锁链,被锁在瓦房旁的小木屋里,全身血污,鱼岸只有五岁,他给车具风送饭,手里拿着他的新玩具——死蜻蜓标本。

      车具风摇摇头,他指着鱼岸沾着蜻蜓尸体的手,肿胀的脸缓缓动了动:“你这样杀生,是不对的,小孩。你和这里的人不一样,万物有灵,你不要和他们学。”

      鱼岸哼了一声,有些警惕地看着车具风,第二天送饭的时候,像是要和他宣战,他扔了一只死兔子给车具风,顺便当着他的面挖出来兔心肝出来。

      他把肠子和心脏拿出来,颇有些耀武扬威的姿态。

      车具风神色淡漠地看完全程,他仰头靠在瓦房里,从瓦砖的缝隙里扒开一朵小野花,他小心翼翼地连根拔起,把它交给鱼岸:“我觉得你可能没有那么厉害,能把这个花种好。”

      鱼岸不信邪,刚想一把夺过车具风手里的花,却被车具风制止住:“你要慢慢地,缓缓地……”

      狭小,阴暗,无光的屋子里,车具风把一朵生命力顽强的野花交给满手鲜血的鱼岸,可能鱼岸不明白这是什么意义,可车具风却笑着鼓励他:“说不定你可以呢。”

      鱼岸缓缓抬头,眼前的黑白照和车具风肿胀难辨的脸缓缓重合,但又不太相似,十九岁的车具风更帅气,更阳光,看起来什么黑暗都很难在他这里停留很久。

      他认真地描摹着车具风的脸庞,脑海里自己的脸和他缓缓重叠,他机械地又弯下腰,额头狠狠砸在葬礼厅的地上。

      黏腻的血从口腔缓缓渗出,鱼岸知道自己嘴出血了,有点咸味,但是没有很多铁锈味。

      这种感觉从他很小就开始有了,他和车具风坦言了自己喜欢杀生的理由:他闻不到味道,只有铁锈味能被他闻到一点点,所以鱼岸喜欢鲜血。

      车具风当时已经坐不起来了,他看着窗外,问:“小孩,你知道光是什么感受吗?”

      鱼岸点头:“热的。”

      车具风点头:“嗯,热的,有的人的血是冷的,有的人的血是热的,你不能做冷血的,你要做个热血的人,像光一样,就算所有人误会你,不喜欢你,你也要变成光,因为在我看来,太阳光的温度,就和温暖的人一样,暖呼呼的,温柔柔的,今天你种了花,我给你讲个猫咪警长的故事吧……”

      “猫怎么能当警察,我想听人的,就那个红色舞鞋,永远跳的那个,我想听那个……”

      “好吧,不过,我和你说故事,你要给我报酬的,这样吧,你告诉我你大鱼哥是不是有个装相册的东西?”

      “对啊,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问问,小孩,那我开始讲故事了。”

      鱼岸再次抬头,这一次他是闭上眼睛的,不过葬礼厅的光芒太刺眼,和那日的晚霞一样,他睁不开眼睛。

      他的头第三次低下,他听到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他们不明白这个孩子为什么要磕三个头,按理来说只需要鞠躬就行了,只有亲人才需要磕三个头。

      鱼岸的五感里只剩下听觉,警察们疑惑地窃窃私语声似乎和记忆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他似乎回到那天傍晚的悬崖,村民们带着方言的议论涌入耳边,车具风歪斜着站在悬崖边,山风吹起他肮脏的白衬衫。

      车具风的头和脸都很肿,一半的脸因为逃离未果而毁容,另一半的脸隐没在傍晚的光里,他的声音嘶吼,对着鱼岸喊道:“要逃啊!一定要逃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悲凄的笑声回荡在山林里,鱼岸在那一刻幡然醒悟,心底一股莫名的暖流涌过,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叫做热成微光的血流。

      再次抬头,鱼岸的前半生像是走马灯一样一一闪过,他捆起钱泉的瞬间,临走前偷走大鱼相册袋子的瞬间,还有车具风交给他那朵带着根须的花朵的瞬间。

      车具风的眼睛永远直视前方,鱼岸半跪在地,他直起腰来,手发着抖地拿下墨镜,认真地抬眸看向车具风的眼睛。

      众人看清楚鱼岸的脸后,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太像了……这不用猜就知道鱼岸和车具风是什么关系。

      “你瞧,上天太会开玩笑了。”

      鱼岸和陆鸣弓跪在黑白相框前,车具风的父母看清鱼岸的脸也是又惊又讶,两位老人有些颤抖地走上前去,泪水在皱纹上交错,他们有些神志不清,抱住他喊:“儿啊……儿啊!”

      上天总喜欢开玩笑,告诉鱼岸,其实你渴望的父亲,在你的记忆里近在咫尺,而车具风的死亡带来的钝痛,却在二十多年后,狠狠刺在鱼岸的心。

      车具风的微笑被困在相框里,闪耀在大厅的灯光里,鱼岸出神地盯着他的眼睛,总觉得那双眼睛里装着一轮明月。

      鱼岸像是丢了半条命,他浑浑噩噩地被抱住,强撑着磕完头,他便直挺挺地晕了过去,鼻腔里冒出一堆鼻血来。

      “哥!——”

      陆鸣弓急切的声音是这场回忆的谢礼,鱼岸沉沉地闭上眼睛。

      我恨明月高悬,我恨明月照我,我恨我曾拥有,我恨我爱永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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