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死亡陷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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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顶层的“神谕”专案组指挥部灯火通明，巨大的电子屏幕墙上分割成十几个画面：老码头船坞现场勘查直播、两部关键手机，魏南桥的“鬼壳”手机和船坞发现的老诺基亚的技术分析界面、三起悬案的卷宗扫描件、魏小川和周海涛的照片并排显示、还有那个冰冷的三角三圆点符号被放大到极致，如同悬在每个人心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咖啡味、熬夜的疲惫感以及无形的压迫。谢岚玉局队居中而坐，省厅刑侦总队的李副总队长、部里派来的痕迹分析和网络犯罪专家、以及本市刑侦、技侦、网安的核心骨干悉数在座。肖述和何绘坐在靠近谢岚玉的位置上，何绘的脸色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透明，即使他刻意挺直脊背，也无法完全掩饰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肖述的目光不时掠过何绘，带着沉默的关切。
会议开始，各方汇报如同拼图般一块块呈现。
现场勘查组，林清晖的汇报：?
“船坞囚禁点已彻底勘查。空间狭小，仅约三平米。提取到大量灰尘足迹，经初步分析，至少有三组不同个体进入过该空间：一组属于魏小川，鞋印尺寸和磨损特征匹配其失踪时穿的球鞋；第一组较新，鞋底花纹特殊，与缝隙入口处发现的拖拽痕迹旁提取的半枚鞋印匹配；第三组非常模糊且部分覆盖，鞋印极小，像是童鞋或小型女鞋？”
“束缚带上血迹DNA确认与魏小川匹配。压缩饼干包装袋确认为‘先锋’军用款，与魏南桥供述的投放食物品牌一致。毯子上提取到少量毛发和皮屑，已送检。囚禁点内部未发现指纹，初步判断作案者戴手套。”
“红罐底部刻痕‘15.11.23’及符号，刻划工具确认为硬质合金笔尖，手法专业冷静。3号红罐底座隐蔽夹缝的符号及日期刻痕，手法一致。”
“船坞整体结构复杂，发现多个疑似走私物品临时堆放点和搬运通道，正在进行彻底搜查和痕迹固定。”
技术组是宋寒汇报，他情绪有些亢奋：?
“两部手机破解均有重大突破！”
“魏南桥的手机，也就是鬼壳！成功还原了最后一次接收的指令全文！指令包含何老师照片、清除地点是南巷口、时机是何老师发现标记后、信号要求是用何老师的血重现标记、以及完成任务后‘释放魏小川位置信息待传输’的承诺。指令加密方式独特，技术源头指向海外某个曾被用于国家级情报活动的匿名加密服务中转节点，反向追踪极其困难。”
“船坞发现的诺基亚1110手机：已安全解锁！无需SIM卡PIN码！因为——”宋寒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手机内部存储芯片里，预先储存了唯一一条未发送的短信草稿！内容是：‘饵已投，钩已设，坐标：老码头东区7号泊位，沉箱。’”
“短信草稿？！”指挥部内一片哗然！
“收件人号码是一个加密虚拟号段，指向一个比特币交易平台的充值钱包地址，无法直接追踪身份。”宋寒继续道，“但SIM卡分析确认，这张卡属于三年前车祸身亡的网络安全专家——赵明哲！就是那个追踪‘暗河’洗钱案的专家！”
“赵明哲的SIM卡？！出现在囚禁魏小川的地点？！”谢岚玉眉头紧锁。
“是的！而且，”宋寒调出数据分析，“这张卡在赵明哲‘意外’身亡后，竟有过数次极其短暂、微弱的不规则信号激活记录！每次激活时间不超过30秒，信号源位置飘忽不定，像是…在测试或传递某种信号！最后一次激活记录，就在48小时前！位置…大致覆盖老码头区域！”
“48小时前？差不多就是魏小川失踪的时间点！”陈暖惊呼。
法医及物证组，是蓝池的远程汇报：?
“两份关键血迹报告:魏小川球鞋旁血迹DNA：确认为十五年前周海涛所有。根据血液活性检测，RNA降解程度显示，该血迹并非陈旧血迹，其新鲜度与魏小川失踪时间段高度吻合！属于近期重新沾染或遗留。束缚带上血迹DNA：确认属于魏小川本人。”
“此外，老码头河滩淤泥样本中，检测出微量与周海涛溺亡案现场河滩淤泥成分高度一致的稀有矿物颗粒，这与‘暗礁’案中国宝青铜器运输残留物成分是同源，但在发现魏小川物品的废弃造船厂下游区域，未发现该矿物颗粒。”
数据分析组，部里专家汇报：?
“对‘神罚印记’符号、三起悬案受害者调查方向、以及‘暗河’集团关键节点进行深度关联挖掘。发现了一个高度可疑的交叉点：十五年前周海涛溺亡案发生前三个月，本市曾有一笔来源不明、数额巨大的资金通过离岸公司注入当时濒临破产的‘振远航运’——这家公司恰好拥有老码头部分泊位的运营权，其实际控制人后来被查明是‘暗河’在本市的白手套之一！资金注入后，振远航运迅速盘活，并‘巧合’地在周海涛溺亡后不久，获得了一条利润丰厚的东南亚航线独家运营权。”
线索如同爆炸般堆叠，信息量庞大到令人窒息。每一个发现都指向“神谕”和“暗河”的庞大与精密，却也带来了更多的迷雾：赵明哲的SIM卡为何出现在囚禁点？那条未发出的“饵已投”短信是什么意思？周海涛“新鲜”的血迹从何而来？振远航运的资金注入与周海涛的死有何关联？
讨论异常激烈。省厅李副总队长倾向认为魏小川是关键突破口，建议全力搜救，并以“饵已投”短信的坐标“老码头东区7号泊位沉箱”为重点目标。部里专家则更关注赵明哲SIM卡的重现，认为这是“神谕”内部可能出现裂痕或传递信息的信号。众人争论着优先级和行动方向。
何绘全程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摊开的笔记本边缘轻轻敲击。他的大脑高速运转，将所有信息碎片强行塞入逻辑的齿轮中啮合、推演。会议桌中央投影着巨大的老码头区域地图，上面标满了各种符号和线条。当讨论焦点集中在“7号泊位沉箱”时，何绘的目光却死死锁定了地图上另一个点——发现魏小川球鞋和血迹的废弃造船厂下游芦苇丛。
一个细微的、如同沙粒般的不协调感，悄然硌在他逻辑链条的某个环节。
是时间？
是手法？
还是…目的？
他想抓住那点异样感，但它像滑不留手的游鱼，瞬间又隐匿在庞杂的信息洪流里。一股莫名的烦躁和隐隐的心悸感悄然升起，伴随着身体深处涌上的疲惫，让他眼皮微感沉重。他下意识地端起面前的温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没能浇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
会议持续了近三个小时，最终由谢岚玉拍板：兵分三路。一路由肖述带队，全副武装，按照“饵已投”短信的坐标，突击搜查老码头东区7号泊位的沉箱区域；一路由林清晖负责，继续扩大对魏小川的搜索范围，特别关注7号泊位附近；第三路由省厅李副总队长坐镇，协调技术组全力深挖赵明哲SIM卡所有异常信号记录及关联信息，并追查振远航运资金链。
“各自行动！保持最高警戒！‘神谕’极其危险，行动中务必确保人员安全！”谢岚玉最后强调。
人群散会，带着紧张和疲惫各自奔赴岗位。
肖述站起身，一边快速整理桌上的资料，一边看向何绘：“跟我去7号泊位？”
何绘也站起身，却感觉一阵轻微的耳鸣和头晕袭来，他下意识地扶了一下桌沿才站稳。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不适感，刚想点头，那股强烈的、被忽略的违和感再次浮现心头，比之前更加清晰，带着一种尖锐的不安。他张了张嘴，想把自己的疑虑说出来，但看着肖述已经进入部署状态的专注眼神，以及周围同事步履匆匆的紧迫感，他又把话咽了回去。现在的证据链似乎都指向了7号泊位，他的不安可能只是过度疲劳引发的神经敏感？
“……好。”最终，何绘只是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肖述敏锐地捕捉到了何绘那一瞬间的迟疑和扶桌的动作。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走到何绘身边，距离很近，近到能看清何绘镜片后掩不住的疲惫血丝。“何绘？”肖述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你脸色很差。真的没事？要不要先休息一下？”他的手似乎想抬起，最终只是虚虚地悬在何绘身侧，像是在防备他随时可能倒下。
何绘对上肖述那双写满担忧的深邃眼眸，心头那股奇怪的悸动感又出现了，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他强行将这种陌生的波动归类为案情压力和身体不适的叠加效应：“没事，只是有点累。走吧。”他避开肖述过于直接的视线，率先拿起自己的笔记本和外衣，走向门口。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利落，仿佛想甩掉那点不适和不安。
回到专案组临时分配给肖述和何绘的联合办公室，为了方便案情沟通，两人需要整理刚才会议的关键信息和各自的笔记，为即将开始的突击行动做准备。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纸张翻动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何绘坐在桌前，面前摊开了会议记录、现场照片，如船坞囚禁点、血迹、刻痕、压缩饼干包装、束缚带、老诺基亚手机、以及各种物证报告复印件。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将照片一张张排列在桌面上，试图构建一个更直观的空间和事件模型。
肖述则在另一边对着电脑屏幕，快速调阅7号泊位沉箱区的建筑结构图和水文资料，同时通过加密通讯频道低声给陈暖、王君下达具体的突击部署指令。但他的余光始终关注着何绘的方向。
何绘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那些照片：魏小川沾着淤泥的球鞋特写、芦苇丛旁提取的暗红色血点、囚禁点内简陋的毯子和空的压缩饼干袋、染血断裂的塑料束缚带、那部藏着诡异短信的老诺基亚、红罐底部冰冷精准的日期刻痕……
突然，他的目光死死定格在两张照片上！
第一张：魏小川球鞋旁提取到的、属于周海涛的“新鲜”血迹照片。放大后，血迹呈飞溅状，边缘清晰。
第二张：囚禁点内，染有魏小川血迹的断裂束缚带照片。束缚带断裂处毛糙，有明显的撕扯挣扎痕迹。
时间…空间…目的…
那个一直困扰他的微小不协调感，如同被强光照射的冰晶，瞬间清晰、放大、爆发出刺骨的寒意！
“不对…有问题…”何绘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猛地将两张照片并排放在一起，手指颤抖着在照片上比划，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
肖述立刻察觉到何绘的异常，停止了通讯，快步走过来：“何绘？怎么了？”他看到了何绘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罕见的慌乱。
但何绘仿佛没有听到肖述的问话。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快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他顾不上这些，抓起那两张照片，又迅速翻找出技术组关于血迹的报告和SIM卡异常激活的记录，目光如同扫描仪般急速掠过上面的关键信息点！
“…血迹…”何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抬起头，看向肖述，那双总是清冷平静的眼眸里，此刻充斥着一种被巨大阴谋笼罩的惊骇和冰冷：“…周海涛的血迹…是新鲜的…但它出现在魏小川物品旁边…时间点却是在魏小川被囚禁至少几天之后…”
“束缚带上有魏小川的血…证明他曾挣扎受伤…但囚禁点内部…除了毯子、包装袋、束缚带…没有任何排泄物痕迹！也没有足够维持一周以上的食物和水源储备！压缩饼干只有几小块的包装！这不符合一个被严密囚禁超过一周少年的生理需求和现场痕迹！”何绘语速越来越快，逻辑链条在极度紧绷的状态下高速运转。
“还有赵明哲的SIM卡！48小时前的异常激活！覆盖老码头区域！短信草稿：‘饵已投，钩已设，坐标：老码头东区7号泊位，沉箱。’…”
何绘猛地将照片拍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的身体因为激动和巨大的惊悸而微微颤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这是一个陷阱！肖述！”何绘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惊慌，他死死抓住肖述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对魏小川做什么！或者说，魏小川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目标！他只是一个被临时利用的‘饵’！一个精心准备的‘诱饵’！”
“周海涛的‘新鲜’血迹？根本就是用特殊手段保存的陈旧血迹样本，被故意放置在魏小川物品旁边！就是为了让我们发现，把我们引向十五年前的旧案，让我们相信魏小川和周海涛的关联，让我们相信魏小川还被困在码头区域！”
“那个囚禁点？太干净了！太刻意了！它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被我们发现！为了留下‘先锋’饼干包装和束缚带这些指向‘神谕’控制模式的‘证据’！更重要的是为了留下那部藏着短信的手机！留下那个指向7号泊位沉箱的明确坐标！”
“短信里的‘饵已投’…魏小川就是这个‘饵’！‘钩已设’…7号泊位沉箱就是那个致命的‘钩’！赵明哲的SIM卡…一个三年前死亡的专家…它的重现和最后的异常激活信号…就是为了增加这条线索的神秘性和可信度！”
何绘急促地喘息着，巨大的精神冲击让他的眩晕感更加强烈，但他强迫自己撑着肖述的手臂站稳，眼神如同燃烧的冰焰，直视着肖述震惊的眼眸：
“他们的目标…从来就不只是我！肖述！他们的目标是整个警队！是整个‘神谕’专案组！他们利用魏南桥对我进行了一次失败的清除，立刻启动了更庞大、更阴险的第……二层计划！”
“他们故意暴露魏小川的线索，精心布置囚禁现场，留下指向明确的‘鱼饵’和‘钓钩’坐标……”
“他们是要把我们所有的主力…所有关注此案的精锐力量…全部引诱到7号泊位那个看似关键、实则早已布下死亡陷阱的沉箱区！他们在那里等着我们！”
“调虎离山？不！是…请君入瓮！一网打尽！”
冰冷的结论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办公室内炸响！
何绘急促的呼吸声中夹杂着无法抑制的干咳，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和透支而摇摇欲坠。他看着肖述，眼中充满了后知后觉的巨大惊惧和一种洞悉阴谋后的刺骨寒意。
“快阻止行动！7号泊位是陷阱！”何绘的声音带着恳求和惊惶，紧紧抓住肖述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的希望。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死亡陷阱